神圣性，皆是人赋予的。
神明不具备某种神圣的本质；皇权亦不具备某种神圣的本质。
归根结底。
人，达成了共识，认定某一件事物是神圣的、至高无上的。
因而，它便拥有了无上的权威。
法律亦然。
苏牧也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出了黄鼠狼先生想听到的这一番话。
果不其然，对方原本狭长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黑亮黑亮地注视着他，像是从这一席话中受到了莫大的启发。
“太合理了！”
连手上的鸡腿汉堡都好像不香了，黄鼠狼先生几乎是恳求地看向这只纯白的猫猫，希望这位人生导师可以再多说几句。
猫猫只是笑了笑，拈起一根薯条喂给张开嘴巴喊饿的毕方，专心对付起白嫖来的这一顿早午餐。
点到为止。
再继续说下去，那就是诱导人走向犯罪的道路了。
犯罪。
这一个词，听着十恶不赦。
然而，回顾历史，任何一次变革，其先驱者相对于其所在的旧秩序而言无一不是罪大恶极。
关键点便在于，犯罪是在陈旧落后秩序下的不得已的手段，而非目的。
要说清楚这一点，远非是闲聊几句能够解释清楚的。
黄鼠狼先生低下头，若有所思，食不知味地咬一口手上凉了一半的汉堡。
炸鸡价格翻倍，若只关注麦肯鸡大堂里热闹的食客，或许会以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事实却并非如此。
商品短缺，供不应求，根据入门的经济学理论，短期商品价格上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叫自由市场。
“有点贵哦……”
“万一钱没花光，人没了，多不划算。”
“哎，总有奸商发国难财。”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证明即便是愿意来消费的这一部分人也并非全部都能接受这样幅度的涨价。
更不消说，还有相当一部分舍不得、甚至消费不起的民众。
没有理由只允许炸鸡涨价，而其他的商品不涨价。
而现代社会中，很多商品和服务是存在上下游的依赖关系，中间任意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级联地影响到最终抵达消费者的这一环节。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很可能引发一轮通货膨胀。
当然。
这一些事情，都不是苏牧需要操心的。
开开心心填满五脏庙，再把哔哔叫个不停的毕方喂饱了。
按照涨完后的价格，他这吃掉一整桌，也算是大户人家的消费。
十分钟前，黄鼠狼先生低垂着头心事重重的走了。
这边刚一吃完，坐着歇了一会。
毕方歪歪扭扭抱着大杯可乐的瓶子，咬住吸管呼噜噜地啜一口，假若不是苏牧很确定肥宅快乐水里不含一丁点酒精一定要以为她喝醉了。
这时。
大堂经理笑盈盈的走过来。
“您看……”
她期待地看着苏牧。
意思很明显。
吃也吃了，总该给个准信吧。
“问你呢。”
苏牧伸手指戳了戳毕方。
毕方意犹未尽，又啜一口，却只发出饮料见底的怪响声。
她便抬起头，看向旁边这位帮忙免单的好心的大姐姐，说：“可乐！”
“好嘞，管够。”
经理欣然点头，打一个响指，抬手招呼服务员又端来一杯可乐。
“那可以。”
服务员刚一把可乐放桌上，毕方便抱紧了不肯撒手。
“麻烦不？”苏牧问。
“不麻烦不麻烦，不会占用您……们太多的时间。”
经理突然意识到这应该算是两位客人，而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主人与宠物的关系。
“行吧。”苏牧也只好点头，“哦对了，能打听一个事不？”
“您尽管问。”
苏牧没第一时间开口问，听从对方的安排跟着上了二楼，来到一间会议室里洽谈，才问出了他好奇的问题：“这个涨价到底是……？”
“嗯……确实是供应商那边涨价了。”
“哦。”
经理苦笑着解释道：“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们也希望将价格维持在原位，毕竟麦肯鸡可以做到炸鸡类快餐的top可不是通过这种手段。事实上控制在这个价格已经是赔本补贴一部分的结果了。”
“嗯嗯。”
苏牧点头。
说的话，不一定能相信。
但他可以相信自己辨别谎言的能力。
至少在这一个问题上，对方并没有撒谎。
虽然，在“赔本补贴”的咬字上稍微重了一点，存在将一分的努力吹嘘成两分努力的嫌疑，但至少不存在任何事实错误。
“希望如此。”
他微笑着说。
和麦肯鸡的合作十分顺利。
对方的需求很明确。
别说只是“末日有可能来临”，就算是明天便是世界末日，今天人们照样也要吃东西。
在消费端，这一步冲击影响不到麦肯鸡这样的快餐店。
甚至于，由于其“垃圾食品”的定位，既然完全看不到明天的希望，为何不放纵一点吃个痛快呢？
——当然，不可能这样消极地宣传，但的确有一部分消费者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回归正题。
特殊时刻，在宣传上得积极一点、阳光一点。
这位经理便是看中了毕方的这一点。
够萌。
够可爱。
还有这赤红色的尾羽，多少能和凤凰沾一点边？——她并不知道这位就是货真价实的凤凰。
现在，在龙城，还能有什么形象能比凤凰更让人感到积极向上的呢？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
在征求到苏牧和毕方的同意以后，她拍摄了毕方的照片上报给了总部。
总部只回了她一个字：“签！”
于是乎。
反正，苏牧和毕方最看重的，成功拿下了麦肯鸡终生免单的权利。
……
次日，上午。
黄龙花园，1207号。
苏牧坐一张板凳上，扶着一根钓竿面朝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
池塘里面的确是有鱼的，不过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一条鱼咬钩。
毕竟，没有鱼饵的光秃秃的鱼钩没有一点吸引力，就像是薪资远低于行业平均水平还和你大谈福报和狼性文化的offer。
小橘猫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闭目凝神，反复地挽弓搭箭，借由不断重复简单的射箭动作来一边冥想。
在苏牧旁边，柳树下，大老板胖橘卧一张懒人椅上，举着一份今日的报纸看得正入迷。
因局势动荡，像他这样的人民企业家自然是不方便抛头露面。
“啧。”胖橘哗啦翻过一页，感叹说，“那个鸡头被吊死了，嘿，吊在路灯上，有点惨了。”
“啊？鸡头？”苏牧不解问。
“就是……这几天不是各种鸡肉都涨价嘛，上游供应商都是他的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