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坐过站

  上车时,苏牧他们被个憨态可掬一看就很贪吃的熊人挤到一边。

  红掏出四个1元硬币投进钱箱。

  和他们一同上车的还有一对人类情侣。

  公交车里的乘客不算多,空着一半左右的座位。

  红拉着苏牧来到车厢后面,挑了个偏僻角落。

  她坐里边,靠着窗。

  小狐狸耷拉着耳朵。

  苏牧的左手被捏的有点紧。

  紧张?

  疲惫?

  两者都有。

  他扫一眼周围。

  坐满一半,人也不算少,每个人心里叽里咕噜一堆恐怕也吵得厉害。

  何况……

  有意无意瞟过来的视线很多。

  作为“被思考”的对象,或许更难将其视作无意义的噪音,应付起来可能会更令人心力憔悴。

  他没法代入,只能猜测。

  忽然,苏牧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

  通常来说,对异族的年龄判断会比较模糊。

  作为人类,仅从外表分辨其他人类的年龄段并不困难,即便不同人种也不会出现太大偏差,但却很难断言一只猫咪具体是什么年纪。

  奶猫和大猫,很容易区分。

  但……

  究竟长到多大算成年?

  没深入了解过根本回答不上来。

  所以——

  没有明确的“对方未成年”的概念,就不会存在“炼铜有罪”的背德感。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有些得意、又像善意的取笑。

  “为什么是猫,不是狐狸。”红的关注点不一样。

  “因为……”苏牧实话实说,“以前没有rua狐狸的机会。”

  “哼~。”

  有一个轻快可爱的上扬的尾音,听起来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

  她甚至都要以为对方不会在心中自言自语。

  首先可以肯定一点:意识在流动。

  也就是说,苏牧也是有在思考,并非大脑一片空白,只不过没有形成……她能够理解的“心声”。

  红也是好不容易才想明白这一点。

  听上去不太可能?

  但仔细一分析,其实是可以的。

  语言是思维的抽象和整理,但不借助语言也是可以进行思考的。打个比方,吵架时,不会打架的人脑海里想的可能是“揍你一拳”的文字描述,而会打架的人脑海里可能就会播放一遍“揍你一拳”的模拟画面。

  后者,红无法听到确切的声音,但可以感应到思维的流动,如果她对“打架”的认知和对方相差不远,便可以“看见”对方思考的画面。

  而现在,她清楚能听见苏牧思维流动的声音,但多数时候无法分辨,只觉得像雨声、流水声,只需静静感受就会让心情变好、变得轻松。

  不一会儿,苏牧察觉到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靠过来。

  “累了,我再睡会。”小狐狸枕着苏牧的肩膀说。

  下一秒,便只剩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

  175路公交车正驶向城市外环。

  左肩被征用当枕头,苏牧只好尽量不乱动,眼角的余光观察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他真的不是路痴。

  今早出门前,苏牧看了好几遍龙城的交通地图。

  这辆公交车中间有几次折返,但整体而言外面是渐渐变得相对衰落、老旧。

  一低头。

  大腿上趴了只红毛狐狸。

  公交车毕竟不怎么平稳,小小的肩膀不怎么好靠,前面颠簸一下差点把小狐狸的脑袋磕车窗玻璃上,于是苏牧便扶着她慢慢放下来又提供了一次膝枕。

  睡得很香。

  表情平静,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扬,或许正在做美梦。

  “……凤起路到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开门时请注意安全。”

  这已经是第七次到站提醒。

  会不会睡过头?坐过站了?

  苏牧不知道。

  先前红没说去哪,他也没问。

  不过,问题不大。

  反正哪儿他都不熟,去哪不是去呢?

  就是……

  他摸摸肚子——自己的。

  饿了。

  很多困难,都可以克服。

  但不包括饥饿感。

  摇醒她?

  算了。

  看起来似乎很少睡这么香。

  饿一顿影响也不大,反正……这孩子不也没吃午饭嘛,一会真饿了总该饿醒的。

  于是,一直坐到终点站。

  红再醒来时,车厢里空空如也。

  大嗓门的牛头人司机嚷嚷着催促仅剩的两位小乘客下车。

  她便是被对方一口一个“小鬼”给吵醒的。

  红没有理会那位又坐回去看报纸的好心司机,对某位饿焉了的白毛半撒娇半埋怨道:“怎么不叫醒我?”

  “你又没让我什么时候喊醒你。”

  “笨,我们不是跟着那头熊上车的吗?”

  苏牧笑着说:“那也不一定要跟着他下车吧。”

  小狐狸歪头,无法理解。

  这两句话,没有因果关联,而对方脑子里也没有思考的经过。

  “刚才看你睡得很香啊。”苏牧补充道。

  很合理,又很奇怪。

  “可是……”

  停顿了一下。

  “算了。”

  她灿烂一笑。

  “快快快,找好吃的去。”她拽起苏牧,急匆匆地从后门下了车。

  走出谈不上热闹也说不上冷清的公交车站。

  外面。

  马路宽阔,一排排高耸的混凝土建筑,车来人往,依旧是嘈杂的现代城市的模样。

  但是,建筑单一且相对陈旧,往来的车辆少了许多别致造型还发出更大噪音,埋头匆匆路过的行人神情也更加冷漠和麻木。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远不如苏牧之前去过的中心区那么繁华。

  “往这边~往这边。”

  小狐狸没有流露出丝毫诧异,紧紧拉着苏牧的小手,灵活的在热闹的人群中穿行。

  “嘀——嘀——!”

  哪里都不缺没素质的司机,喇叭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

  苏牧基本被拖着走。

  反正小狐狸力气不小,也不算很冒失,他不用太担心一不小心摔着(?)。

  他便干脆好奇的睁大眼睛打量周围。

  不光鲜,很真实,和地球差得其实不多。

  甚至连外卖骑士都有!

  很有既视感的黄色制服。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外卖小哥,外卖小哥也转头看见了他。

  边骑行边看别处,妥妥的危险驾驶。

  苏牧看到朝着外卖小哥迎面飞驰而来的一辆汽车。

  诶~,小心!

  可小狐狸跑太快,他气上不来,第一时间说不出话。

  怎么办?

  似乎……无可奈何。

  “砰——!”

  人仰车翻,外卖撒了一地。

  “嗤。”

  小狐狸悄悄将一切尽收眼底,奸计得逞地轻轻嗤笑一声。

  不一会,强拉着苏牧跑远。

  “tmd!没长眼睛是吧!”

  那边,远远的传来一阵叫骂,以及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上来的好事者的叽叽喳喳讨论声。

  渐渐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