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心乱了

  一只紫色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上下翻飞,追逐着微风中摇曳的纯白的猫尾。

  猫尾巴时而弯曲时而舒展,与水中缓缓荡漾开的波纹达成微妙的协调,俏皮地逗弄着这只好奇心旺盛的紫蝴蝶。

  倏地一甩,扬起一阵风,雨滴一般点在薄薄的翅膀上,惊得这只小生灵半空中旋过近一百八十度飞快地逃窜走了。

  苏牧稳坐钓鱼台,一动不动。

  “啧啧,这些人确实是有点过分了。”胖橘语气略带讥讽地锐评报纸上的一个个资本家的光辉事迹。

  从具体的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来说。

  无论是穷人富人,或是强者弱者。

  都有好有坏。

  当然,这并不表示金钱与实力这两大要素和个人品德毫无关联,若严格地按照科学地方法进行统计并推算其相关性想必会得到一些更靠谱的数据——只是想要量化“道德”或许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这也无关紧要。

  苏牧很明白胖橘心中的担忧。

  没错。

  是担忧。

  他看似镇定,言语风趣,并毫不客气地拿那位被挂上路灯的“鸡头”开几句有趣的玩笑。

  而这一些表现,恰恰证明了他内心并不那么平静。

  显而易见的一点是,他不可能五分钟前躺懒人椅上翻开今日最新的报纸才得知的这一则新闻。

  大老板看似悠闲的状态,并不能掩盖他此时此刻正被困在庭院内的尴尬。

  发生了这种事,竞选市长什么的自然是没戏了。

  甚至于,其他的一切活动可能都需要暂时搁置。

  “鸡头”是昨天被吊上的路灯。

  按官方的说辞,尚未抓捕到犯罪嫌疑人。

  但是,外人很难猜测究竟是“主观上不愿意积极抓捕”,还是“犯罪嫌疑人手段过于高明”。

  就比如吃瓜群众同样无法揣摩这位凶手到底是出于正义还是私人恩怨,将这位千夫所指的“大人物”以如此具有象征意义的手段杀害。

  退一万步说。

  即便这是一位义士,此举纯出自最朴素的正义感,不包含任何私心。

  然而,这一位是义士,不能保证之后的每一位都是义士。并且,即便其个人是发自一片赤诚,也不能保证他的判断百分之百的准确。

  也就是说。

  “义”或“不义”,无法衡量。

  但规则被破坏成了既定的事实。

  此后,一些但凡有资格被惦记上的“大人物”,不得不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危。

  比如胖橘安德烈·康斯。

  他胡乱翻过几页,很快便将整份报纸大致浏览了一遍,不时朝正垂钓的苏牧偷偷瞟去一眼,却很遗憾地没有激起对方聊天的性质。

  不由有些焦躁。

  感觉身下的懒人椅也不那么舒服,便坐了起来,挪了挪屁股调整姿势。

  他抬眼扫一圈周围。

  阿龙在五米外的草地上闭着眼盘腿而坐,十分有节奏地吐纳气息,俨然一副专注于修行的模样。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胖橘的观察力不可谓不惊人。

  尽管迹象很微弱,但他也觉察到阿龙相比过去态度更……自然了一些。

  这绝不是说阿龙有异心,他也没有要苛责对方的意思。

  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过去,资本代表的便是无上的权威,阿龙在自己——不,应当说是资本——的面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谦卑、谨慎的态度。

  如今,这个权威被打碎了一个角,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隔着一层面纱便能让人顶礼膜拜。

  他很庆幸,自己待阿龙以及其他下属一向不错,并非仅通过这一层权威来维系上下级的关系,因而不至于惨遭反噬——否则,像“鸡头”那样的大人物,身边又怎么可能没几个强力的保镖呢?

  “心乱了,先歇会吧。”

  猫猫耳朵一竖,忽然开口说。

  胖橘心里一激灵,抬头一张望才发现这位猫猫老师说的是自家的崽,又缓缓舒一口长气地躺倒了下去。

  路什收起弓,抬手擦掉额头的细汗,朝池塘边的苏牧走了过来。

  顺便一提,这只小橘猫穿的是女装,特可爱的白色吊带裙,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

  ……

  “穿你觉得最放松的衣服吧。”

  今天,早一些的时间,苏牧提议说。

  “啊?”

  还穿着一身朴素的练功服的小橘猫有些惊讶。

  苏牧解释说:“所谓‘练功服’,是因为穿着它合适修行,所以才变成的‘练功服’啊。冥想不同于其他修行,不需要做一些激烈的动作,所以再衣服的样式上自然不会有特别的要求。”

  “原来如此。”

  ……

  小橘猫来到池塘边,扬起的轻微气流吹拂过水面,正好吓跑了水中一条好奇地凑到光秃秃的鱼钩前的小鱼。

  “老师,我有个疑问。”

  坐下后,小橘猫便迫不及待说。

  “你说。”

  “如果真像他们说的……末日就要来了,那我现在努力修行还有意义吗?”他有些丧气地问。

  “你原本以为呢?”

  “原本啊……我还以为。”小橘猫双手支着身后的草地,仰起脸,看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只要自己不断努力,将来有一天,或许可以成为像老师一样能独当一面的优秀的人!”

  “那原本也挺难的。”

  “啊?什么!老师你不是说我很有天赋的嘛!难道都是哄我的?”

  “那倒没有,只是你的目标定得有点高。”苏牧客观点评道。

  小橘猫歪头,盯着自家老师完美的侧颜看了好一会。

  “噗!”

  不由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对方总是能十分坦率地说出这样狂妄至极的话,却总是让人感觉理所当然。

  苏牧说:“有一点不对哦。”

  “哪一点?”

  “如果按照这样的计划,在将来的某一个时间点需要达成某一特定的目标,那么,在现在到将来这个时间点的这一段时间,是否要当做是为了达成目标的必要的试炼呢?”

  “emm……也不能这么说吧。”

  “哪里不对?”

  “就是……”

  小橘猫思索许久,困惑地挠挠头,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套用他刚才的那一套说辞,的确与苏牧说的这一段话完全可以一一对上。

  设定目标,再通过努力来达成目标。

  “什么时候收获到喜悦呢?”苏牧又问。

  “达成目标……以后?”

  “达成目标就结束了吗?”

  “当然不,之后……还有其他的目标。哦!我懂了,老师你是说,不能像游戏里的任务一样将任务完成的奖励与任务的过程完全分割开来看待对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

  “噢。”

  “当你可以从每一次简单的呼吸中体会到不掺杂任何复杂情绪的最本质的愉悦时,你就可以出师了。届时,你会明白,永恒与瞬间,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唔……很有神棍的感觉耶~!”

  “那是,不然难道我要和你说明天世界毁灭了所以赶紧摆烂别练了,这样吗。”苏牧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