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今天没有参加早朝。
昨天服下一粒仙丹，然后体内燥热难当欲火升腾，接连临幸三位嫔妃才勉强压下这股邪火，晚间在陈美人宫殿就寝，忍不住又操劳许久，因此一夜睡过头去，等醒来已经接近辰时，而且醒来之后头昏脑涨口渴无力，竟然起床都困难，陈美人不得不宣召太医为始皇帝诊治。
服下一些汤药，又进食一些羹汤，卧床休息半日，直到未时前后，始皇帝才感觉身体渐渐恢复，吩咐宦官内侍摆驾回宫。
始皇帝无故很少缺席朝议。
但今天文武大臣却是在朝堂等了接近一个时辰，直到后宫传来陛下身体不适之后，丞相王绾只能宣布自行散朝，让所有人官员各归府衙办公。
虽然身体不适，但工作狂始皇帝回到寝宫之后，还是吩咐取来奏书开始批阅起来。
就在他专心工作之时，突然听见寝殿外面传来有人低声嘀咕的声音。
身体不好，心情自然也不佳，始皇帝心烦意燥之下啪嗒一声手中的竹简砸在案桌上，“何人在外面喧哗吵闹，拖进来！”
“喏！”
门外传来禁军应诺的声音，很快就有几个黑甲禁军拖着两个宦者进来，噗通一声丢在殿内的大门口。
“陛下，方才就是此二人说话，打搅陛下！”禁军头领单膝跪地拱手禀报。
“拖出去，杖毙！”始皇帝余怒未消，一言决定二人生死。
“陛下，陛下饶命啊，我等非是喧哗，只是方才中尉府来报，今日城内发生了一件奇事，我二人不知该不该禀报陛下，因此商量几句！”一个宦者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始皇帝愣了一下，眉头一皱摆手说，“何事，速速报来！”
“喏，今日午时前后，听闻有一位神秘的小仙师在城南秀园施展雷火法术，将三位口出不逊的文士差点儿烧成灰烬，此事太过玄奇，我等不知真假，因此不敢惊扰陛下。”
“陛下，此事属下亦有耳闻，皇宫内苑也开始传说！”旁边一个须发灰白的年老宦官低声禀报。
“此事既然传遍京师，为何现在才报，朕不问，你等就能隐瞒下去？拖下去，劓，送去修宫殿！”
“喏！”几个禁军将两个宦者如同死狗一般拖出寝殿，转眼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来人，宣建成侯来见朕！”
始皇帝已经无心再看奏书，对着门外吩咐一句，很快就有值守的内侍匆匆而去。
两刻之后，寝殿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同时传来内侍的禀报：“陛下，建成侯到了！”
“进来！”始皇帝放下手中的竹简，就看到身穿锦袍头戴玉冠，须发略有些灰白的男子走了进来。
“臣赵亥参见陛下！”建成侯拱手躬身行礼。
“建成侯免礼，坐！”始皇帝一指侧面的席案，建成侯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跪坐下来，这才略有些谨慎的问，“不知陛下急唤臣入宫所谓何事？”
“方才有宦者禀报，说是今日在建成侯开设的秀园之中，来了一位会雷火法术的小方士，还用法术差点儿烧死三人，可有此事？”
赵亥赶紧点头拱手说：“本来此事臣应当早些进宫禀报，但听说陛下身体有恙，因此便没敢打搅，今日午时前后，的确是有这样一件事……”
赵亥很快就把秀园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脸色凝重的说：“陛下，这位方士虽然年幼，但谈吐见闻皆都不俗，雷火之术臣也详细询问过，其言说是源自于梦中一身穿太极八卦法袍的白发老者相授，不过因为原料难寻，因此炼制的并不多，他言说此物若是提炼精纯，有足够数量的话，一旦引燃，就有天崩地裂之威，而且臣还打听到，他就是昨日傍晚在少府门前和惠曼聊天的那位小方士，师承来历不肯详说，只言在白云岭白龙洞修行！”
“果然是他！”始皇帝听完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叩击许久之后问：“既然建成侯与之攀谈，可曾问过茶叶之事？”
建成侯赶紧点头说：“自然问过，他也未曾隐瞒，只说茶水的确是有强身健体提振神魂的之效，然茶树难寻，并不曾带在身上。”
“来人，宣真人殿正伯公前来见朕！”
“喏！”门外有侍卫应诺而去，不久之后，一位身穿道袍头扎道髻的白发老者在内侍的引领下匆匆而来，行礼问候之后，始皇帝问及茶叶之事，老者沉思许久之后摇头。
“陛下，此事无论真假，都需派人好好寻找，此等良物，不可置之不问。”老道离去之后，赵亥拱手提醒。
“不错，茶叶之事须仔细打探，另建成侯去安排一下，朕要见这小修士一面。”始皇帝沉默许久之后开口。
“喏，臣这就去安排！”赵亥站起来，拱手行礼之后离去。
……
“小恩公果然神通广大，今日略施法术便镇住这些鸟人，实在是畅快！”
此时离开秀园的方云和徐青墨已经回到胡宽家中，坐在客堂休息聊天。
徐青墨常年混在京师，来往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和商贾吏胥，消息非常灵通，无论对于京师和大秦天下如今的情形，都非常了解。
而让徐青墨最为兴奋的就是今天方云在秀园的表现。
一个法术镇压群士不说，还把建成侯这种权势大佬都吸引出来。
眼下虽然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几乎到处都能听到发生在秀园的事，连带这方云和徐青墨两个人的名字，也已经传遍士族阶层。
不出意料，明日之后，方云的大名和雷火法术的威名，必然声震京师。
就在二人闲聊之时，胡宽骑马急匆匆回来，来不及洗漱便冲进客堂，看见二人，顿时满脸惊喜激动的嚷嚷：“悔也悔也，如此惊天动地的好事，宽竟然错过了！”
“哈哈，胡兄你果然是晚了一步！”徐青墨得意的大笑。
方云却苦笑着摇头说：“非是什么好事，此事传开，只怕以后胡兄和我都不得安闲了！”
“小恩公果然未卦先知，确安闲不下来了，宫中已经传出消息，陛下要见你！”
“陛，陛下？”徐青墨激动的浑身打颤。
“你激动什么，陛下要见的是小恩公，又不是你我，我得到消息，立刻便赶回来报信，只怕建成侯已经快要来了！”
果然，三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听见外面一阵车马辘辘之声，很快便有人拍打院门，高呼胡宽的名字，三人一起出门，就看到建成侯赵亥带着一群侍卫正站在院门外。
“我等见过侯爷！”胡宽和徐青墨赶紧拱手行礼，方云也稽首问候。
“免礼免礼，本侯奉陛下谕旨，宣方仙师入宫觐见！”赵亥笑着拱手。
“陛下相召，贫道不敢推辞，烦请侯爷引路！”方云只能点头。
“那就请吧，皇宫内规矩甚多，有些事本侯还需交代一番，我们车上详谈！”
赵亥笑着松了口气，然后客气的引着方云登上马车，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沿着街道嘚嘚而去。
这条街居住的都不是普通百姓，大多数都是像胡宽这种有中低爵位的郎官侍官御史各部司曹等低阶官员，就像是后世的单位大院，这左邻右舍都是在各府署衙上差，大家都很熟悉。
突然看见有四辔的侯爵车马来胡宽家里请人，因此很快便有人围过来询问缘由，等胡宽解释之后，许多人都心生羡慕。
大秦如今定鼎天下，在这种以战功为荣耀的时代，唯有打仗，普通人才有机会升官发财，但眼下六国都被灭了，战功几乎已经都被瓜分完毕，再想打仗在，只有对付西北的匈奴胡人和南方的百越。
不过可惜这两个地方都是穷乡僻壤或苦寒偏僻之地，莫说去打仗，能不能走到那里再活着走回来就是个大问题。
因此对于大秦眼下无论公卿王侯也好，还是平民士族也好，他们现在的状态，基本上也已经混到人生巅峰了，几乎所有人都不再奢望能够升官发财，只希望能够在京师很够安安稳稳的混下去。
其实这也是如今朝廷的文武百官和各地郡县官员的一致想法。
无功不受禄，没有积累军功的机会了，就只能当一条咸鱼一直苟下去。
就包括始皇帝，现在就已经开始懈怠朝政追求长生不老了。
也就是说大秦刚刚走上巅峰，其实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军功授田制度绑定的财富地位催生了大秦横扫六国的神话。
但也成为了羁绊大秦继续发展的绊脚石。
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个发财的机会，那就是帮始皇帝找到长生不老的希望。
而胡宽带回来的这个小方士，一夜之间便名声鹊起，眼下在公卿王侯阶层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在士族商贾阶层，也一样被炒作的炙手可热，就连街边柳巷，那些商贩走卒都会忍不住神神秘秘的交流几句关于小仙师和那种恐怖的雷火法术的新闻。
无它，因为始皇帝喜欢方士。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