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计可施

  ……

  泾阳县城西南郊外,泾河之滨。

  方云的百顷封地就在这里。

  封地上有一百多户庄户,聚集成为一个村庄,唤作南风村。

  一百多户的村庄在关中平原随处可见。

  村里有德高望重的老者担任村正,另外还有几位有功勋在身的男子担任伍长什长,以此构成一个严密的整体。

  午时前后,太阳最为热烈,南风村东南角一片低矮的茅草民居附近,围聚了数百人,几乎村里男女老少全都来了。

  狭窄破旧的院子里面,五位身披皮甲的禁军手持长戈拦住围观的人群。

  在院子当中,地上铺着草席,一个一岁多的孩童被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位身穿黑色官袍的太医围在中间,一位身穿明黄色道袍的少年此时正蹲在旁边仔细观察哇哇大哭的孩童。

  “仙师和林太医请看,这便是那枚铜钉!”一位年老的医生将孩子头顶的头发扒开,果然看见还在沁血的头皮下面,隐隐露出一点青绿色的金属光泽。

  铜钉本来是青金色,但因为钉在头骨之中时间太长,竟然已经开始生出绿色铜锈。

  而因为手触动的伤痛,孩童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不过是一个才一岁三个月的孩子,对于这种痛也无能为力,说不出来便只能整日哭嚎,吃睡不宁导致瘦的如同一根干柴棒一般,细胳膊细腿双眼布满血丝,浑身如同面条一样绵软无力,看着便令人难受。

  而大驴一家也因为最近夏粮收割接着翻耕秋播,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关心孩子,而平日在家看护孩子的是只有六岁的大女儿,也问不出来什么内容,毕竟十多天前的事情了,没事便背着小弟弟在村里玩耍,摔跤跌跟斗司空见惯,甚至有时候自己和同伴玩忘记了,小弟弟丢在草地河滩上无人看管,谁都不知道头上的这根铜针是什么时候被人钉上去的。

  而眼下,也不是追查凶手来历的时候,而是先要想办法把铜钉取出来,不然这孩子支撑不了几天。

  看着这枚陷在头皮之中的细小铜钉,不光方云感觉心脏像被针刺了一般,痛的浑身哆嗦,身后围观的胡宽和梁成二人也同样浑身发寒。

  受邀而来的林太医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脸色凝重的伸出手指在四周轻轻来回按了几下,最后还摸了一下铜钉,然后摇头叹息:“仙师,非是老朽无能,这铜钉手触之下纹丝不动,肯定陷入不浅,而且正好在卤门位置,卤门乃是婴儿在母胎之中气血贯通的命门所在,乃是命魂出入之所,如今卤门已经封闭,正是命魂壮大之时,万不可触动,动之则死……”

  “仙师,林太医说的不错,颅脑乃是人神魂居所,思维之源,重击尚且昏厥,这枚铜钉如若贯入脑髓,导致命魂受损,就算救活将来也是个傻子!”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学院医生提醒。

  “诸位,贫道让你们来是治病救人,不是跟我谈什么命魂所居的,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怎样把这枚铜钉安全的取出来!”方云毫不客气的说。

  几位医生顿时全都沉默下来,然后围着孩子一边观看一边讨论,孩子在几双手摸来捏去的疼痛刺激下,哭嚎的越发响亮,引得院子外面数百围观的乡民全都紧张不安,而孩子的父母着搂着六岁的大女儿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旁边落泪,但却又不敢上前安慰孩子。

  “恩公,要不用您带来的那把大钳子试一下?”胡宽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

  方云摇头:“不行,这铜钉太小了,露出来不足一毫,钳口太厚根本夹不住,而且一旦夹断,就彻底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的确如此,还是不要着急,小心为妙!”梁成也跟着点头。

  而四位医生聚在一起商讨许久,期间一直在不停的摇头,最后林太医站起来满脸苦涩的对方云拱手说:“仙师恕罪,此事老朽的确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殿主,我等也想过许多办法,但根本无从下手!”医学院的三位医生也把孩子平放在草席上跟着站起来。

  “呜呜呜呜……”

  大驴一家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而这个变故让院子外面的围观百姓也全都骚动起来。

  “仙师,您有神仙法术,难道也取不出来吗?”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大喊。

  “是啊,仙师,您是神仙高人,又精通水火法术,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孩子,太可怜了!”

  “哼,要是让某知道是哪个驴日的下这种毒手,抓到必将他碎尸万段!”

  “不错,抓到他必然让他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某一定要把他全身钉上铜钉!”

  “再挂树上!”

  “再涂上蜂蜜!”

  “涂蜂蜜干甚?”

  “自然是引来蚂蚁,让他尝尝万蚁噬体的痛苦。”

  “再抓几条毒蛇蜈蚣塞进裤裆……”

  围观者吵吵嚷嚷,可能知道孩子已经无望,于是大部分都开始将矛头转向未知的凶手,准备用最惨烈方法将凶手折磨致死。

  而方云却充耳不闻,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脸色扭曲狰狞的可怕。

  “噗通~”大驴跪在地上对着方云磕头,“仙师,小人知道您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仙师安排医师上门仔细检查,小儿到死我们也不知道原因,眼下小儿已然受苦十余日,既然铜钉无法取出,小人恳请仙师用法术送他一程,也好让他不再继续痛苦!”

  “仙师,民妇也求求您了,既然救不活,那就让他去的安宁,民妇也感激不尽!”大驴的婆娘也跪下来磕头。

  “仙师,老婆子也求您了,让我孙儿死的爽快些,也好过这样继续天天受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也跪下来磕头。

  “仙师,奴求您把我也一起烧死吧,是我没看好弟弟!”衣衫破旧的六岁小女孩儿也跟着跪下来,哭的浑身抽搐。

  “唉~~”胡宽梁成和四位医生皆都忍不住扭头,一个个眼圈发红。

  院子外面吵嚷的百姓也全都慢慢安静下来,不久就有妇女老人开始下跪,继而成年男子也全都跟着跪下来,嘤嘤压抑的哭声也逐渐响起。

  “仙师,您也别太过焦虑,生老病死,本是常态,我们这南风村,每年总会夭折好几个孩童,有的十多岁了还溺毙在泾河之中,大驴的孩子年龄尚小,他们夫妻也还年轻,没了还能再生!”穿着一身半旧长袍,白发苍苍的村正站出来作揖安慰方云。

  “殿主,村正说的不错,大秦每年夭折的孩童不知几许,既然无救,干脆也就别多想了,送孩子一程,让他少些痛苦!”梁成也跟着拱手。

  方云摇摇头:“此并非生老病死,也并非无药可医之绝症,若是贫道不知道病情缘由,那也便罢了,但眼下既然知道,却不能见死不救,这里条件太过简陋,你等赶紧备车,车上多垫一些柔软之物,带孩子回天工殿再想其他办法!”

  方云发话,一群人立刻动作起来,在胡宽梁成的招呼下,一辆马车上很快铺上了粟草,大驴夫妇把家里的被褥抱出来几床在车上垫好,方云让大驴夫妇上车照顾孩子,剩下的人挤在另外两辆马车上,五位禁军则留下来继续追查凶手线索,然后车马启动返回咸阳。

  方云骑马速度快一些,带着大狗二蛋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返回天工殿,然后召集人手开始分派任务。

  首先是医学院的实验室,要求尽快准备手术台,温水、淡盐水、缝合用的钢针和羊肠线,止血用的药粉,绷带等等。

  另外就是手术器械,眼下需要一把特别小巧的钳子,必须要能夹住露出来不过一毫米长的铜钉,而且钳口还不能太过锋利,这是一把针对这次手术的专门用具。

  方云拿着鹅毛笔和尺子,在纸上划出来一把平口钳的图形,并且在钳口正中央设计了一个细小的缺口,直径要求不超过一毫米,而且不能锋利,四周要微微打磨的圆润一些。

  另外,这枚铜钉深入颅脑,拔出来肯定会流血,这么热的天还要防止细菌感染,脑袋不是当初大石的肚皮和胡宽的大腿这种皮外伤,一旦感染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孩子抵抗力差,远不如成年人,因此必须要准备消毒之物,眼下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酒精,因此他又赶紧画下一个型蒸馏器的图形,安排人赶紧去打造。

  蒸酒的方法很简单,火灶上放陶盆,里面放入酿好的酒水,然后将一个木桶样的甄桶放在上面,甄桶上面再放加满了凉水的金属锅盖,上下做好密封,这样用中火加热,酒水里面的酒精就会蒸发,在金属锅盖的低温下凝聚成为液体滴落在中间一个托盘之中,然后顺着导管流出来。

  这是最简单的蒸馏方法,方云虽然没有亲自酿过酒,但并不妨碍他很快就能根据蒸馏原理画出来这种原始而简单的工具。

  这样蒸出来的就浓度有多高不知道,但反复蒸馏两三次,七八十度应该有,只是代价有些大。

  大秦禁制百姓私自酿酒,如今京师只有三座酿酒作坊,而且每年用于酿酒的粮食和酒曲都被内史府管的很严格,也并不是说酒坊想酿多少就酿多少,而且酿出来酒的价格也很贵,五钱一斤,而且还是度数很低的那种没有过滤蒸酿的米酒,酒精度数估计和啤酒差不多,一个人一次差不多能喝三五斤才略有醉意。

  而要蒸馏出一斤七八十度的白酒,至少需要买数十斤米酒才行。

  等把所有的工具和任务都安排下去之后,方云这才松了一口坐下来,感觉大腿内侧火烧火燎的痛,掀开道袍脱下裤子看了一下,尼玛两条大腿都快被马鞍磨破皮了,又红又肿,碰一下就疼的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