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长善救人,故无弃人

  此时的京师四座城门之外,已经搭建起来几座简易草棚。

  草棚下面,有大量身穿天工殿制服挂着XX学院胸牌的文士和一些挽着衣袖的奴仆和侍女,正在熬煮和分发热腾腾的米粥。

  成群结队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的拿着破碗,有的拿着破葫芦瓢,甚至有的拿着破陶片或者一些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容器残片的物品,冒着寒风大雪,在禁军的指挥下排队挨着领取米粥。

  这些乞丐,大部分都是妇孺老弱,偶尔夹杂几个看似年轻一些的男子,要不是一瘸一拐的跛子,要不就是缺胳膊瞎眼的人,一个个浑身脏乱瘦骨嶙峋,挨着排队走到粥棚前面,有天工殿的人给每个人舀上一大勺热气腾腾的杂粮粥。

  作为乞丐,许多人已经在关中或者京师流浪好多年了,对于乞讨时间和地方,也都门清,因此只要不是大灾之年,在京师这个繁华富庶之地,是最容易活下去的地方,其他偏僻乡村,许多农民自己都吃不饱,根本就没有能力接济他们,特别是冬春两季。

  他们每天聚集在四座城门附近,向进出的行人乞讨,偶尔遇到商队的货车进城,还能帮忙推几把,然后得一钱两钱的赏钱,另外还有一些贵人乘车骑马路过,有时也会随手丢下一些零钱施舍。

  总之乞丐有乞丐的活法,只要能弄到一口吃的,什么都能忍受,但唯独不能忍受的就是寒冬大雪。

  每年冬天,就会冻死无数的同行。

  而昨夜一场大雪,同样如此,已经有好些躺下之后再也没起来,被大雪掩埋在了冰冷的地下。

  本来如此大的雪,进出城的人少,贵人更是不会出门,商队也都会因为行路困难放弃行商,因此今天几乎没什么乞丐出来乞讨,大多数都聚集在一些柴草场或者一些废弃的宫殿避寒,尽量不运动以节约体力保存体温好让自己撑的更久。

  不过巳时过后,就陆续有消息传来,小仙师的天工殿在城门口搭建草棚煮粥,免费给乞食者分发,最开始大部分人还不信,但随着消息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还捧着一碗半碗的米粥回来喂养那些已经饿的无法走路的孩子和老人的时候,所有人这才相信,然后成群结队的去附近的城门,

  果然,传说都是真的,不光有草棚,还有大锅熬煮的米粥,热气腾腾隔老远就能闻到饭食的香味。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等到午时前后,四座城门外的粥棚已经都被上千的乞丐围满。

  “谢谢您,谢谢小仙师!”

  许多领到米粥的乞丐,都会满脸热泪的跪在地上磕一个头。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一碗米粥就是一条性命,只要能活下去,谁都不想死,饥寒交迫乞讨觅食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施舍热粥的事情。

  “诸位父老,热粥供应充足,人人都有份,还请不要拥挤,挨着排队,若是家里还有老弱不能来的,可以多打一勺……”

  施粥的同时,有人拿着木质的喇叭筒站在凉棚下面对着人群大声一遍一遍解释。

  西门和北门相对来说乞丐要少很多,北门靠近皇宫,直通泾阳禁军大营,因此管理的最严格,平日基本上看不到乞讨者,西门外则是大片农田,乡村密布,来往的都是进城出城的农民,基本上也没啥油水。

  而东门南门就不同了,南门正对渭河,不仅有吊桥直通渭南,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码头,而东门附近虽然靠近咸池,但就在渭河边上,沿河到处都是码头和仓库,从东门到南门这近十里的区域,几座大市场几乎连成一片,各种仓库密密麻麻,而且还有大量挑夫脚夫以及在码头讨生活的民夫帮工雇工混杂居住,由此形成了从西南到东门这一大片连绵不绝近三十万户民居,而始皇帝从六国迁居而来的十二万户商人,基本上都聚集在此。

  而这里,才是咸阳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区域。

  这里虽然没有动辄数十上百亩的豪宅庭院,但到处都是家财千石万石的富豪之家,他们无权无势,但却钱财无数,与各自家族互相联系,在六国之地驱货往来,以此构建起了大秦帝国京师最拥挤最繁华最热闹的商业市场。

  富裕与贫穷,奢华与饥寒,在这鱼龙混杂的区域表现的最为明显。

  富豪商贾此时都在家里烤火取暖饮宴作乐,但还有大量贫苦百姓在码头背包扛货挣钱养家,另外还有许多老弱病残沦落为乞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生活在大秦帝国的最底层。

  在这鹅毛大雪天寒地冻的时节,一夜没熬过去,便成了一具被冰雪覆盖的冰冷尸体。

  即便是熬过去了,接下来还有更冷的寒冬,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辰,对他们孱弱的生命来说,都是饥寒交迫的考验。

  而若真的想活下去,必须熬到春暖花开。

  但那个日子还遥遥无期。

  不过今天,这些乞食者得到了一个喜从天降的好消息。

  小仙师的天工殿在城门外施粥,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碗热粥。

  于是,东门南门之外,慢慢汇聚的乞丐越来越多,甚至其中还夹杂不少在码头平日帮忙扛包背货的民夫帮工。

  如此大的雪,来往的商船几乎全部停止,他们这些平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力,也都只能跟着饿肚子。

  “仙师,这人越来越多了,三个火灶根本就不够用!”

  东门城楼上,方云正和扶苏站在一起看着城下密密麻麻汇聚而来乞食者,顺便商讨城南城东这一片极度拥挤的格局,工学院的副院长公输胜满头汗水的跑上来汇报。

  方云眉头一皱说:“灶不够就加灶,锅不够就买锅,粮不够就找后勤,你是副院长,还要问我?”

  公输胜汗流的更快了,用袖子擦着额头苦笑说:“仙师,眼下四门都在加紧扩灶,几个泥瓦工都被叫走了,眼下突然也找不到工匠……”

  “仙师,此事可以让人直接去找将作少府令魏腾!”

  扶苏已经来东门小半个时辰了,对这里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知道公输胜说的是实情。

  方云却笑着抬手指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乞丐说:“眼前事眼前了,将作少府即便是有工匠,也都是为皇宫服务的,天工殿岂能随意请调,再说这炉灶又不需要多好,能用就行,眼下这么多人,你可以大喇叭喊一声试试,说不定里面就有不少泥瓦匠,没有的话叫人去实验工厂找几个工匠来!”

  “好,属下去喊几声试试!”公输胜一撅屁股就蹬蹬蹬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楼下粥棚就有天工殿的人手持喇叭筒大声开始现场招募泥瓦匠砌火灶,本以为应者寥寥,但谁知道竟然呼呼啦啦走出来数十个。

  “还是仙师心思细密,没想到这些乞讨者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工匠!”

  看着下面这些人都被公输胜叫到旁边问话,扶苏不得不心悦诚服的拱手。

  “公子谬赞,非是贫道有眼光,而是民间向来都是藏龙卧虎之地,能人异士其实不少,只是我们平日行事,习惯了找官府署衙,有些事,其实很简单,但因为法令约束,因此做起来就很复杂也很难,就像上次打造马具,商人做和朝廷做,效果和概念完全不一样,这些人虽然或老弱或残疾,但并非真正碌碌无为者,只是他们失去了正常利用的价值而已,圣人长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师尊一直告诫贫道,要善于从平凡之中寻找伟大,这样才能如水无形,善利万物而不争,公子今日来,贫道很是感激,同时也说明公子有一颗圣人之心!”

  扶苏脸皮一红,但很快又恢复镇定,满脸恭敬的拱手说:“仙师慧眼如炬,但扶苏也是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