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圣枪与圣人之理（六）
骷髅……啊，不，应该是伊薇特，伊薇特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大量的水银枝蔓如同潮水一样涌向了眼前的大家，在一通乱七八糟的混战之后，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甚至于可以轻松地制服自己的两个女仆都在那足以让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温暖”的圣光之后被束缚在空中了。
现在的她，手里空空如也，大剑被安吉拉抢走了，保护自己的武器可以说除了骨头就只剩下骨头了。
伊薇特不知所措，但有趣的是，水银巨树似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样，尽管有水银枝蔓对着自己这边横冲直撞过来，但是只要自己让出道路来，水银枝蔓就会和自己擦肩而过。
好像是所有的人都遗忘了自己的存在一样，伊薇特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或者说，她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自己很熟悉这些人，甚至只听了一遍她们的名字，她就可以清楚地记下这些人叫什么，又能够清晰地想起来，她们长什么样，那个有着漂亮的银灰色头发的小女孩，是大小姐，至于为什么是大小姐，伊薇特不明白，但她觉得自己不需要明白，因为“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这样奇怪的理论似乎在自己的印象深处回荡，就像是，在听到“蕾莉亚”这个名字，亦或者是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忽然地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听到了必须去微笑着回应的直觉，但是她不明白，一个骷髅要怎么去微笑。
她们说的每一个名字都是那么的让她感到熟悉，熟悉到想要呆在他们的身边。
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因为在他的面前，似乎挺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一切都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尚若大小姐和蕾莉亚对之前的状态是犹豫而又不知所措的话，那么，伊薇特，就是那个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家伙，她只能够站在原地，避开一切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东西，然后，呆呆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然后……
大小姐他们陷入了危机，她感到了紧张，大小姐他们被水银枝蔓所埋没，蕾莉亚紧紧拽着大小姐已经骨折了的手，丝毫没有想要将大小姐然给水银巨树的样子，然后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水银枝蔓所埋没，然后……当……
当蕾莉亚终于接近了大小姐，将其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脸上犹豫变成了坚决和害怕的时候……
连伊薇特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动起来。
是的，连伊薇特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她那慌神的骨架发出了“嘎嘣”的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她只感觉到自己……迈开了脚步！
她的脚步迈开得极大，将双腿拉伸出去，整个骷髅有着莫名其妙的灵活，仿佛有无数的双手将伊薇特推出去，是的，仿佛有无数的手托举着她，她惊讶于自己还具有这样的动力，奇怪的力量遍布了她的全身，如同一个完整的身躯，将她的骨骼包裹起来。
那是比蕾莉亚的圣光还要让人感到温暖的热流，一个足以让一个亡灵生物从灵魂的深处感觉到的……
温暖。
啊啊！周遭的一切变得明晰，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胸膛里仿佛在这一瞬间有着数百颗心脏在同时跳动，原本没有气流通过的脖颈之前，也仿佛有着无数的呼吸从这里来来回回。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涌了过来！伊薇特忽然就变得充实起来，身上的一切开始膨胀，过量的魔法的气息造成的污染在这时候涌入了她的身体一些，奇异的魔法阵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上，所有的水银枝蔓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伊薇特，又有无数的魔力从水银枝蔓上流出来，像是千万的河流汇入大海一样涌入伊薇特的身体里。
然后……
伊薇特变得如此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奇怪的少女，灰灰沉沉的色彩在布满了她的身体，如同黑白画面一样的少女就这么以伊薇特的骨架为基础成型了，伊薇特迈开了脚步，直直地冲向了大小姐和蕾莉亚被埋没的地方。
无数的，无数的荧光如同萤火虫一样从西面八方汇聚过来，沾染在伊薇特那黑白的身躯上，那个少女看不到面庞上的五官，仿佛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些东西一样，但她有着长长的灰色头发，真的很长，也很厚实，在她的奔跑之下，头发如同被吹拂了的菊花一样绽放开去，她的身上穿着贝鲁达尔正统的女仆装，但上面的花纹却显得极为凌乱，她有着很不错的身材，却又给人一股无法确定的飘忽感，让人……让人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个灰色的女仆，或者叫做伊薇特，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但无论是谁都不曾见过任何一种生命会以这样的姿态呈现出来。
“啪！”灰色的女仆的手深入了水银的枝蔓之中，抓住了蕾莉亚的手臂。
一股可怕的巨力一下子就将被埋没的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女从那枝蔓之中……拔了出来。
那没有五官的女仆，仰望着被自己从水银枝蔓里拉出来的因为巨大的力量而飞上空中的两个少女，一个奇怪的声音从那灰色的女仆的身体里传达了出来。
那声音层层叠叠，如同在狭小的空间里有着数百人在说话一样嗡嗡作响，“您没事吧，大小姐、蕾莉亚，”
水银枝蔓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仿佛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命令一样变得平静而又温和，她们安静下来，变得无力，并且像是盘踞在她身边的蝮蛇。
“轰！”一柄大剑忽然从天儿降，带着极其可怕的力量一下子将灰色的女仆劈成了两半。
塞露塔就蹲在大剑的剑柄上！飞快地踹出一脚，踢向了已经被砍成了两半的伊薇特，“你……是谁！”
“今天的你依旧没有什么精神呢……塞露塔大人。”灰色的女仆用着奇怪的声音，从被竖直看成两半的头颅里传达着自己想说的话，但是这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感情，与其说是一个人在说话，不如说，是数百个魔动骷髅在用毫无感情地用着并不重合的声音和声调在说话一样。
那灰色的身影在这一瞬间就飞散开去，每一根骨头上都附着着大量的灰色，那重重叠得的样子，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又在四面八方聚合在了一起，和那黑骑士有着很是相似的地方，
塞露塔从外面进来，自然也遇到过黑骑士，这是一个不死的存在，原本缓慢的恢复的亡灵，也因为这些黑雾的原因变得极为迅捷，飞快地聚集起来，然后重新组合起来，奇妙的魔法阵又一次出现在了伊薇特的骨头上，大量的灰色用一次聚合在一起，那个灰色的女仆又一次出现在了塞露塔的眼前。
灰色的女仆仰望着塞露塔，没有动手的意思，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蹲在大剑剑柄上的塞露塔，直勾勾地看着，尽管她的脸上没有眼睛，但依旧可以让人感觉到她在看着塞露塔。
“你是谁，贝鲁达尔家不欢迎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就将大小姐淹没了的塞露塔用着尖锐的语气质问着眼前的灰色女仆。
“没有什么精神呢……塞露塔大人。”灰色的女仆用着奇怪的腔调重复着这话语，她站立着，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备，如同空空荡荡的躯壳。
……
“嗒……”一只黑色的马蹄落在了水银巨树的主枝干的面前，那马蹄上带着奇怪的火焰，蔚蓝色的，如同天空，又如同深渊。
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那声音从上，从下，从里面也从外面回荡着，像是无数的人在吹响号角，又像是风吹动了书页，飞快地翻动着所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
“真是令人意外。”
这声音含糊着，响彻着。
“你是天才的，忠诚的，也是……死板的，固执的，同时……也是令人感到兴奋的存在。”
那声音这样夸耀着那被水银巨树的枝干所包裹着的女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美丽而又神秘，她露出浅浅的微笑，肆意着淡淡的温婉，像是一杯热烘烘的牛奶，像是一叠香酥的饼干，又像是数千万支蜡烛，这些蜡烛有些被点亮了，又有些熄灭了。
这美丽的女人的脸色泛着有些吓人的铁青，却又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光辉。
这神秘的女人被吊在空中，被埋在树里，被陷在长久的梦里，但她也走在陆地上，抚摸着方向的花朵，看着万千色彩的阳光。
女人的身上穿着有些不合身的女仆装，略微保守的女仆装，长长的裙摆上积满了灰尘，围裙上点缀着物资的斑块，身上流动着水银。
西芙。
一个没有姓氏的女仆，她侍奉了贝鲁达尔家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培养了贝鲁达尔整整三代的女仆，她活了很久很久，她也曾经衰老到满头的银发，但她现在就是那么的年轻，看上去如同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一样年轻，如同这颗巨大的水银树里孕育的精灵，像是水银巨树的本身。
她没有机会去回答那个声音的话语，她依旧还睡在梦里，闭着眼睛活着，低垂的头颅像是臣服又像是嘲笑。
“那个孩子，真的令人意外——她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
那声音似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无趣，即便面对的是不会回应的睡美人，但他依旧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那声音很远，也很近。
四周的黑暗里，大量的水银枝蔓在缓缓地蠕动着，但又仿佛在惧怕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样，远远地绕开了去。
“长久的生命带来的将是无尽的时间流逝中的空虚，即便是神明所建立的了乐园也没有到达永恒——就连死亡都被不被允许，这是在将你的孩子们拖入长久的诅咒中去了。”
那声音这么说着，但四周并没有任何的回应，这里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这里一样，但只有那声音的主人才会明白，那谁在梦境里的女人，正在，注视着自己，那空中微微凝固的气氛就足以让他知道这一点。
那个仿佛睡着了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地抵抗者自己。
“这难道不好吗？如此和契合的精神，还有那黄金的灵魂，孤高的绝顶，拥有天赋的人终将得到傲人的成就，毫无特长的人只会沦为庸庸碌碌的‘努力家’，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呆在贝鲁达尔家。”
“呆在，这连莫洛克斯都舍弃了的贝鲁达尔家。”
那声音说着，踏着黑色的带着火焰的马蹄，她又一次前进了一步，那是一匹黑色的马，就连他的鬃毛都是深重的黑色，青灰色的纹路在它的背脊上勾勒出奇妙的花纹，那黑色的马匹甩了甩自己的头，翻动着的双耳，显得有些可爱，但是真正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别的东西——它的脑袋的两侧，如同公牛一样的长角从那里生长出来，如同恶魔一样地盘曲着，淡淡的蓝色火焰就在它的四周平静地燃烧着，那火焰没有光亮，那火焰没有温度，只是平静地，冷静地焚烧着什么。
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他身边的怪异的哀鸣。
这是在那堕落天使的战斗之中收到责罚的独角兽所堕落之后的成品，双角兽。
他们不在忠贞，也不再坚持自己的习惯，他们带着乐园时代大多数的神明所特有的平静，却又附着着令人不安的躁动，他们是矛盾的，就像是燃烧着的水，能够灵巧扭动身体的石头和不信奉神明的信徒一样。
“呐……莫洛克斯的独角已经不再是属于贝鲁达尔家的东西了，她现在已经是那小女仆，蕾莉亚的所有物了。”
（喵喵喵~哼哼哼~不想写异世界日记~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