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面的圣女（八）
那是无尽的，蓝色的汪洋，如同海洋一般深邃，却又如同烈火一样汹涌。
那是令蕾莉亚十分熟悉的火焰，深蓝色，令人感觉到冰冷的深蓝色火焰，如同可怕的来自深渊的低沉的声音。
蕾莉亚熟悉这个火焰，在从贝鲁达尔途径数个公爵领之后才来到科诺托的这整整一个月的旅程里的路途之中，这是蕾莉亚最最担心的东西之一。
蓝色的火焰，让奇菈娜每一天都在喝着极其昂贵的药剂来抑制，让夏莉每时每刻都必须沉睡着，哪怕是现在也依旧在贝鲁达尔公馆里沉睡着，由塞露塔亲手照料着生活。
蕾莉亚这个时候才明白当时夏莉和奇菈娜遭遇了谁，而奇菈娜又为什么会在看到圣女的时候，失去了应有的活力。
圣女！他们那个时候遇到了那个圣女！
那么，他们是否也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呢？
直面自己的内心，然后，面对着汪洋的大海？
当那些火焰涌到蕾莉亚的面前的时候，蕾莉亚才有了应有的反应，她拿起了身边的大剑，尽管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做到最好，但是蕾莉亚还是将大剑挡在了身前，下半身变成了巨大的马匹，让蕾莉亚甚至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借力，只能胡乱地竖起大剑，用空余的手顶在了剑脊上，做出了最基础的剑盾的防御姿势。
那是可怕的激流。
蕾莉亚感觉到这个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向后退出了好几步，巨大的力量让她在下一刻就听到了自己双手骨骼可怜的悲鸣和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蕾莉亚知道这些东西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沃克说过，这是“魔鬼的赞美语”，是名为“九日昏晨”的乐园遗物所带来的可怕力量。
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的蕾莉亚，只是这么一味地举着大剑，挡在身前，被这可怕的力量一次次地撞击着，在大厅里，如同一颗落在水里的巨大顽石一样，将这水流一分为二，在身后拉开一道人字的开口，又在她身后不足三步的距离里，再一次汇合起来。
蕾莉亚不停地后退着，终于在十几步之后，挨到了身后的墙面。
已经没有办法再后退哪怕一步了，更可笑的是蕾莉亚这从莫洛克斯那里得到的身体，下半身是马匹，这个时候，却成了蕾莉亚不知所措的最主要的原因。
当蕾莉亚的马屁股撞到墙面的时候，蕾莉亚才发现，背靠墙壁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成了最大的难题。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走神，一次巨大的撞击让蕾莉亚手里的大剑险些没有抓稳，忽然偏了的大剑终于让蕾莉亚看到了前方被那些蓝色火焰所占据的地方，变成了什么的样子。
那些样子，让蕾莉亚打了一个颤栗，那是自己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腐朽的贝鲁达尔公馆……
是这些东西让这里变得如此恐怖的吗？
只在一瞬间？
蕾莉亚惊疑不定地稳了稳自己的手臂。
没有任何的战斗的经验，却老老实实地使用者塞露塔交给她的东西，高高地举起自己大剑，挡在身体的最前面，没有做多余的动作，笨拙的蕾莉亚甚至没有想过将大剑插入地下获得更多的助力，只是愚笨地举着，用着身体去抗住这无穷无尽的波涛。
蕾莉亚只能够闭起眼睛，咬着嘴唇，用尽全力去当这激流之中的顽石，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后退一步了。
然后……
“……蕾莉亚……”
不知何处想起了大小姐的声音，她在呼唤着蕾莉亚的名字，声音很远，却让蕾莉亚一阵恍惚，是怎么了吗？
蕾莉亚感到自己的双手酸胀无比，支撑着剑脊的那只手，更是疼到骨头都要裂开了一样了，提着大剑的剑柄的手心，蕾莉亚甚至觉得开始有些握不住了，汗水早就浸透了剑柄上的纹路，仿佛是要从手中滑落一样。
但是蕾莉亚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松手，她不知道这些让公馆在一瞬间就腐朽的力量撞击在自己的身上会怎么样？
会死去吗？还是会和夏莉一样，变成择人而噬的鬼怪吗？
“蕾莉亚。”
那声音近了，却让蕾莉亚的眼前更是一阵的迷糊，手中的力量也在瞬间失去，火焰在瞬间就淹没了蕾莉亚，那是真正的如同洪水一般的火焰，将蕾莉亚整个而吞没了进去。
“蕾莉亚！”
那声音是如此之近，蕾莉亚的眼前一边模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耀眼的银灰色长发，那在晶紫色的光芒下，透着一丝丝神秘的银紫色光亮。
啊啊……大小姐。
那在美丽的背影之中所占据的极大的分量的银灰色头发啊！蕾莉亚很快就认出了这人影到底是谁，但，蕾莉亚什么都做不到，她感觉得到，自己无比的身体无比的沉重，似乎有无数的丝线捆住了她的身体，如同蛛网一样，将她紧紧地束缚起来，即使是舌头都没有放过的意思，蕾莉亚只能从自己那微微睁开的眼睛里，透过那一丝丝的光亮来感觉到大小姐的存在。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蕾莉亚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加地沉重，似乎有着什么强硬地将她……重新拉回了某个地方。
对，蕾莉亚不断地下坠着，那声音唯一的来源越来越远，很快那清晰的呼唤变得更加遥远起来，再一次回到了曾经的感觉，“……蕾莉亚……”
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但这一声遥远的呼唤却拥有着让蕾莉亚睁开双眼的力量。
这里是蓝色的海洋，透过那熊熊烈火之外那略带扭曲的世界，蕾莉亚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是熟悉的房顶，尽管爬满了令人在意的蛛网和略带可笑地盘踞在那华丽吊灯之上的藤蔓植物，但蕾莉亚还是能够清楚地认出那里是贝鲁达尔的房顶的装饰。
蕾莉亚还有些恍惚，却依旧从满是火焰的地方站了起来，她的脑子很疼，但手里依旧紧紧抓着大剑，身体里充满了疲惫，似乎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被夺走了。
蕾莉亚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蕾莉亚知道，要找回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简单上一万倍。
因为，自己与大小姐羁绊的证物就在怀里，即使自己用手顶着巨剑，手臂也依旧紧紧地夹带着小提琴，尽管因为剧烈的撞击，让小提琴上出现了许多似乎不可修复的伤痕。
但是这些并没有什么关系，蕾莉亚知道，自己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小提琴，自己需要的是自己和大小姐有着必然的联系的证明，莫洛克斯本身就证明了这一点，只是，这小提琴。
也有着她必然存在的道理。
这里面不仅仅有着大小姐和蕾莉亚之间的联系，更是有着大小姐那温柔的一面。
对对！
大小姐那温柔的一面！
蕾莉亚紧了紧自己的手掌。
这个地方扭曲着，充斥着蓝色的光亮，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正常起来，就连手里的大剑都在一点点地爬上铁锈，莫洛克斯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僵化，如同要成为一尊石雕刻的雕像一样，让蕾莉亚感到有些难以忍受。
就像是无数的虫子在一个劲地钻进你的皮肤里，身体里，五脏六腑里，然后大口大口地蚕食着你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蕾莉亚挥了挥手里的大剑，想要将身上的火焰驱赶开去，但是，那曾经如同实体一样撞击着蕾莉亚的火焰，此时却如同水流一样，这是什么？
蕾莉亚有些迷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如同最开始走入公馆时的她，迷茫而又充满了无知。
蕾莉亚试图迈动自己的脚步，在这激流中前进。
她很意外她很轻松地做到了，然后，蕾莉亚毫无目标地在这充满了腐朽的蓝色里，寻找着能够结束这一切的力量。
那是安娜婶婶的厨房，这里可以得到好吃的，但是现在的这里，只有发霉的餐盘和熄灭的炉火。
这里是雀斑姐的房间，她会开着房门就跑到其他女仆的房间里去，房间里经常空无一人，现在也是。
这是西芙的房间，桌子上的记账本早已烂成了灰烬。
……
一切都和自己刚到这心灵的深处的时候是一样的，这狭小的世界里，除了腐烂的，如同被遗弃了数十年的地方。
蕾莉亚最后来到了大小姐的房间，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她握上了门把，然后很用力地打开……不，门是上了锁的，里面似乎有着什么骚动，还有淡淡的惊呼声。
“大小姐，不……不要害怕。”
那是自己的声音，那是自己年幼的声音。
啊啊！蕾莉亚突然想起来了，莫洛克斯曾经和自己说过，这里除去这公馆里的一切和那一声又一声女仆的曾经说过的话语之外，还有两个小小的孩子还生活在这里，那是年幼时期的自己，带着畏惧和好奇，紧紧跟在大小姐身后却笨手笨脚的自己……
尽管自己现在依旧是如此笨手笨脚，蕾莉亚想起了自己在希尔帕诺用尽全力去保护大小姐的样子……
啊啊……是啊……只有在大小姐遭到那样的对待的时候，才会，才会拿起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勇气将大小姐保护在自己的怀里吗？
啊啊……是啊……
蕾莉亚用了一点点力，莫洛克斯的力量很大，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那扇门。
火焰如同潮水一般，伴随着蕾莉亚向着房间里涌去。
蕾莉亚站在房间的中央，看着那两个幼小的女孩。
是时间放满了吗？
还是感官变得敏锐了？
蕾莉亚忽然就觉得时间变得极其的缓慢了起来，有什么很快地冲击了蕾莉亚的大脑。
这让蕾莉亚迷迷糊糊地发了一会儿呆，就在发呆的时候，蕾莉亚仿佛看见了奇菈娜那让蕾莉亚嫉妒不已的脸蛋，但那脸蛋上充斥了焦急和暴躁，她似乎一边用着什么塞在自己的嘴里，一边紧紧地拽着一个修女的衣领。
啊啊……这可不行，奇菈娜！那可是修女！
蕾莉亚有点迷糊，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打开了大小姐的房间，那蓝色的火焰飞快地涌向了那两个幼小的女孩。
那是自己和大小姐，她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大小姐抱着自己的脑袋，如同寻求保护一样地钻进了蕾莉亚的怀里，蕾莉亚不知所措地抱紧着大小姐，似乎想要努力挡在大小姐的身前。
当火焰爬上那个幼小的蕾莉亚的背脊的时候，蕾莉亚似乎感觉到了全身的剧痛，但那剧痛在此时却充斥着麻痹神经的快感。
啊啊……那是曾经不懂世事并且……胆小怯懦的自己。
蕾莉亚看着火焰浸透了自己的幼小的身体，然后……
去涉足大小姐的手臂。
那被火焰浸透的幼小蕾莉亚如同被送上了火刑架一样痛苦地抽搐并且将怀里的大小姐抱的越来越紧，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阻止火焰沾上大小姐的手臂。
啊啊啊……蕾莉亚伸出手去，那是……
“……蕾莉亚……快醒醒。”
那是遥远的声音，极远极远，却从西面八方传来，细微的声音钻进蕾莉亚的耳朵里，“……快醒醒……”
啊啊……我在这里啊……我一直都很清新啊，大小姐。
蕾莉亚伸出手，想要去握住那着火的大小姐，但是脑子里却如同注入了浆糊一样让蕾莉亚有些想要放弃思考。
幼小的蕾莉亚终于被燃尽，如同一捧黄土一样，从大小姐的怀里飘散。
大小姐的身体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了，大小姐抱着自己的头，将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火焰爬满了她的头发。
“蕾莉亚……请不要这样。”大小姐抬起头，明明她的眼眸里看不到自己，却……这么对着蕾莉亚说着。
那是瑰紫色的眼眸，里面在说什么，蕾莉亚……却无法分辨清楚，啊啊……
自己……为什么不能够理解您的意思呢？大小姐。
“蕾莉亚。”那幼小的大小姐这么呼唤着，四处张望，“你是我的。”
她如是说着。
蕾莉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要回应大小姐。
“蕾莉亚。”大小姐的眼眶里尽是泪水，如同无助的雏鸟，让人想要去保护她。
“蕾莉亚。”
蕾莉亚长大了嘴巴，她想说出来，她拼了命地从自己的胸膛里挤出那么一丝丝的气来。
“蕾莉亚……”大小姐哭泣着，她需要帮助。
大小姐需要帮助，我必须！必须出现在她的身边，蕾莉亚这么告诉这自己，她飞快地接近着大小姐，然后从那胸膛里挤出来的那一点点的空气，说道，“我在这里，大小姐。”
刹那间，以蕾莉亚为中心的光亮瞬间如同火花落进了干燥的草原一样。
那是极其美丽的光亮，那是最最纯洁的光亮，从那额头那长长的独角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开去……
所有的一切蓝色火焰从蕾莉亚的身上离开，逃脱，就像……
就像最开始抱住了那证明一切的小提琴的时候那样。
如同在展开的百合花，如同时间的沙漏再一次被倒置，如同重生。
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恢复了原装，然后，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幼小的蕾莉亚又一次出现在那里，她的脚边是才会跑步的肉肉，她对着里面哭泣着的大小姐畏首畏尾地说道，“你在叫我吗？大小姐，我在这里。”
（呼呼！_(:з」∠)_好了，蕾莉亚的剧情完全结束了，大小姐的剧情将在接下来的章节里完全展开了，已经确定了自己内心的蕾莉亚会怎样面对大小姐，而大小姐又会怎么样开始注意起蕾莉亚对自己的感情的呢？然后又有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走上了更加……的终末的呢？好想剧透，好像剧透！但是一想到后面还有好多卷就不知所措了，对了这一次圣女就成了导火索，这谁都看得出来吧，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对科诺托有着怎样的冲突，是否会激发神权与王权的矛盾，原本就参与事件的蔷薇龙和荆棘花冠又会怎么面对这次事情呢？皇室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态，杰诺森领的比克家又会怎么样呢？第十三魔法塔这本来就是从我以前的书里抠出来的角色们是否还会登场，那数次提到的黑森林、大列岛、南海、普洛斯地、东北的大草原，东方的沙漠，远东的帝国和极东之岛，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神系的乐园……一想到自己似乎勾勒了一个很大的世界观就感觉……
好激动！我好激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