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虚假的圆舞曲(六)

  第三十二章:虚假的圆舞曲(六)

  维罗妮卡的敲门声正像着平时的那样,此起彼伏,宛如被微微的风吹过的时候,带起的风铃,在被那轻柔的风捧起的刹那,发出清脆而又悦耳的脆响。

  而混在其中,那仿佛染上了些许锈迹的瑕疵音节,在这些果断而又富有节奏的音乐之中,有着特殊的形式和意义。

  那是充满了筹足的声音,如同破了的鼓,裂了边的小号,那鼓足了的气,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已经挥发殆尽,用着最简洁的语言来说的话,那就是……泄气了吧?

  门被打开的咿呀声和那强装镇定的声音紧随其后,一同奏响在整个空旷的房间里,那声音并不是很响亮,却足以荡出去很远,如同一望无际的水面被掷入一颗石子,那波纹想着远方一直跑去,一直一直……

  直到撞到了什么!

  那是抚摸着身边的白毛大型全科动物的少女,那银白色的头发如同自夜空坠下的辉煌的星星,那星星点点的夜幕如同瀑布一样,挥洒进另一片银白色的汪洋里。

  银灰里混着银灰,嘴角的微笑和享受的低鸣,分别出现在对方的眼睛里。

  将一切都推开了一样。

  即使在边上站立着的,侍奉着,随时为大小姐那渐渐变冷的茶水换上新茶的克劳迪娅,也仿佛是站在极远的地方。

  但……

  “……蕾莉亚。”大小姐仿佛被惊醒了一样,她抬起头看向了喘着些许的粗气的蕾莉亚,蕾莉亚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微微颤动的手臂和起伏不定的胸口仿佛在说明着之前的剧烈运动。

  “有什么事情么?这么……”大小姐的话还没说完,那打破了一切的平静的快步迈动着的脚步所踩响的“咚咚”的声音就已经逼迫到了大小姐的面前。

  蕾莉亚的脚步极重,大小姐从未看到过蕾莉亚这样子走过,但那脚步并不沉稳,如同无根的浮萍一样虚浮。

  “大小姐……对不起。”蕾莉亚露出有些惨兮兮的微笑,但那垂落的眉毛却足以说明她的落寞,仿佛想要尽力挽回一样的行动却让大小姐有些不知所措,那瑰紫色的眼睛里的闪烁着不解的光亮。

  “对不起……”蕾莉亚很想要将自己那道歉的原因说个明白,但是,那混乱的逻辑完全不是那紧张个不停的心脏的对手,那坚定跳动着的心脏即使乱来自己的脚步也依旧足以将那一盘散沙的脑浆搅得更加混乱。

  “……”为什么会向着自己道歉呢?大小姐并么有来得及这么想,当蕾莉亚那第一声道歉落下的时候,那原本悬挂在空中的疑问就已经落下了,如同在干旱的稻田里得到了最为清澈的水源一样。

  蕾莉亚落在地上,如同身边的肉肉一样,匍匐着,双手放在大小姐的双腿上,仰望着大小姐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弃犬一样充满了令人无法拒绝的晶莹。

  已经,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大小姐没有说原谅的话,只是摸着蕾莉亚的脑袋,那原本只有淡淡的上扬的嘴唇,此时,已经变得没有起伏,但那眼睛里的那一丝丝的温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呐……蕾莉亚。”她这么说。

  “我在这,大小姐。”她这么回应。

  “绿茶还是有点苦了,我想喝点牛奶。”大小姐将那几乎只是抿了几口的昂贵的茶水推到了一边,荡漾起来的茶水洒出背面,将桌子上增添上些许的水渍,慢慢地渗入木质的桌面,留下一小块淡淡的痕迹,然后……越来越淡。

  “是的,我这就去准备。”蕾莉亚仰望着脑袋,但身体却没有丝毫想要动弹的样子,尚若给蕾莉亚的身后撞上一条尾巴的话,或许,就会和现在的肉肉一样,百无聊赖地胡乱挥舞起来吧?

  “咔嚓。”门关上了,克劳迪娅抱着手里的托盘,怂了怂肩膀,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担子一样喘了一口气粗气。

  “呼……你没有在哪里发情还真是奇怪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克劳迪娅的耳畔炸响,将克劳迪娅吓得险些就喊出声来了,但托盘却在下一刻就脱手了。

  但是飞速落下的托盘并没有落到地面发出什么响亮的声音,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起,悬浮在空中,缓缓地落在那声音的主人的手里。

  樱色的头发,很少见的白色的几乎和眼白混在一起无法分辨的白色眼瞳,克罗蒂达尔,刚刚走马上任应该侍奉在大小姐身边的另一个贴身女仆,只要在贝琳娜不在的时候,就会随时侍奉在大小姐的左右。

  可惜,蕾莉亚往往会包揽她的工作,所以她反而变得和克劳迪娅一样闲得快要长出蘑菇来了,就像是现在,她正拿着扫把在清扫走廊,做着自己份外的工作,身后的畚箕跟得紧紧的,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一样缓缓地移动着,细小的灰尘从地毯之外的边边角角里被仔细地清理干净。

  “啧……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每天晚上哈赤哈赤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克劳迪娅翻了一个白眼,快速地抢过被克罗蒂达尔捏在手里的托盘,不爽的气场在她的四周迅速地扩散开去。

  “合着你也会看看气氛呐!真是不容易。”克罗蒂达尔挑动了一下眉毛,对克劳迪娅的揭伤口的行为进行了无视,反正这种事情,也没必要掩埋不是么?因为对方就是自己的室友,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瞒住对面的啦,就算是克罗蒂达尔,也是知道克劳迪娅那奇特的,在尾椎骨上的奇妙敏感点。

  那还真是有趣的夜晚……

  但是不能说出来的故事还是不要说的好,不是么?

  克劳迪娅瞪了一眼自己的室友,“闭嘴,”但才刚刚正经了不足十几分钟的克劳迪娅就在下一刻捧起了自己的脸颊,陶醉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回忆里,“有些东西,就是要在旁观的时候才会让人有种流口水的感觉不是吗?”

  “是是是。”克罗蒂达尔怂了怂肩膀,一把推醒了自己的伙伴,“啊啊……别挡在路口,让开让开!”

  “啊……对了。”克劳迪娅向一边走了一步,给正在做着和自己的职责完全没有关系的工作的克罗蒂达尔让开一条路,“罗丽娜那小家伙在哪里?跟不上自己的主人的步调这种事情,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当贴身女仆的吧?”

  “……”克罗蒂达尔斜了一眼多嘴的伙伴,“说的你好像很适合一样,罗丽娜的天赋还算不错,就是磨蹭了一点,不经意间就会偷懒起来这点,倒是和塞露塔大人有点像就是了。”

  “……别紧张,我就是有点担心——总是落在别人的身后的话,最后可是会吃亏的。”

  ……

  这个东西……真有趣。明奈看着手里肚子和四肢上装着软绵绵的弹簧的小人偶,吊在空中的时候,会做出许许多多有趣的动作。

  明明只是吸引小孩的东西,明奈却按耐不住自己的喜爱最终混在孩子堆里买下了这样毫无意义的小玩意,但这样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太招惹小孩子喜欢了。

  不过明奈很是喜欢就是了。

  今天的明奈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这并不是偷懒,只是今天的殿下会留在酒馆里,并不会到处行动,因为阿内尔伯爵似乎已经有了良好的计划,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好了,等待几天后的又一次宴会。

  到时候,整个巴罗尔都会有所震动吧?但是……

  今天的明奈无法迈出欢脱的步伐了,一个人站在这异国他乡里的明奈,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明明知道她现在正在向着前方走去,却又有着莫名的力量,将她拉住,站在原地。

  人偶摇晃着,弹簧拉扯着四肢,在空中晃来晃去,就像是没有骨头的人在拼命地拼命地想要自己站起来一样。

  明奈有些不知所措,周遭的人偶尔会投来好奇的眼光,但是这是科诺托,无论是美少女还是异国人,异族人或者是珍奇异兽都无法引起别人更多的注意。

  甚至可以说,就连那种跟在明奈身后的好奇的小屁孩都没有。

  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自己一样。

  这是一种奇妙的孤寂感,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明明已经是不止一次地在这里走过了,但是周围的一切却偏偏在此时此刻如同被巨大的旋风所刮走了一样。

  与远东有着极大的不同的是,巴罗尔有着大大小小的广场,这些广场或是伴随着花圃和商铺,或是小小的水池里放养了许许多多的鱼,又或者是平平的广场上有着一个高耸的石像周遭飞满了许许多多的鸟类,或是麻雀或是白鸽。

  那里有着各种各样容许路人休息的地方,或是水池的边沿或是石像的周围,或是道路的边沿。

  而明奈,现在正是处于这样的地方,离她不足三四部的地方,不知是不是贵族的子弟,总之穿着足够简谱却又不失风度和沧桑感的服饰的游吟诗人,或是讲述或是吟唱着或近或远的故事,时不时地被路过的乞丐、妇人、孩童甚至是咋咋呼呼的佣兵所打断。

  他没有任何的脾气,只是一味地等待着对方撒泼完才继续刚才的故事,偶尔也会用上随身携带的管弦类的乐器,身边偶尔也会冒出一两点魔法的光辉,漂亮而又可爱的小火团总是不停地跃动着。

  明奈玩弄着手里的人偶,将装了一些水果的纸袋放在身边,在那里坐了很久,她从街上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这里,被游吟诗人那并不是很吸引人的故事所吸引,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两个钟头,初夏的阳光已经带上了些许燥热,但明奈的身边却隐隐透着凉意。

  胸口的石子将周遭的热量吸走了。

  “远东来的士兵小姐。”游吟诗人似乎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衣着与巴罗尔有着极大差异的少女,那一声武侍的服装被认作成为了士兵,也是,尽管游吟诗人的见识广博,但远东的事情估计他也不是很清楚,“您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满脸的忧郁,是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呢?”

  啊啊……这样的问话就像是在胁迫对方说出自己的故事一样。

  明奈看着眼前的游吟诗人,“不不不,本官只是难得出来一个人瞎逛,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罢了。”

  “……唔恩……”游吟诗人盯着明奈的脸很久很久,然后才缓缓直起身子来,“要不要听一个故事呢?”说着这话的同时,那四散的白鸽不知何时聚集到了他的足下,原来刚才在弯腰的时候,游吟诗人顺手洒下了一把米,谁都不知道这米是从哪里抓来的,但游吟诗人似乎很喜欢这些鸽子。

  “说吧说吧,本官正无聊着呢。”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排解这份孤独和无聊的明奈重新将注意力从人偶的身上移开。

  “这是极东的商人讲述给我听的故事。”

  这故事很是简单,如同远东的儿歌一般,区区几百字,不过是个被鸟儿啄去了眼睛的人偶依旧在无声地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却不曾想过,有了缺陷的人偶,即使不被丢弃,也会被放置在架子上积累时间所留下的更大的伤痕。

  “尚若,尚若那个人偶的主人依旧还爱护这人偶的话,那鸟儿又有什么机会啄去人偶的眼睛呢?”游吟诗人这么问着明奈。

  “放心好了,本官的殿下,一直一直都很需要本官。”明奈将脑袋移开,不再去理会这位似乎想要劝解自己的游吟诗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淡淡的忧郁感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你为什么要啄去我的眼睛?”

  “因为我不忍心你继续看着那不再会打开的门。”

  这样的对话让明奈毛骨悚然,她忽然感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塌陷的心灵正如周围的寂寞一样将自己越拉越深,什么时候,殿下会不再需要自己了呢?

  (下一章本卷的最后一个事件了,另外……一天没更新的我居然没人发现……也没人催……我果然已经咸透了呢……咕……这就是人老珠黄朱颜色变么?咕……我要不要开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