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激荡的回音（四）
力量是什么呢？什么样的东西才最能够体现力量？大地的颤抖？大海的咆哮？烈火的吞吐还是狂风的肆虐？
盘踞在神秘学重要一环之上的四个要素似乎都在表达着自己的强大。
不。
这些还不够！真正令人感到震彻心扉的强大，是位于狂风怒涛之下悍然不退的礁石，正如现在的蕾莉亚！
尽管、尽管只是小小的一叶，但蕾莉亚依旧还是站在了大公的愤怒漩涡之中。
这是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极为重要的一次宴会，失败者就像是那坐在角落里孤独地大口咀嚼的奇菈娜一样，而成功者，将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为成为蔷薇龙的重要一员而打下基础。
尽管蕾莉亚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作为代表着贝鲁达尔的一员，她不能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不仅仅是丢了贝鲁达尔的面子，更是让蕾莉亚无法在蔷薇龙之中立足，她将永远成为迪妮莎的附属品。
不再为贝鲁达尔在这个贵族圈子里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最最让大公气愤的还是蕾莉亚并没有穿着他专门为她挑选的晚礼服。
这是对自己的藐视！这是忘记了自己本来身份的地位，她甚至没有资格穿上这身贝鲁达尔的女仆装！
面对大公越来越可怕的怒火，蕾莉亚的背后湿了一大片，全身上下都已经不再是颤栗，而是在抖筛子了。
如同被源源不断的可怕力量从各个方向挤压着蕾莉亚，即便是在面对这样的大公，却依旧将自己的脑袋抬起，盯着这恐惧的来源。
舌尖在干渴到发酸的嘴巴里动弹起来，恐惧让每一个细胞都在畏手畏脚，但当第一个字脱口的时候，蕾莉亚镇静了下来，如同大海之中顽固的礁石，“父亲大人，很抱歉，当初的选择迟了这么久我才回复您。”
这并不是蕾莉亚一个人镇静下来的，站在她身后的塞露塔的手已经按在了蕾莉亚的后心，尽管不是很强大的助力，但足够了，足够让蕾莉亚明白自己紧紧地抓在了贝鲁达尔公馆这坚实的土地上，她仰起头，直视着大公，直视着大小姐。
啊啊！我已经不再想要站在你的身后了，我想要站在你的身侧，更奢望站在你的前方。
大公仿佛是忘记了呼吸，不，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肺里，让他难以呼吸！但现在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他将堵在胸膛里的东西全部喷发出来的时候，因为下方的音乐已经响起，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个地方，早就已经到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大公左右思考着足以两全的方法，但是，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了，总不能让塞露塔上去顶替蕾莉亚吧？那么就只有宣称蕾莉亚生病了。
大公颇有不服气地看向了一边将目光移开的贝琳娜，大公知道，这件事情里，贝琳娜也一定参与其中，整个公馆，就没有贝琳娜和安吉拉不知道的事情，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让大公很生气！
“父亲大人，如果这是蕾莉亚自己的选择的话。”大小姐的声音插入了大公的窘境里，向前一步的她，一把就抓住了蕾莉亚的手。
那是已经不知道体会过多少次的手掌了，蕾莉亚依旧觉得那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之一。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大小姐的手掌，仿佛那里能够给予自己最大的力量一样。
大小姐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蕾莉亚，那双瑰紫色的瞳孔里，充斥着是如同耀眼的银河一般的星海，“那么，蕾莉亚就是父亲大人这十六年来，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这是出乎大公意料的发展，他那堵在胸腔里的东西仿佛有了些许松动，但依旧无法让这个巨大到了让人难以忽视的疙瘩从这里消失。
“……”大公第一次用沉默回应了自己最喜爱的事物。
“那么，蕾莉亚，走吧。”大小姐的行动一如既往地充满了主动性，任性早就变成了令人感到惊讶的勇敢，这是大小姐，真正的向着自己展露着自己强大的一面的大小姐，如同切开海浪的海角。
那如同马群之中领头的那一只，大小姐拉着蕾莉亚冲向了那繁华到了令人炫目的光亮之中去了。
整个会场想起了细密的掌声，不会太响也不会太轻，把持着不会被音乐盖住却又不会让人感到轰动和惊吓的声音，这是贵族们长久以来练习出来的尺度感，他们能够很好地把握每一个气氛的尺度的同时也可以很好地掌控与每一个人的距离感。
当一个贵族并不容易，他们远比想象得要拘束得多，每一举每一动都被名为“荣耀”的面子给束缚着。
这是令人感到惊讶的出场。
从那拐角里走出来，踏上巨大的阶梯的上的红色地毯的，是小巧的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和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仆，她们一前一后地向前行动者，后者把持着令人惊讶的尺度，配合着前方的少女的脚步，慢她半步，落在她的右后侧。
人们的目光随之再一次看向了那个拐角，那音乐可见的绿色裙角，那还有一个人。
但是……
当前方的银灰色少女停下来的时候，后方的女仆，也随之多走了一步，与其并肩而立。
贵族礼仪的淑女礼随之在高高的阶梯之上被展露出来，向着宴会的四面八方！
原本细密的掌声随之就变得稀稀拉拉起来，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就在下方蔓延开来，甚至于有些盖过了音乐声。
一个女仆在整个旧贵族们的聚会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行了极其标准的淑女礼。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从真正的大公之女，迪妮莎身上移开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蕾莉亚，这个在额头上，长着一个小小的尖角的女仆。
就连司仪都已经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道大公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他眼神闪躲地向着转角上的贝鲁达尔大公打着眼色，希望得到大公的指示。
那是逾越了两个身份等级的行为，那是足以被帝国以一个可怕的刑罚杀死的罪行，贵族即使失去了不少的权利，但依旧拥有者可怕的地位等级，那足以让任何一个平民都如同见了瘟神一样躲闪不及的地位。
去看吧，科诺托的大街上，贵族们从不和拼命走在同一条道路山。
整个宴会都因此而停顿，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于有人开始怀疑起贝鲁达尔的威严，还有不少嗤笑参杂在其中。
“安静，大家请安静一下。”第一个阻止这越来越向着笑谈演变的宴会，并不是重新站直了身体的大小姐和蕾莉亚，而是一股夹带着可怕的压力之下的冰冷声音。
随着贝琳娜的声音落下，会场再一次恢复到了寂静，就连音乐都随着塞露塔的声音而停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是贝鲁达尔家的恶犬之一，炼金三要素之一的结晶，贝琳娜。
水银之西芙、硫磺安吉拉、结晶贝琳娜，这三个名字曾在科诺托响彻，然而现在已经少了一个水银之西芙。
但这名声依旧足以让整个维罗妮卡安静下来，那是真正的会咬人的恶犬。
她的出现，象征着灰龙大公将会随之而来。
正如科诺托往常的那样，灰龙大公果然在贝琳娜的声音响起之后就出现了，他比平时走得更加缓慢了，却更加有着气势和更加可怕的气魄。
身为蔷薇龙的领袖之一，灰龙大公即使是死了，也有着可怕的余威将散布于科诺托，何况是现在活着的灰龙？
大公走到了两个女儿的身后，保养得很好的双手落在两个女儿的肩膀上。
“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可爱的小姐，就是我，尼赫威亚·v·贝鲁达尔所珍重的瑰宝，是我可爱的女儿们，迪妮莎·v·贝鲁达尔……”随着大公一字一顿的声音响起，大小姐再一次行了淑女礼，并且站得笔直，仿佛在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时刻，“以及蕾莉亚·r·贝鲁达尔”与大小姐恰恰相反，蕾莉亚可不会享受这样的感觉，她动作有些僵硬，甚至险些做出了女仆礼，好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改成了淑女礼。
蕾莉亚名字之中的r是有原因的，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上一个拥有莫洛克斯之角的是圣少女，叫做维罗妮卡，她的名字现在填充在了贝鲁达尔姓氏的前方，成为了一个简单的符号“v”，那么蕾莉亚作为第二个拥有了莫洛克斯之角的人，自然可以在自己的名字与姓氏的中央开拓一个属于自己的符号“r”。
从今天起，蕾莉亚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姓氏，相比起嫁入猎户家中的夏莉获得的“哈伯”的姓氏不同，蕾莉亚获得的形式，是真正的，属于一个贵族的姓氏。
但也正是这小小的改动，让蕾莉亚知道了大公对自己的愤怒的惩罚——自己丧失了直系继承权。
尽管蕾莉亚本身就不需要就是了。
尽管自己是贝鲁达尔的养女，但自己却从此被排在了那些带着贝鲁达尔真正血脉的分出去的小家族的后面。
自己的优先级被放到了最后。
但即便如此，蕾莉亚还是可以获得一个小小的头衔，“勋爵”，也就是“从男爵”，所谓的预备贵族和骑士同级，却又不享有扈从待遇，没有实授土地更没有财产保障，有的，仅仅是一个名头而已。
但，这也算是正式踏入了贵族的行列了，所有的贵族，都会走过这一步，哪怕是现在的灰龙大公。
“尼赫威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个高亢而又尖锐的女声想起，那是原本被几个贵妇簇拥着的女人，她也有这银灰色的头发，那是象征着贝鲁达尔血脉的发色，那是斯派洛夫人，曾经的贝鲁达尔大小姐，现在的灰龙大公的亲姐姐，尤娜，“你在丢圣少女的脸！让维罗妮卡的遗迹被毁坏本身就已经够丢人了！”
“尤娜婶婶，这是我……”面对这个蕾莉亚第一次见到表现得如此暴躁和夸张的女人，大小姐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拉起了蕾莉亚的手。
但是蕾莉亚并没有让自己的大小姐讲完，她擅自切断了大小姐的话，向前一步，向着大厅里更多的人走出了一步，那尽量抬高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被扯破的感觉，如同在低鸣中被扯破的丝带“那个，斯派洛夫人，我在成为大公的女儿之前，我首先，是大小姐的贴身女仆，无论我以何种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只有这一点不会有改变。”
“因为……我已经发现了，没有大小姐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有在大小姐身边我才可以找到我存在的感觉。”蕾莉亚的声音从飘忽变得坚定，犹如抓紧了树干盘旋而上的蛇，在诱惑着她的神经吞吃那可怕的禁果，“而且，在我成为贝鲁达尔的女仆之时我就学会了本就属于贝鲁达尔女仆所应该拥有的忠诚。”
蕾莉亚说完了，她闭上了嘴巴，会场再一次陷入沉寂，犹如一碗死水。
但这死水之后，又是如同滴入了更加巨大的油锅之后的爆沸，尽管声音并不是那么响亮，但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开始了私下里的攀谈，甚至有人还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情况急转直下，大公？那也是贵族，贵族默默遵守的潜规则自然也会遵守，他可以记恨这些人，但，前提是，一个贵族可以面对一整个科诺托的贵族。
即使是皇室，也是需要一定量的贵族的拥护的，何况只是一个旧贵族的政治圈子？
大公很识趣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走出来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宠溺女儿的弱点也一定会成为贵族们记在心底的一个小黑点。
但更加受到打击的并不是大公，而是蕾莉亚，因为她在贵族们互相的互相谈论之中听到了最最最让她惊恐的话语——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忠诚’的女仆。”
这是鬼都听得出来的反讽，从一个女仆，获得了会被家族掌握的力量之后就翻身一变成为了贵族小姐，但即使是如此的贵族小姐，却……却还想说自己从始至今都是原来的那个女仆？
这不是忠诚，在他们的眼里，那是：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是得寸进尺，是贪婪！
（我猜你们绝对会猜到大小姐救场，但你们绝对猜不到怎么去挽回蕾莉亚坠落的心，更不会想到我会因此收回之前的一个伏笔。
另外……大小姐（现实）挑我病句2333我才发现我这么喜欢用主语，那两段里出现了十几个“自己”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