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抛弃

  巴普洛夫和迪恩忍受着塔尔城废墟中人们异样的眼光。

  自从清泉村被怒火冲心的人们焚烧殆尽后,百忙当中寻找不到莫妮卡的两人带着梦娜逃亡了塔尔城,在下水道度过了黑暗的几日。所幸残存的食物能够让两个人好好地活下来。唯一的问题在于梦娜,她的行为举止如同小女孩一般。整天在如此阴森的地下水道让她感觉到异常的痛苦。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嚎叫,将地面上的污水泼到两个人身上。感觉到累了之后就马上睡下。

  循环往复,两个大男人没有多少照顾这样女孩的经历,而且如此的境遇相处也是万分的尴尬。他们心中也想过,为什么要帮助这样一个只是认识却没有什么交集的女孩呢。按照他们两个人的实力,抛弃梦娜,然后各走各的道路也并无不可。实际上,最初的几个夜晚,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但一听到那哭声后又心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般面面相觑,露出苦笑后安抚梦娜。

  下水道就和他们刚刚离开时的那般,从最初的空旷无人到人满为患。流亡在外的人们因为瘟疫聚集到了这里,这些大多数都是因为罹患瘟疫但是幸存下来的人。那场惨绝人寰的时光也很快过去。身上带着难看伤疤的人们或者是因为截肢保全性命的人就在这里集合,商讨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迪恩担任了守卫的任务,并且在于巴普洛夫商讨后决定让大家都去塔尔城居住,这里毕竟是污浊遍布的下水道。虽不会有外敌攻入,但却可能会被疾病乘虚而入,外面的话,只需要减少活动的范围,并且做好防护措施,就能够安然地面对这一切。

  经历了灾难的流亡者们迫切想要恢复原本的生活,在每天的劳动中榨干了自己的每一丝体力,将其灌注到贫乏的土地上,用那些残存人的尸体和每天排泄的粪便,捕猎而来的骨头,吃剩下的鱼,全部作为了肥料。就这样,第一批种子种下,房屋在迪恩的率领下建立,并且开始修葺一些结构较为简单的木屋,给刚刚怀孕的孕妇们居住。

  巴普洛夫因为有着异能,但他也没有想到如此的异能和自己暗杀的能力竟然为每天的捕猎提供了帮助,轻松地吸引那些未被惊动的猎物。或者在某处吸引这些动物的注意力,随后风吹箭起,沉重的倒地声加上了人们低声的呼唤成为了冬日森林的主旋律。

  在所有流亡者的心中,巴普洛夫和迪恩是他们的恩人。一个懂得房屋建造和如何驱散那些游荡的野兽,制作陷阱,和如何面对强盗的时候防身,金钱和财宝应该放置在何处不会被盗窃。巴普洛夫则是凭靠着娴熟的打猎技巧和均匀地分配获得了大家的喜爱。

  但梦娜,依然是所有人猜测的问题关键。

  一天结束后,巴普洛夫和迪恩就会走进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木屋,轮流照顾梦娜。一些拜访过的流亡者始终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三个人,论年龄,两个男人的岁数看起来像四十,而且不像是兄弟。而梦娜脸上的傻气和突然间冲口而出引得其他人愤怒时两人的维护也是非常令人困惑,这也不像是妹妹或者是妻子。并且两个人和谐的气氛也会让那些来访者不寒而栗。于是,一条流言就这样流传在塔尔城的废墟当中。巴普洛夫和迪恩其实之间有着禁忌的感情,而梦娜是为了弥补他们无法生育而从某处得到的孩子。

  面对这样的流言,巴普洛夫自然尝试去澄清过。可是他始终无法面对那些质问,例如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分开居住,或者是如果和梦娜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够直接立刻呢?就这样,原本的声望一下子被留言冲垮,学会了狩猎方法和建造方法的流亡者也彻底将两个人抛弃,成为了大家娱乐和调侃或者是戏谑的对象。

  面对如此的流言蜚语,巴普洛夫忍受住了如此的折磨。每天的狩猎都刻意避开人群,毕竟自己拥有异能,也能够较为方便地寻找到猎物。在冰天雪地中完成宰杀,不断思念着自己的亡妻以用来冲淡从不远处传来的关于自己的讨论言语。强忍内心的怒火,将鹿放血剥皮后带回木屋中。此时,迪恩也发现了房屋周围的陷阱中有着几只雪兔,两个人照面后首先是短暂的尴尬,按照习惯进入房门当中,沉默无言地继续开始烹饪或者是照顾的工作。

  巴普洛夫何尝不想离开,何尝不想搬到其他的地方居住。但是要明白,周围大多数的树木因为瘟疫尸体随意埋葬的影响而枯萎,为了避免疾病,他们将这些木头砍下后作为取暖,并且放置在较远的地方。这样一来,残存的能够用作于建造房屋的木头也没有了多少,避难的人群越来越多,百花平原的事情也传到了纳处鲁大陆的各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魔化者占领了那边,无可奈何的人们就搬到了塔尔城。依然是如此,他不计前嫌地教授那些人如何捕猎,并且分配房屋。结果依然是如此,他成为了流言的中心,没有人怜悯他。一切给予的帮助返还的只有猜测和一些妒忌。无法居住房屋的人就用饿狼般的眼光打量着那些活着的,或者是即将死去的人。

  这也怪不得他们。无数次在内心这样想到,巴普洛夫明白人在绝望的时候永远需要慰藉,需要一个比自己更加惨淡的人来释放内心的痛苦,他们就这样沦落为了牺牲品。以至于长年累月的叙述下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对迪恩有没有什么超出合作者的感情。狭小的空间当中两个人只能睡在地板之上,让梦娜躺在床上,由于睡姿的碰撞都会让两个人感觉到一阵恶心,随后心脏鼓胀,跃动地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内心。次日醒来后,继续沉默无言的开始工作。

  大部分的时间,巴普洛夫在狩猎结束后并没有待在木屋中。为了避嫌,他会前往塔尔城的墓地,想念着自己曾经的妻子。可是那场瘟疫已经毁掉了一切,墓碑被敲碎,那些化为骨骸的尸体被移除,用作于抛尸的坑洞。所以他只能遐想自己妻子的面容。因为随着时光过去,他都开始忘记妻子到底是什么模样,这让他异常惊恐。企图得到回忆的青睐。但岁月是无情的,没有什么能够给他留下,原本的塔尔城也面目全非。就这样,冬去春来,这里绽放着紫苜蓿的时候,他依然无法想起妻子是什么模样。最为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在脑海中浮现的是迪恩的一切,因为每天都能够见到,为了消磨时光和睡意的夜晚,两个人也经常交谈一些每天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不明白其实他们的生活模式已经如同结婚的夫妻一般。只是为了拒绝这种反胃感,他们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巴普洛夫是多么眷恋曾经和查尔斯一起走过的街道,只是因为那充斥着合作者的关系。没有流言蜚语,想念那在镶金玫瑰酒馆当中喝过的澄澈美酒,想念在瞬的家中度过的平淡的时光。甚至于想念自己因为妻子死后流离失所的日子。至少那时候他还不会被人们用那种令人厌恶的眼光所打量,仿佛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短暂的两年度过地比那十年还要痛苦,还要绝望,以及每天都需要怀疑自己的本心。

  在墓地思索的时间似乎很久了,身后传来了熟悉到了几乎要令他发狂的脚步声。不用多说,这个脚步是迪恩的,他几乎抓狂地发现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听闻出他的呼吸,因为跑动的细微喘气,以及嗅到的那股在自己身上也能够发现的味道。

  “……”

  “有什么事情吗?”巴普洛夫用最为冷漠的语气问道。

  “有。”

  “说。”

  “十二年前。”迪恩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你的妻子艾琳死去了,还记得吧。”

  “记得,我依然想找到那个玷污我妻子的人。”巴普洛夫在等待一个答案。

  “就是我。”迪恩说道。

  “太好了。”

  这是两个人都想要听到的答案,即便在最初讲述自己过去的时候都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些许,但这样的直白讲述也终于冲破了这两年之间的尴尬。如此轻松地,他们可以非常明白地憎恨对方,并且不再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影响。

  当他们准备回到木屋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十二年前的仇恨,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

  在打开木屋,目睹着被倦意和饥饿困扰的梦娜用渴求的目光看着他们时,一个如同母亲,一个如同父亲,习惯性地开始了照顾。

  所以,痛苦依然在继续着。

  迪恩想过自己待在这里照顾梦娜是因为什么。

  最终,他将一切归结为赎罪。

  诚然如此,年轻的时候因为母亲的死,他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了那些娼妇之上。以至于后续的时光中尝到了少许的快感,看着人们痛苦的表情在自己感同身受的同时也感觉到一丝的快意。这是难以摒弃的,无论是在梦境中还是在表面上度过平和一天的时时刻刻。他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拥有者暴力的什么,而母亲的死将其引导了出来,对待那些娼妇则是让这小小的幼苗开始成长,开始壮大。最后攀爬满他的心脏。

  巴普洛夫妻子的死可以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那件事情使得他愧疚了好久,开始思索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的意义。所以选择回到了娼馆作为一名守卫。那时候见到蒙克和玛丽,他就觉得自己的赎罪之路将要走到尽头,看到他们幸福的在一起,自己罪恶污浊的内心也仿佛得到了净化。

  塔尔城的覆灭是他永远也没有料想过的。谁能够想象自己赖以生存的城市在一瞬间就被摧毁,人们四散逃亡,而最令迪恩心痛的是,能够解救自己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除了梦娜。

  在这两年当中,照顾她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巴普洛夫也要一起照顾,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因为这个女孩而连接到了一起。自然,私底下在偶尔的讲述中也明白所谓的命运的锁链在十二年前就将两个人紧紧的捆绑住,总有一天会相遇。

  墓地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迪恩等待着巴普洛夫对他的复仇。而奇怪的是,自己的内心没有一丝的波澜起伏,唯一担心的就是关于梦娜以后会如何,不过他也相信巴普洛夫也会继续将那个孩子抚养下去的。

  正因为如此,他能够如此平坦的接纳那些流言蜚语。因为这不是爱意的体现,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够告知于他人的事情,拥有的只有赎罪和追忆往昔的共同,天涯沦落人般地忍受失去自己所爱之人的痛苦。

  仅此而已。

  不同的在于,巴普洛夫是亲手结束了自己妻子的生命,而迪恩是看着自己母亲因为疾病而死去。在两年的相处中,听着有时候巴普洛夫借酒浇愁后的讲述,他早就明白,人们很容易把事情给遗忘,而残留下其中的感情陶醉在其中。自己也是一样,对于母亲的爱和记忆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娼妇的仇恨,现在又是赎罪之感,这很容易。巴普洛夫就很难度过这一关,因为他是用自己的双手刺入了妻子的胸膛,十年的漫游也不过在那巨大的坑洞上搁置了一张单薄的网络,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触动就能够坠落下去。

  回到木屋的短暂路途中,他在尝试怎么帮助巴普洛夫度过这个心结,他太容易受到周围事物的影响了,因为这个可以帮助他从妻子的死亡中脱离出来,表面上他在为这件事情而纠结,其实内心反而愿意在其中,这样其他都不用去思考。

  “巴普洛夫。”推开了大门,迪恩听到了房间中梦娜安然睡着的呼吸声,“你的内心就没有多少的仇恨吗。”

  “没有。”巴普洛夫苦笑着,“时光把一切都冲淡了,我多么想回到对于你还有仇恨的那个时候。”

  “过去的事情,直接抛弃也无妨。”迪恩确认着食物的储备,“那些事情早就已经镌刻在了我们的骨子里,记忆只是累赘品。”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所以何必在意呢?”迪恩笑了笑,“另外如果你是在忍受不住的话,直接走也是没问题的。”

  “我不会选择离开。”

  “那不就得了。”

  “因为我明白,如果我直接离开的话,我永远不能够安然的睡眠,我的梦境将会充斥着这些另我惊恐,另我作呕的一切,我想要直接地面对这些。”巴普洛夫说道,“我知道自己并非是这样的人。”

  “虽然我们难免会被其他人所影响。”巴普洛夫找出了晚餐的材料,“所以尽可能地不被这个世界所影响,我是赎罪的道路,你是寻找亡妻记忆的道路,继续下去就可以了。”

  “毕竟两年的动乱,总有什么会被忘记的。”迪恩说道,“我们来谈论下曾经的老活计吧。”

  “曾经的?”

  “百花平原的魔化者。”这些年迪恩脸上的和善慢慢地褪去,“听说最近从其他大陆来了一些士兵,他们是要寻找异化者,但是莫名其妙找到了魔化者。”

  “那么重点在于什么呢?”

  “异化者不可控,他们想要拉拢魔化者。”

  “但是……”巴普洛夫很显然从这件事情上得到了解救,他终于不用去思考那些琐碎的生活和烦人的流言,并且开始习惯将过去的思维重新激发,“纳处鲁大陆的人们对于魔化者本身没有好感。”

  “可能会引起一些较为敏感的问题。”迪恩说道,“据我最近打听到的消息,来到我们这里的是有好几批人马。”

  “好几批?”

  “那边的国家的国王去世了,几个王子和一个公主正在争夺王位。”

  “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跨海只是为了找那么几个人?”

  “原本的继承人大概是公主。”迪恩看来是不太习惯这些说话风格,“并且公主身上看来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是公主逃亡到了这个大陆,而他们为了得到什么也追来,公主发现了这里有着能够扩大势力的可能性,而敌方也注意到了,对吗?”

  “没错。”迪恩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我们都不想面对的事情,战争的引发。”

  “你的意思是……其他国家为了争夺权利和避免对方获得势力,可能会借助我们的手吗?”巴普洛夫问道。

  “是的,塔尔城还没有完全恢复,居住的人群也不是很多,而且大部分都分散到了各个村庄,饱受疾病的痛苦,萨塔城和惠光城根本对我们见死不救,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人施舍一点,无论是谁,大家都会蜂拥而上。至于结束之后是否会被抛弃,那就不得而知了。”

  “按照你的推论,那些魔化者被杀死的可能性更大?”巴普洛夫问道。

  “一来,魔化者指由三百多人,即便成为了自己的势力,那么假想在争夺中失去一半。二来要跨越大海,又要失去一部分。何必呢,找到其中的关键所在,如何培养魔化者之类。最后就是讲魔化者成为引诱公主的棋子,然周围那些带着仇恨的村民作为炮灰,然后擒获公主。”

  “没想到你想到那么多。”

  “每天沉浸在过去当中固然不错,但也得朝着前方看看。”迪恩拍了拍巴普洛夫的肩膀,“感觉好多了吧。”

  “是的。”巴普洛夫发现原本内心当中充斥着的各种另自己作呕的画面突然间消失殆尽,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感觉很神奇啊。”

  “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并且为之而恐惧着。”迪恩笑道,“年幼的时候一些娼妇让我穿上女孩的装束,那段时光我就特别害怕被人看见,被人当做娼妇给蹂躏。恐惧这种东西就是人们越不想去思考,越不想去面对,它就会愈发膨胀。可一旦当我们直视我们所惊恐的,就会发现不过是如同水塘中的一块阴影,没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做些什么?”

  “和那些居民们说说吧,让他们小心提防。”迪恩确认梦娜还睡着,“现在就去。”

  “不怕他们的流言蜚语?”巴普洛夫从柜子中找出了每天都会花费时间打磨的匕首,和曾经在隐翼会穿着的服装。

  “在所有真相面前,谎言只不过是一缕尘埃罢了。”迪恩推开了大门,率先走了出去,“况且,我们可是让那些民众们获得安全,自然的,或许会因为有人认为我们断了他们的财路而憎恨我们。但我相信,看到那些断肢残骸的时候,他们就会意识到我们是对的。”

  “出发吧。”巴普洛夫随手关上了大门,腰间匕首的沉重感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熟悉,而原本凛冽的风带来的寒冷,也被头顶上刺眼的阳光给洗涤地略带温暖。

  “曾经我们没机会保护我们的城市。”

  “现在可是有机会了。”

  两人也未曾料到,在演说的时候迎接的是众人的嘲讽和接连不断地耻笑和辱骂。仿佛过去的恩情全部被遗忘了一般,身上和脸颊受到了众多土石的划伤后,他们不得不停止演讲,并且悻悻然退到一旁,继续忍受那些人将他们视作为异端的目光。甚至还有人私下询问两个大男人如何维持那么漫长时间的寂寞,嬉皮笑脸的摆出淫秽的动作。结果就是巴普洛夫直接掏出匕首割掉了那个人的伸出的手指头,在鲜血淋漓和迪恩的掩护下,他们退回了木屋的所在,听闻众人的怒骂关上了大门。

  回到家的巴普洛夫仰天长叹,而迪恩则是去安抚被惊醒的梦娜,真正地如同一个母亲般去照顾。其实无非是努力回想自己年幼时期母亲的模样,并且将这种爱意赋予梦娜罢了。

  巴普洛夫没有想到,最初两个人到塔尔城避难的时候救出来的几个年轻人,竟然想要夺取这个小小营地的权利,那些流言和人民对于他们的无视无一例外是他们造成的。刚刚在台上演讲的时候,异常明显地注意到了在群众当中开始了呼喊,并且率先拿起石子鼓励那些畏缩并且在顾虑他们曾经作为的人,让那些微弱的呼喊变得浩大,污蔑的语言潮水般地到来。最终将他们赶下台。

  “迪恩,难道你能够忍受这些?”巴普洛夫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冷静下来后想着那个人跌落在地的惊恐表情,隐约涌起少许地歉意和快意。长久没有动用过匕首对着普通人了,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反而带来了些许生涩。

  “我们不就是忍受了那么多年吗。”迪恩看着始终一脸傻气的梦娜,叹了口气,“我感觉这个地方已经容纳不下我们了。”

  “但是这个地方是由我们建立起来的,在塔尔城的遗址上我们收留了那么多人,就这样被几个突如其来的人给夺走,因为这权利?因为能够指挥他们?”

  “塔尔城最初也是这样建立起来的。”迪恩开始收拾着周围的背包,门外有着一些嬉戏的孩子捡起石头开始砸向房屋,将其当做一个颇有趣味性的游戏,“我记得是几个远方的航海者进入了原住民的村子,原本是觊觎他们的财宝,最后因为原住民无法抵御他们身上的疾病而死去,塔尔城就那么建立起来了。”

  “按照你那么说,我们只不过在走这些人的老路?”巴普洛夫叹了口气,将匕首塞回鞘中,“只能离开?”

  “离开是个好方法。”迪恩让梦娜穿上衣物。

  “那么去哪儿?”

  “百花平原吧,两年前兴起的老地方。”

  “现在不是被魔化者占领了吗。”巴普洛夫皱起了眉头,“据说还是最初抛弃塔尔城的教会,去那边只会被驱逐出去吧。”

  “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的。”迪恩耸了耸肩膀,“不过那边的统领着似乎是我曾经认识的人,所以想碰碰运气。”

  “算了,也只能够这样。”巴普洛夫搓揉着太阳穴,“事情总是超出我的预估,刚刚发生的混乱那么一下子都快让我忘记最初为什么要和那些人说这些事情了。”

  “时间是最好的洗涤物。”迪恩苦笑了下,“不过我很好奇,你的异能还在吗?”

  “应该还在。”巴普洛夫点了点头,“怎么了?”

  “那就应该没错,你这些日子受到的流言感染,其实大部分是来自于你自己的异能吧。”迪恩说道,“最近村庄中好像有些人因为一些原因觉醒了异能,让我想到了你。”

  “…….我的异能是让对方不得不去想一些事情,也的确是,自己受到的折磨也来源于此。”

  “所以现在带上梦娜去百花平原吧,凭借我们的脚程应该能够走得很快。”迪恩说道。

  “没问题。”

  轻松到有些不可思议地破除了困扰了自己两年的思维后,巴普洛夫背负着梦娜走出了大门,迪恩则是带着众多的行李,迎接着众人诧异以及厌恶的目光,他们朝着百花平原的方向走去。远方还能够看到几个年轻人强行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他们会成功吗?”巴普洛夫问道。

  “或许不会,因为有着异能存在。”迪恩回答道,“过强的欲望会喷涌而出,最终将这里吞噬吧。”

  “其实我都快忘记了自己身上有着异能这个东西。”巴普洛夫看着总算走出了这个小小的村庄,猛然间觉得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地方竟然是如此的狭小,小得几乎有些可笑了,“但是异能……”

  “很难说,因为我们都快将其遗忘了。”迪恩调整了下背包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我最近一直在回想关于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别去想异能什么的了,或许在未来会有什么变化吧。”

  “那么换个话题。”巴普洛夫呼吸着春天令人舒爽的空气,“为什么当初你要留下来照顾梦娜呢?说实在话,她就是个傻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你。”迪恩说道,“不过我先说吧,我们作为仇人的岁月当中,我在娼馆工作,期间伤害了不少的娼妇。”

  “自然也包括我的妻子。”

  “是的,害死你妻子的事情……也促使了你离开塔尔城十年。期间我在娼馆,希望能够得到赎罪,一改过去的模样,希望照顾那些娼妇。”迪恩露出怀念的表情,“那是无比和平的时代。”

  “没错,我则是在众多的国家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只是为了能够放下关于妻子的一切,但是,这些和梦娜有什么关系。”

  “比较复杂吧。”迪恩甄选着词汇,“梦娜的姐姐是一个娼妇,也是我所在的娼馆当中普通的一个,你的妻子也是从那边出来。”

  “原来如此。”

  “最初我只是从娼妇这里得到慰藉,希望自己的罪孽得到宽恕。”迪恩说道,脸上的表情变得坦然了许多,“这两年当中,我们都看到了许多人在战争当中流离失所,也自然能够目睹那些人来到村庄的一瞬间脸上的喜悦,和因为安定到来落下的泪水。以及那些带着孩子过来的母亲,在如此艰苦的情况下抚养这些孩子,这使得我想起了母亲。”

  “随后?”巴普洛夫是第一次听到迪恩对自己吐露出那么多,以往都是自己满怀着怨念在倾吐,“发生了什么?”

  “开始的时候,是由我们来照顾这些流亡者,等到他们逐渐能够自理的时候,我们才放手,并且迎接下一批的人的,对吧。”迪恩说道。

  “那几个年轻人也是在那个时候到来的。”巴普洛夫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重点,或许有点矫情吧,也可能是有些厌倦自己的过去,也对曾经的事情感觉到愧疚,反正说不清楚。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建立好一个居住的地方,让那些人得到平和和安宁。”迪恩笑了笑“感觉都不像自己了,但是这些事情有些困难,而照顾梦娜,则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巴普洛夫,你为什么要留在梦娜身边呢?”

  “因为梦娜让我想念起了亡妻。”巴普洛夫直白地说道,“你可能会耻笑吧,但这是实话,我希望能够从梦娜身上得到一些慰藉,那时候又被自己的异能所干扰,脑子中可不愿意出现关于你的事情,就强行将一切灌注到梦娜的身上。”

  “所以你留下来了?”迪恩问道。

  “不清楚吧,强行解释也没有结果。”巴普洛夫指着远方的建筑物,“那里就是百花平原吧,和过去看到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建筑物多了很多,而且……那些人就是魔化者吗…….”迪恩停下了脚步,看着两个身上生长着鳞片的魔化者走到他们的面前,伸出了手阻止了他们的去路。

  “抱歉,这里不允许人类进入。”魔化者说道,尽管他们说出的语言还带着塔尔城的口音。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通知下克莱尔神父。”迪恩打量着脸上神情变得惊讶的两个魔化者,“说曾经的故人想要见他。”

  “没问题。”其中一位魔化者迅捷地如同兔子般转身回到百花平原,巴普洛夫短暂地瞥到他们的脚踝也有着鳞片覆盖,至于面容,那已经根本不是人了的模样。

  “那么请两位稍等吧。”面对他们的魔化者做出了熟悉的动作。

  是教会的动作。

  “说实话。”巴普洛夫和迪恩走到了一旁,打量着一旁对他们大概是露出微笑的魔化者,因为那嘴角的鳞片和时不时吞吐的细长舌头无法辨别出表情,“你真的认识他们的克莱尔神父吗?”

  “作为塔尔城的幸存者们,谁不是故人呢?”迪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