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亡

  下水道中,啜泣声时有时无。被人们紧握在手中的水晶瓶的光芒也是若隐若现。慌乱的情绪过去后,幸存者们便沉浸在悲伤的水流当中,回忆着那短短的时间中发生的一切。

  巴普洛夫本以为自己会在这一场战争中死去,在经营紫苜蓿的时候就这样想过。毕竟艾琳已经死去,若是能够为这个城市付出自己的努力,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毕竟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有着灵魂的所在,说不定死去之后还能和她团聚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突如其来的战争开始。但巴普洛夫错了,这些魔物并非像是侵略者,而是扫荡者。她们娴熟地抓取那些逃窜的人群,交给身后管理,用身体蛮横地撞开门或者是用尾巴将墙壁敲碎,将那些眩晕或者是惊吓过度的人迅速捆绑起来,转移到后方临时建造起的领地当中,甚至于还布下了几名法师,让那些前来攻打的人纷纷眩晕。

  轻松地就像是在玲琅满目地商业街挑选货物般,魔物将大部分的人群抓走,并且异常明显地,并且不带着丝毫表情,就像是知道这是应该需要做的事情一样瞥了自己一眼后就离开。在其后,巴普洛夫所有的攻击都无效,扔向眼睛的飞刀也在眼睛一闭后被眼皮弹开,魔物的身上没有一处柔软的部位,匕首的切割在何处都无法带来一丝丝的凹痕。

  名为迪恩的人带领着幸存者的逃亡也没有让她们前来追击,自己在潜入下水道之前,隐约看到了她们将临时的寨子拔起,所有的人类都关在笼子当中,远离了塔尔城,这也是自己最为疑惑的一点。魔物既然那么强大,为什么塔尔城的防护罩会那么的脆弱,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破坏殆尽。

  甚至于。巴普洛夫想到,即便现在这里所有的人回到地面上,开始修理房屋,并且努力过上和过去一样的生活也毫无问题,因为不再会有魔物到来,就是那么一种古怪但是值得信任的感觉。

  毋庸置疑,三大协会是明白魔物的种种,所以提前撤离了,他们了解自己根本与魔物对抗,而把这个城市的人作为牺牲品。

  “她们的情绪……不算安定,但比最初的哀嚎要好多了。”迪恩敲了敲仓库的门,坐在了一旁的木箱子上,“我看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想到应该做些什么了吗?”

  “一些无关紧要的,推测是三大协会抛弃了我们,自己逃亡了。”

  “毋庸置疑的事情。”迪恩将干燥到极点的面包掰下来一块塞入嘴中,“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或许你们可以去清泉村。”巴普洛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像你们最初想的那样,离塔尔城比较近。”

  “不担心魔物侵袭吗?”迪恩问道,“而且你是……刚刚我清点人数的时候好像没有见到过你啊。”

  “我刚刚去远处看了看,清点的时候没有算到我吧。”

  “我想起来了,你是瞬!”巴普洛夫回过神来,自己的酒馆时不时还会看到他坐在角落里默默喝着什么,“而且你在制作区不是成为一个占卜师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运气不错,在想要逃亡的时候看到了迪恩。”瞬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暗淡的光芒照亮了他消瘦的面庞,“随后听人说下水道可以逃亡,正巧,我的占卜店是直接连接着下水道的。”

  “那也好,我们的大预言家有什么指示吗?”迪恩问道,“去清泉村是最好的选择?”

  “某些程度上是这样。”瞬说道,“而且凭靠一般的常识来判断,前往萨塔城的时间要几天几夜,前往惠光最起码要一周,更加不用说这里还有那么多人,能够当做战斗力的,也只有你们几个了吧。”

  “也是呢。”巴普洛夫苦笑了下,“我刚刚其实还有点希望,希望你能够占卜出我们接下来的命运。”

  “这里有三百多个人呢,我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占卜出那么多人的命运吧。”瞬笑了笑,“与其去听从别人话语的左右,不如自己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是去背负责任,不是更好?”

  “这话倒也是。”迪恩再度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感觉星火之屑需要时不时的晃动才能够发光啊。”

  “毕竟当年的行军用具,长时间保持明亮不就不好了吗。”巴普洛夫说道,“今天夜色也深了,明天出发如何,这里还有一点食物和简陋的烹饪工具,我也会做点菜肴什么的,虽然这里没多少材料,但聊胜于无。”

  “我去叫人把。”瞬转过身。

  “我也去。”迪恩站起身,跟随在瞬的后面。

  巴普洛夫看着两个人安抚着靠墙流泪的妇女,一些听到这里有食物的女性们便在巴普洛夫的协助下搬运出僵硬无比的面包和被腌制的蔬菜和鱼干,以及储藏不多但足够这些人饮用的泉水,开始烹制起晚餐。

  随着噼啪作响的营火开始燃起时,感觉到寒冷的人们也有了少许的慰藉。凝视着面前的火光,原本的哀伤之色也淡去了些许,默默地咀嚼着在汤羹中泡软的面包,哄着孩子吃下有些乏味的食物。

  “现在问题来了。”迪恩气喘吁吁地端着一碗汤坐在巴普洛夫的对面,一旁的瞬就像在思考什么的一般出神着,“有些人不愿意离开塔尔城,一些人认为前往惠光和萨塔才比较安全,再者,一些人也受伤了,我们这些人根本无法行动。”

  “……哈,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巴普洛夫喝着变得冰凉的汤,“我们只考虑了去哪儿,但是没有考虑他们的想法。”

  “而且还有伤员。”迪恩补充道。

  “伤员的话。”瞬突然间开口,“我会一些简单的治疗法术,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哦?如果是真的话就帮上大忙了。”迪恩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这样一来,那些想要待在这里吃补给的人也没有理由说话了吧,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感觉还是很危险,毕竟魔物就在我们头顶。”

  “不……”巴普洛夫正想开口,又马上闭上嘴。

  “怎么了?”迪恩正在给瞬说明那些人受了伤,听到背后的身影后询问着巴普洛夫。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点什么,但是发现不太对。”巴普洛夫笑笑,“突发状况呐。”

  “也是。”迪恩拍了拍瞬的肩膀,“我们先走吧。”

  看着瞬在孩子面前蹲下身,露出淡淡的微笑后,掌心浮现青绿色的光芒后。原本因为下水道环境而有些溃烂的伤口一下子愈合。那些妇女们也似乎认出这个懂得少许法术的人是塔尔城有名的占卜师,便急切地将自己的孩子推到瞬的面前,祈求治疗。

  巴普洛夫在观察了一会儿后也是轻松了不少,原本以为瞬的治疗术只是简单的让伤口不流血或者是麻木痛苦的部位,但没想到那么高级,这样一来,从这里行走到清泉村也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了。至于刚刚自己想说的,无非就是否决迪恩的话语。魔物已经撤离,但是这些人回到塔尔城后,面对那么多的废墟,没有劳动力也无法建起,更加不用说嚎哭山脉有着许多的山贼,面对几百个女人和小孩,肯定会出手掠夺。魔物的想法他是不清楚,但是山贼会怎么对待这些人可谓是明明白白。

  “至少今夜会很轻松。”巴普洛夫将碗盘收拾起来,进入了储藏室开始寻找有没有干燥的被褥,并且游走于其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相对干燥并且干净的房屋。

  ————

  说实话,瞬很迷茫。

  对于自己而言,拯救三百个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在塔尔城魔法阵破碎的一瞬间,自己完全可以将其修补好,那些侵入的魔物一个不留地给遣送回她们原本居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只需要简单的一个念头就已经足够。

  可是,随着自己做的事情越多,愈发承重的责任就会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平衡会被打破。

  他知道一切,知道三大协会的念头,知道这些人死去的痛苦,如果他愿意,现在就能够将塔尔城恢复原状。他也明白这些人的未来,知道他们无论去什么城市都要面临死亡,无非是人数问题罢了。

  所以,瞬选择了伤亡最小的清泉村。

  拥有着几乎能够称之为神的力量,瞬却一点喜悦感都没有。

  因为自己的举手投足都能够毁灭掉一整个国家,挥挥手就能让某处灰飞烟灭。

  即使如此,瞬还是觉得自己在原本的世界较为美好。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三个月,但无时不刻不想念着过去的时光。

  在原本的世界中,自己平凡,平庸,每天能够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几样,但无一例外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有着一个不错的梦想,每天花费着点时间朝着梦想迈进。有着几个不错的朋友,会闲暇之余聊聊天。然后出门游玩一段时间,在他们喝醉酒之后自己带着无奈的笑意将他们拖上车,找到近距离的酒店,让他们在房间中呼呼大睡,自己在确定他们不会因为翻身呕吐到满床都是的时候,才会陷入梦境。

  是啊,过去的世界是多么的令人怀念。自己消瘦,弱小,甚至于一些体力活都做不了,身体也差劲,时不时会得病,自然的,也觉得那样的自己蛮讨厌的,所以就努力的锻炼身体,但总是会没什么耐心,然后默默躺在床上看书。

  瞬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喜欢那时候的时光。

  现在呢……

  现在啊,已经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了,也需要考虑自己什么需要做,什么不应该做,以及现在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吗?

  “……那个……大……大哥哥,我的腿能治好吗?”面前孩子略带着哭腔的询问让瞬从过往的回忆中脱离出来。

  “啊,没事的。”瞬笑了笑,“不会很疼的。”

  这个孩子腿上的伤口是因为墙壁被魔物击破,倒塌的墙壁压断了他的双腿,迪恩百忙中割断了他已经坏死的腿,将他抱了起来带到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瞬完全能够让他的腿重新生长出来,他已经死去的父亲也能够复活。

  但是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瞬不明白。

  “真的能够治好吗?”一旁孩子的母亲担心地问道,由于丈夫的死去,孩子的双腿也失去,脸上的憔悴之色让她显得无比苍老。

  “没问题的。”瞬叹了口气,双掌伪装性地放在孩子伤口的断裂处,原本被布帛捆绑住变得紫黑色的痕迹也消失,墙壁的碎末也被取出,而断裂口则是很快地愈合了,就像出生没有双腿一般。

  “妈妈,我不疼了!”孩子叫喊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嗯……”孩子的母亲泪水涓涓而下,“谢谢您了……可惜这孩子以后不能够再行走了。”

  “或许到那个时候,会有其他的办法的。”瞬抚摸着孩子的头,“抱歉呐,不能够让你的双腿重新长出来。”

  “没事,大哥哥你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孩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长大以后我也要做一个治疗师。”

  “啊,那么就朝着这一点努力吧。”瞬站起身,看着在母亲怀中露出疲惫神色的孩子,微微地笑了笑,走向了其他受伤的人。

  “蒙克”很害怕。

  当“她”神智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玛丽。并且在意识恢复的刹那,昨夜的记忆清晰地让她甚至于想直接通过死亡来逃避自己做下的事情。

  夜晚,躺在身旁的玛丽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令他多么的饥渴,这种暗淡却能够勾起最原始欲望的香气令他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在萨塔城,在每个夜晚在另无数人瑟缩的冷风中命令那些娼妇们脱下自己的衣服。满足地看着她们因为自己不定形的模样露出的惊恐眼神,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寒风中的颤抖,以及最终手指在脊背活胸膛处滑过的轻柔触感。代表生命本身的记忆和灵魂的那些精华就会喷涌而出。

  他始终无法忘怀那种味道,美味是一方面。那能够另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味蕾开始幸福颤抖的味道他相信世界上的任何一道菜肴都做不到。而除此之外,在将一个人吞噬的时候,他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次细腻的情感波动。看到自己喜欢之人内心的喜悦和离去的淡淡酸楚,面对惨淡生活的痛苦,努力坚强前进的那种坚强的力量,都能够品尝出来。而更多的,细腻的,杂碎的东西也会带来无尽的回味。

  所以,“蒙克”更喜欢去品尝那些有着惨淡生活的人,那些对于生活不甘屈服,努力去抗争,相信自己的命运可以做主的人,因为他们生命精华的味道是五味陈杂,吞下后自己还会被那些记忆和感情影响,时而露出幸福的笑容,或者是因为凄惨的过往而落泪,因为生离死别撕心裂肺地啜泣。每次结束吞噬后,都会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充实,可不久带来的就是更多的更大的空虚,越来越贪恋那些稀缺的美味。

  每天夜晚的街道就成为了捕猎场,化身名为“莫妮卡”的娼妇,用自己的肉体吸引男性,用“蒙克”的面容去面对女性,就这样持续着。

  可玛丽死了。

  在自己的手上。

  下水道中,浓密的黑暗包裹着那些带着担忧睡下的人,紧握在手心的星火之屑发出微弱的光芒。梦娜看来是知道了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表达,可由因为寒冷而蜷缩在自己的怀中,就连曾经的迪恩,经常前往的酒馆老板巴普洛夫,或者是预言家瞬都称呼自己为玛丽,并且为蒙克的死感觉到惋惜。

  但是“他”并不这样想,玛丽的确是死了,但是那记忆和灵魂还留存在自己的的头脑中,在自己的一举一动中存在着。可越这样,“他”就越觉得无比的痛苦。

  身为蒙克的自己真的不值得被其他人所爱,玛丽打算付出一切和自己在一起,即便是得到了全部的她,却也始终捉摸不透。这个在几千年内的哲人,俗人,诗人,伟人,罪人都陷入迷茫并且思考的那个字。只是能够朦胧的感受到,两个人的相爱会带来平安喜乐,带来痛苦酸涩,带来种种。

  然而,蒙克的内心已经腐烂,腐烂到了一种极致。

  即使在塔尔城被攻破,爱人的妹妹正趴在自己这个罪人的胸膛陷入安眠的时候,那种欲望还是没有消除。他太想要品尝一个人生命的精华了。

  那么……去做就好了。

  用玛丽的身体,用玛丽的双手。

  将星火之屑放在地面上,小心地不让其泛滥起少许的光芒,身体柔软地如同液体一般悄悄地流淌开,在污浊的地面上蠕动爬行。很快的,在不远处寻找到了自己可以吞噬的目标,那是自己曾经在娼馆中认识的一个娼妇。这次是由迪恩带着一并逃出来的。她似乎有着一个所爱之人,但是死在了城市的坍塌当中。

  就是她了,她的情感和内心一定会成为很不错的美食。

  玛丽的皮脱落在地,后背开始隆起,粘稠的液体企图蠕动向那个娼妇的位置。

  “所以啊……蒙克。”瞬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响亮地就像是不怕惊扰那些人一样,“你最终还是成为异化兽了吗。”

  “!”

  粘液迅速回流,缩回了玛丽的体内。干瘪的皮也一下子恢复了生命力,如同畏惧外界的软体生物,“……瞬……”

  “没关系的。”瞬就像刚刚安抚那些孩子般的语气,“周围的空间已经被我凝固住了,并且时间也暂停,没有人会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

  “……”

  “实在不相信的话,你看看地面上本应该在流动的水。”瞬指了指地面,打了个响指,刹那,这里就明亮的如同白昼一般,“这样也能够看清一点。”

  “你是谁……”玛丽的声音失去了原本的质感,“如此强大的力量……”

  “嘛,这个你无需介意。”瞬说道,“坐下吧,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聊?”

  “是的。”瞬说道,就这样坐在一旁,“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怎么称呼你,玛丽,蒙克,莫妮卡,还是那些被你杀死并且吞噬的人的其中之一呢?”

  “你全部都知道了?”

  “啊,的确可以这样理解。”瞬显得有些苦恼,“别那么紧张,坐下吧,顺便说说应该怎么称呼你。”

  “蒙克。”

  “好吧,蒙克。”瞬看着使用着玛丽身份的蒙克下意识的拉扯着裙子不让其弄脏,“就像我最开始说的,想找你谈谈,你现在已经变成异化兽了,这一点你明白吧。”

  “是的,我明白。”蒙克说道,看着自己的纤细的双手,“但是我觉得这样很不错。”

  “……是吗。”瞬一瞬间有些迷惑,“我本以为你和我很相似。”

  “相似?”

  “啊。”瞬点了点头,“你应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吧。”

  “什么意思?你不是瞬吗,还是说你和我一样拥有吞噬人的能力?”蒙克问道。

  “哈哈,并不是如此。”瞬摆了摆手,“你们都以为我是个稍微会治疗的法师,然后制作区的一个占卜师吧。”

  “没错。”

  “实际上。”瞬只是挥了挥手,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枚水晶。在空中投影出许许多多的怪异建筑物,“我来自其他的世界。”

  “什么?”即便如此,蒙克也没有显得很疑惑。

  “不过那个世界和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不太一样吧。”水晶也一下子消失,瞬的脸上露出寂寞的神色,“蒙克,你能想象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吗。”

  “那是神明了吧,但即便是神明,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蒙克说道,“我的父亲就信仰一些神明。”

  “嗯……就这样理解好了,可能有些复杂。”瞬说道,“我在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没有魔法,没有异能,没有多少卓越的知识,就是一个普通人。”

  “然后?”

  “可一到了这个世界。”瞬有些苦恼地说道,“百花平原知道吧,就是我降落的时候造成的,原本居住在那边的人无一例外的死去了,但我只是动了一个念头,他们就复活了。”

  “你……”

  “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瞬轻笑了下,“但是我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也没做什么,除了将想要进攻三大城市的魔物给吓走,平时没事干就是预言下其他人的命运,成为一个占卜师。”

  “但是我依然搞不懂。”蒙克问道,“为什么要找我聊天,不打算杀了我吗?”

  “杀了你的人自然是有。”瞬的手指敲击着空间,在手指跃动中空间时不时地水流般的泛滥起波纹,“但不是我,而且最开始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和我相似。”

  “哪儿?”

  “嗯,我也很喜欢写作,并且最开始也没有人承认。”瞬就像是说到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样笑了笑,“嘛,过去的我。”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动笔了吧。”蒙克就像突然间想到什么的一样问道,“如果按照你说的,我的理解是,你就是神明,那么你可不可以把我变回原来的模样,变回蒙克?”

  “应该说轻而易举。”瞬说道。

  “那么就拜……”

  “但是不行。”简洁明了的回答。

  “为什么?!”蒙克有些恼怒,“如果你和我相似,那么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如果你是神,那么就应该回应我们的祈祷。”

  “因为这件事情是由你自己造成的。”瞬叹了口气,“你渴望成为其他人,逃避名为蒙克的这个身份,逐渐地,你成为了异化者,而当你不断地吞噬其他人的时候,你的灵魂也变得浑浊,你的本质也失去了形状,变成了如今的这一副模样。”

  “但是你做得到为什么不把我变回去?!”蒙克开始怒吼,“明明你做得到,明明不需要花费你多么巨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行?”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的话。”瞬的嘴角抽动了下,但怎么看都是勉强的笑容,“这个世界会失去平衡吧。”

  “但是你只是让我变回原状,让那些被我杀死的人重新复活,这不是很简单吗,你不是让所有百花平原的人都复活了吗,为什么那些人你不愿意,难道你是那么的自私,你杀死的人就能够复活,我杀死的人就不行吗?”

  “因为。”瞬平淡地解释着,“百花平原的人的的确确是在我的失误中死亡,的确,这是我造成的,所以我用我的力量做了补偿,我让他们复活,给了他们食物,给了新的居所,但是蒙克,你不一样,那些人是在你的贪婪和罪恶中死去,为什么需要我来背负这一切呢?”

  “因为你做得到,有力者就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那是要看我必须承担这个责任。”瞬摇了摇头,“如果我愿意,那么责任将会交给我承担,就像我保护三大城市不被魔物大军侵袭那样,就像我之前帮助这些孩子们治疗伤口,但是蒙克,你做出的事情,你就要自己去接受。”

  “我不想接受。”

  “那我也没有办法。”瞬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你囚禁在玛丽的躯壳当中……”

  “不……不要!”尖叫声无比刺耳。

  “那么你按照你的想法去行动吧。”瞬说道,“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自己愿意去承担的话。”

  刹那间,时间恢复了流逝,蒙克也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眩晕,怀中似乎还是梦娜那柔弱的身体,水流缓慢地流淌着,手中的星火之屑还没有搁置在地面之上。

  就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的一般。

  除却了瞬在篝火处转过头,瞥了自己一眼之外。

  阳光泼洒着森林,塔尔城则是成为了一片废墟。

  瞬夜晚在于“蒙克”谈过话之后,离开下水道在塔尔城的周围查探了下,确定没有其他的什么敌人,就连原本短期驻扎在塔尔城的魔物们也不见踪影,原本繁华的城市犹如一个死城。如果不算只有自己才能够看到的那些灵魂。他们悬浮在自己家的房屋上空,啜泣着,哭喊着,呼唤着没有人会听到的名字。

  身形一个闪动,便已经来到了下水道。那些孩子们也逐渐醒来,在母亲的嘱咐或者是强硬的要求下啃着僵硬的面包,并且为今天的旅途而准备着,迪恩和巴普洛夫和剩下的几个年轻人在打包能够带走的食物和物资,毕竟考虑到清泉村的食物可能不会足够。

  “塔尔城,真的不能够居住了吗?”一个母亲问道。

  “是的。”瞬说道,“虽然城市中的魔物已经撤离走,但是魔法阵已经不在,虽然可以在那边继续建造,但是可能会有魔物来侵扰,山贼,强盗也能够来去自如,太不安全了。”

  “我们明白,但这个城市我们已经住了五十多年了。”一个中年妇女感叹道,“真的不想放弃离开。”

  “只要活着的话,就会有机会回到这里。”瞬说道,“说不定不会很久。”

  “瞬说得对。”巴普洛夫和迪恩走进,刚刚他们在仓库中挑选了一些称手的兵器,“在塔尔城的确不错,这个生养我们的地方,但是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而且避难也不是什么丢脸的行为。”

  “所以,什么时候出发?”迪恩问道。

  “现在吧。”

  ————

  流亡的道路上演绎着一股凄惨的氛围,这些妇女和孩子们都是在苍茫中逃亡到下水道,身上的衣物现在也是从仓库中拿出,有些已经腐烂,或者过于宽大和短小,但也能够作为冬日遮风保暖的简易服饰,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融化,踩踏在简陋石子路上的响声和人群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迪恩,巴普洛夫分别看着队伍的前后,一些年轻人则是拿着不习惯的武器胆怯地看着那原本熟悉的密林,因为不小心踩到树枝而震颤,也会因为偶尔的鸟鸣而吓得发出低沉的叫声。

  “不过啊。”巴普洛夫看着轻松到有些不自然的瞬,“所幸清泉村离塔尔城不过十公里左右,走走停停差不多两个小时足够了。”

  “是的。”瞬说道,“如果顺利的话,你们到那边还是能够吃上一顿午饭的。”

  “那么之后应该怎么办。”巴普洛夫回头看着最后面的迪恩,为了不让队伍拖得太长,基本上是五六个人挤在一起前行,“清泉村的魔法阵虽然有,但应该不会太强,能够保护这些人吧。”

  “应该没问题。”瞬点了点头,巴普洛夫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瞬点头后就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们可能要自己建造房屋什么的,毕竟清泉村只是许多个村落,一下子来三百多人,房屋虽然可以接济一段时间,但长住可能有些困难。”

  “可能会长住吗?”

  “这场所谓的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多少年。”瞬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村落,“历史上说,短则几个月,长则十年,都有可能,做好准备还是没有什么错误的。”

  “说的也是。”巴普洛夫显然也看见了远方的村落,面露喜色,“太好了,没想到那么快就到了。”

  “是啊。”瞬看着周围的风景,就在刚刚,他让整整一支队伍瞬间前进了几公里,这样也能够度过原本想要掠夺的魔物,“看来挺安全的。”

  “嗯,清泉村也到了。”瞬指着远方淡淡的蓝色防护罩,“巴普洛夫,迪恩,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得先离开。”

  “哎,但是这样不危险吗?”巴普洛夫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瞬,清泉村的守卫看到那么多流亡者后也急忙打开了大门,并且开始警戒周围有没有蛰伏的魔物,“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瞬微笑着挥了挥手,“总会再见的。”

  ————

  在瞬离开后,巴普洛夫和迪恩以及那些流亡者的妇女和孩子们纷纷进入了清泉村,的确就像前面所想的那样,清泉村落的房屋只能够勉强接纳这些到来的人,如果想要长时间在这里居住的话,可能还需要在安全范围内的森林中砍伐一些树木,修补那些原本已经废弃的房屋。

  “我去砍树吧。”巴普洛夫自行申请,看着那颤颤巍巍的老村长给那些孩子们分配食物,并且嘴里念叨着什么自己听不懂的细碎话语,“不过我不会造房子,到时候还是要劳烦清泉村的工匠们了。”

  “……好的。”村长前面说了一大堆听不到的话语,而最终的两个字又是如此的明显,“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也来吧。”迪恩说道,“而且村长,玛丽来你这儿登记过了吗?”

  “玛丽是谁?”巴普洛夫问道。

  “啊,我在当娼馆守卫时认识的一个娼妇。”迪恩说道,“我是守卫吗,所以其实这些人当中有着一部分都是娼妇,但是我也只能救出了所在娼馆的人。”

  “………没有玛丽。”村长眯着眼睛扫视着名单,“没有。”

  “不可能啊。”迪恩从村长的手中拿过了名单,“在离开的时候我还和玛丽说过话的,那么梦娜呢?”

  “梦娜……有。”村长接过刚刚在迪恩手中变得皱巴巴的纸张。

  “那么梦娜和谁在一起?”迪恩问道。

  “莫妮卡。”

  “哎……难道途中疏漏了吗,不可能啊。”巴普洛夫也产生了疑惑,“迪恩,那个玛丽,难道就是塔尔城被攻破之前那个出名的新娘吗。”

  “是啊,她的丈夫蒙克可能是死在灾难当中了。”迪恩一脸的无奈,“我本来想救他,但是百忙中没有找到他,但现在玛丽也找不到了。”

  “说不定只是没有来登记,先去照顾妹妹了吧。”巴普洛夫说道,“那个莫妮卡可能是她嘱托帮忙的人。”

  “可能吧。”迪恩啧了啧嘴,“我们先去砍伐点木头修补房屋吧。”

  “嗯。”巴普洛夫从仓库中拿出斧头递给迪恩,朝着安全范围内的树林走去,“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娼馆的守卫?”

  “是啊。”迪恩点了点头,“怎么,难道这个职位很低贱?”

  “不。”巴普洛夫按照工匠们说的在特定的位置砍了一刀,“只是我以前有着……一个有恩怨的人吧,也是个娼馆的守卫,但是没找到他。”

  “这样。”迪恩也选择了一颗不算太粗大高耸的树木,“说说,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那么多年的娼馆守卫做下来可以帮你找到他。”

  “不了。”巴普洛夫笑了笑,“塔尔城都已经被摧毁了,如果他在这个城市当中,那也死了吧,原本的恩怨都化为无形了。”

  “也是呢。”迪恩轻松地踹到了这棵树,倒下时尘土飞扬,“这样说起来,人们的仇怨都伴随着死亡消除了,但也不得不感慨啊。”

  “是啊,这种感觉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巴普洛夫对比着自己砍伐那棵树的大小,“我们都是生还者,那些死者……怎么说,反而觉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能是因为我们活下来了,他们没有活下来,仅此而已。”迪恩挑选了另外一棵,挥动着斧子,“最近也发生了很多,蒙克也算是我的朋友吧,一想到他已经死去,的确是悲伤,但是面对悲伤的话,我们总是要选择遗忘吧。”

  “选择遗忘?”巴普洛夫问道。

  “是啊,不断沉浸在悲伤中惶惶度日,而不是选择继续向前的话。”迪恩再度将一棵树踢到,“我们永远都在原地打转,悲伤诚然,痛苦诚然,堕落诚然,逃避诚然,但每天前进一步就可以了,虽然是个艰难的过程,也很难坚持,但去做就会有结果。”

  “这样听起来,你好像是有个很有故事的人吗。”巴普洛夫微微一笑,“我以前也有类似的经历,但是现在也过来了,的确啊,很多东西就像一场梦境。”

  “最主要的。”迪恩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就是希望战争早点过去,我还是想过平凡的生活。”

  “我也那么觉得。”巴普洛夫欣然同意,“到时候结束后,我们去酒馆喝上一杯如何。”

  “去哪儿?”

  “我开了个酒馆,叫做紫苜蓿。”

  “哦……不过我倒是更喜欢镶金玫瑰。”迪恩耸了耸肩膀,“马文老板菜肴的味道至今难以忘怀啊。”

  “马文老板吗,说起来没有看到……他。”

  “他应该没事。”迪恩说道,“他似乎是因为需要进一大批货物去了萨塔城,现在应该挺安全的,怎么,你也认识马文老板。”

  “当然了。”

  “哎,那也真是巧啊。”迪恩拍了拍巴普洛夫的肩膀,“用马文老板的话来说,只要是坐着一起喝过酒的,就是朋友了。”

  “我喜欢这句话。”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