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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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1-18 20:22:18

  竖日天刚亮,茉止逸便早早地造访了听书堂。

  今天的他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甚至连头发都没怎么梳理。步入正堂后,他先是盯着两人发了会呆,再来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地看向十三的眼睛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吗?”

  彻夜未眠的十三眼眶周边有一片轻微的暗痕,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种面相是很少见的。

  “昨天晚上没睡好。”十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答道。

  “没……睡好?”茉止逸听后怔了怔,喃喃复述了一遍十三的说辞,似是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可能就是单纯的失眠吧。”十三打了个哈哈,扭头看了眼尚未将眸间惺忪赶跑的十七。顿了一会儿后转口问道,“北先生去找你了吗?”

  “北先生?”茉止逸神色一怔,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是吗。”十三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眯起双眼思忖了一会儿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茉止逸听后,并没有立即回答问题。他摸了摸下巴问道:“你知道,昨天海市演武的结果吗?”

  十三摇了摇头。

  自昨天离开梵狱,三人只是在街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一同回到了茉府之中。而和茉止逸分道之后,两人就一直宅在听书堂的这间小格局里,直到十七从入定中恢复过来才出去了一趟。

  不过,按照他的猜想……

  “萱苍宇仅用了三招,便击败了茉止青。之后一路所向披靡,一举夺得了此次海市演武的魁首。”没等十三说出自己的推理,茉止逸便如此说明道。

  “果然。”十三闻言不禁苦笑了一声,“这家伙和这些小孩子们的战斗力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

  “嗯,他的真实实力……估计和两大家族中的长老们不相伯仲。”茉止逸点头肯定了十三的猜想道。

  见他神色有些微妙,十三想了想又问道:“要说的事情……和他有关系吗?”

  随着自己将问题问出口,十三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嗯,”茉止逸淡淡道,“茉家似乎……对此次海市演武的结果非常不满。自昨天演武落幕之后,茉府上下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十三闻言,继而回想起了昨天在那个侍女食堂里感受过的诡异气氛。

  “茉举蓝和茉家长老们议事时,我和茉止青也在场。”说着,茉止逸皱起了眉头。

  犹豫了一会后,他轻呼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了十三。

  “萱苍宇这个人,和以往的演武魁首不同。他的实力,已经波及到了茉家能够和萱家分庭抗礼的资本。”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波动,“拜他所赐,能够和他打个旗鼓相当的我,在长老们几番斟酌后,也被茉家列入了重点培养对象的名单之中。”

  “这……”十三努力地消化了一番茉止逸的话,接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默默无名的少年经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周遭亲人的认定,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挺励志的桥段。

  “也许吧。”茉止逸闻言笑了笑,扭头看了看门外的花圃。

  事实证明,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比较重要的。

  察觉到茉止逸这抹笑容中的苦涩后,十三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晨雾微凉,絮绕在花朵周遭,似是一层飘渺的保护伞。

  “听他们的意思,”茉止逸没有回头,缓缓道,“似乎是准备制造一个……能名正言顺地和萱家发生冲突的契机。”

  “……啊?”十三张了张嘴。

  “假以时日,若是萱苍宇从将心阁中学法归来,茉家便不可能再与由他坐镇的萱家平起平坐了。”茉止逸叹了口气道,“以他们的角度考虑,应该是想以绝后患吧……”

  “那……打得过吗?”十三沉吟了一会儿问。

  “如果双方真的是撕破脸皮,底蕴尽出,一心想灭了对方……”茉止逸低头想了想道,“结果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以个人实力就能左右战局的。”

  话间,茉止逸又皱起了眉。

  看样子,他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以至于句式上明明是陈述,但陈述之中,却间杂着一股不知所向的疑问。

  沉默了一阵后,茉止逸又道:“昨晚,我的……养父也和我谈了挺长时间。他好像很满意我的表现,尽管我没混到多么高的名次。”

  话间,他放空了视线,露出了在十三看来很是奇怪的表情。

  每当茉止逸提及到他口中的“养父”时,总是这么一副模样。就好像这时的他,只是个谈起父母的寻常少年一般。

  “你……不会是……”即便十三自己不愿意,脑中时刻待机着的大量知识也会高效地为他分析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这个表情,显然不像是单单回想起陌生人的样子。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要互相伤害呢?”没等他说完,茉止逸又看向了十三,用一副很是费解的表情问道。

  老实说,这个问题十三总觉得很熟悉。可一时之间,不管是它的出处或是答案,他都没办法回想起来。

  “如果真的发生了家族规模的冲突,又会死很多的人……”茉止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原本以为……他们都很善良。相比之下,执行着梵狱任务的我才是坏人……”

  正因为所涉猎的学识都很片面,如今的茉止逸才会被困在这个无解的问题之中。

  他也不是期待着十三能够回答他,只是觉得胸口闷得慌,迫不得已才将心中的苦闷倾诉了出来。

  “我觉得,可能……谈不上善良与否吧?”十三支支吾吾地答道,“这只是,他们的……生存之道而已。”

  茉止逸闻言,抬起了头喃喃复述着:“……生存之道?”

  “在此次海市演武之前,茉家人对待你的态度,不也是那种爱理不理的样子吗?”十三低声念道,“也许,只是因为对他们来说,没有实力的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吧?”

  “可他们,”茉止逸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只见他努力压下了语气中的无名之火,缓声道,“他们只是孩子,正直年少轻狂的阶段,就算对我是这种态度……”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了顿。

  想必,茉止逸自己也意识到了此番辩解之言里面的漏洞。

  十三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细声说道:“孩子们学的,不都是大人们教的吗……”

  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摧毁一部分茉止逸心中那片由理想构筑而成的领域。

  但经由脑中那不知名的知识再三推演得到的结论是,若是不及时打破茉止逸心中那隅不切实际的泡影,以他狱鬼的身份来说,早晚会因此丢了性命。

  拜他们那相似的命运所赐,平心而论,十三很喜欢眼前这个时常扮演着“师兄”身份的人。

  而出于本意,十三并不希望茉止逸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伤害。

  所以,十三便放任了脑中应景而生的那份知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着说道:“实力太弱的话,是不会被这些人正眼看待的。而要是太强,只要不是强到绝对无法反抗的程度,都会想着办法……”

  饶是如此,以十三这十岁左右的心性,在见到茉止逸脸上的表情后,还是没能忍心把话说完。

  “可是……”茉止逸喃喃道,“就算是强者,也不一定会欺压弱者啊。你看萱苍宇,他明明实力那么强,却从没听说过他做出过什么失礼的事。”

  也不知茉止逸是不是口不择言,为了保护心中的理想乡,当下竟翻出了萱苍宇作为例子。

  “单个事例……仅凭他一人的所作所为,是没办法代表所有人的。”十三咽下了嘴里的苦涩道,“但也不是……一口断定了强者们都没有符合实力的操守,只是对于茉家的那些人——那些真正的当权者来说,需要制定此类应对策略的情况,也只有做好最坏打算的时候而已。”

  茉止逸听后,目光又变得呆滞了起来。

  仔细算算,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自七岁进了茉家开始,在其养父的争取下,文武方面都受到了茉家最顶级的熏陶。按理说,生于大家族的孩子,在这个年龄也都该明了事理。

  至少,也会恪守着自己那受过千锤百炼的观念,让它变得牢固无比。

  正因为他根在梵狱,顶着“十二”名号的茉止逸在目睹过黑暗之后,比一般的孩子们更早地明白了什么东西才是最珍贵的。

  可以说,他比其他的同辈人更清楚,自己性格中的善良随和究竟有什么意义。

  毕竟,人们都会被美好舒心的事物所吸引,茉止逸也不例外。被打上了“梵狱”标签的他,甚至比普通人更向往那种人与人之间毫无恶意的和谐生活。

  而支撑着这份向往的信念,如今却由于眼前这个十岁左右小毛孩儿的三言两语,被拆了个支离破碎。

  不仅如此,茉止逸努力地想了半天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反驳这份说辞。

  十三的话像是一把沉重的锤子,将他记忆深刻的每一件事都砸了个稀巴烂。而且仔细想想,这些碎片的断裂处上,都缀着一串存在已久的意义说明。

  那些简简单单的事情——自己没有深入考虑其诱发原因的事情,如今都变成了冗长且复杂无比的连锁事件。

  想到这,茉止逸不禁觉得脑海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异物。他随即双手紧抓着头发,拼命地抑制着脑中那源源不绝的痛楚。

  讽刺的是,因为他心性善良,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没选择用迁怒的方式去发泄心中的愤慨。

  他只能,自己承受这份由扭曲的认知带来的恶果。

  茉止逸脸上的痛苦之色,成功地让十三后知后觉到语言的力量。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就这样武断地将脑中的知识复述了出来——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看上去很像是“道理”的话究竟是对是错。

  或者说,适不适合在这个时刻,告诉眼前的这个茉止逸。

  “茉止逸……”十三很想安慰他几句,但抬起的手却像是被什么阻挡了一般,停滞在半空中后,便无法再接近他一寸。

  十三突然意识到,在已经打了对方一巴掌的现在,再说对不起或许已经没用了。

  那只稚嫩的手在空中颤了颤,随后握紧了拳,又缓缓放了下去。

  门外,初生的太阳狠狠地撕裂了飘忽不定的云层,用那刺眼的光亮径直驱散了徘徊在花朵周边的保护伞。

  折光之中,晨雾化作了光谱的滤镜,在半空中架起了一座七彩的桥梁。

  茉止逸盯着庭院中的彩虹愣了半晌,随后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转脸看向十三二人问道:“你俩该饿了吧?”

  “啊……嗯。”十三生硬地应和道。

  “去吃点东西吧。”茉止逸挤出了个微笑道,“我也有些饿了。”

  “嗯……”

  “那我先走了,”茉止逸对他俩摆摆手,随后转身向门外走了过去,“有什么事,我会再来跟你说的。”

  目送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落魄背影,十三只觉得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他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痛恨起了自己的无能。

  “明明是个穿越者,为什么连记忆都没有完整地带过来?”他用那稍显生疏的中文咬牙切齿道,“或者干脆不要让我回想起来多好……”

  可笑的是,甚至没等他念完他嘴中的抱怨,那些知识又自行找到了一份完整的说教台词,不停地回响在了他的脑中。

  傻愣了一会儿后,十三叹了口气,便放弃了和这些知识的斗争。

  他扭头看了看一直守在他身旁闭口不言的十七,问:“你饿了吧?”

  尽管十七听不太懂两人的对话,但还是从表情上读取了哥哥的心绪。这会儿她是一副下弯着眉毛,忧心忡忡的模样。而在听了哥哥的问题后,十七心中也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

  她觉得,这个时候直接点头说自己饿了,有些不合适。

  她还觉得,似乎有件事情,比自己饿肚子还要重要。

  苦恼了半天,十七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向将心中的感觉表达出来。

  见十七这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十三这才像是刚注意到什么事情一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表情。

  “唉……”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后,十三又顺藤摸瓜找到了心中那本《好哥哥的自我修养》,捏了捏有些发僵的双颊后对着十七笑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正因为笑容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才会受到所有情绪波动的影响,进而发生一系列的变化。

  所幸十七的表达能力有限,即便她识别出了这张笑脸上的生硬,依旧没办法找到明确的方向去询问。

  多亏了十七在这方面的笨拙,十三才勉强算是找回了作为哥哥的尊严。

  他随即牵起了欲言又止的十七,一言不发地踏上了觅食之路。

  然而,即便是换了个食堂,自昨天堆积下来的压抑气氛还是没得到好转。就如同全家上下刚经历了一次伤筋动骨的浩劫那样,所有人都自发地杜绝了任何有可能导致气氛活跃起来的行动。

  一夜未睡的十三觉得胃袋有些难受,最终只是心不在焉地喝了些流食。

  吃了早饭,两人又回到了听书堂之中。

  这里依旧空无一人。

  没了他人的吩咐,真要十三自行分配时间,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鉴于北先生的命令,十三也不能让十七趁着空闲修炼一下。而他自己由于精神不太好的缘故,尝试了几次发现连入定的感觉都找不到后,便索性放弃了。

  两人只好就这样平躺在席上,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这些明明没什么实感的经历,始终固执地絮绕在十三的脑海之中。挤兑着平常心的责任感也在不停地暗示着他,别人是不会在意自己这种“无关紧要”的烦恼的。

  十三只能自己想明白,或者自己选择放弃。

  “哥哥……”

  而正当他专注地发着呆时,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耳语。

  “怎……么了吗?”十三扭过头,发现十七正侧身面向自己躺在软席上,浅灰色的瞳孔闪动着晶莹的光亮,仿佛眨一眨眼,就能泪水挤出来一般。

  由于毫无预兆的缘故,目睹了此景的十三立即就傻眼了。

  “我……”十七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道,“这里……好痛。”

  “痛!?”十三闻言弹起了身,趴在十七身边低声询问道,“……怎么个痛法?”

  “……我不知道。”十七语气有些哽咽地念道,“就是好痛……”

  “呃……”意外的,这会儿的十三没时间再去理会十七那弱到一定境界的表达能力,他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急躁,飞快地转动起了大脑。

  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十三就基于十七的文化程度想好了大致的询问步骤。

  “什么时候开始痛的?”十三轻轻地将手掌按在十七的心口,缓缓揉动着问道。

  “刚才……”由哥哥接手了按摩的工作之后,十七便乖巧地平躺了下来。

  “那,”十三皱了皱眉,“你有没有动用灵韵?”

  “没有……”

  “没有动用灵韵。”十三一边在嘴中不停地复述着情报,一边眨了眨眼快速地处理着它们道,“……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太着急了,结果噎着了?”

  十七摇了摇头。

  受光线影响,双眸中缀着莹光的十七显得更为楚楚可怜了。纤细的小鼻子随着呼吸的抽动,逐渐被一层绯红侵蚀了原有的雪白。

  “是动脉供血不足……还是单纯的缺氧,或是呼吸道感染……”由于情报不足,十三虽然心中有几种判定方向,这会儿却也只能一边心急如焚地反复念叨着,一边仔细地摸着十七心口的律动,试图获得一些有助于判断的佐证。

  眼看十七眸间的晶莹就要滑落下来,十三咬了咬牙,心一横放弃了自己解决的念头,轻轻地将十七横抱在了怀中。

  “别怕,哥哥这就带你回梵狱。”说着,他双腿的肌肉如数紧绷了起来,避免了一切能传导上来的颠簸。

  却不料。

  “我不要回去……”十七环抱着十三的脖颈,将整个上身都靠了过去。

  “别说傻话。”十三尽量使语气显得平和着道,“病了要接受治疗的,你忘了吗?”

  “我……”十七贴在了十三的锁骨旁细语道,“一想起哥哥……不肯跟我说话,这里就会痛……”

  十三眨了眨眼,随即傻愣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十三低下头,看了看怀中这位梨花带雨的小女孩,有些口齿不清地喃喃道。

  “哥哥在想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呜……”见十三总算找到了主旨,十七便放开泪闸抽泣了起来。

  看着怀中女孩的哭泣,十三只觉得,自己的后脑似乎是被什么钝器狠狠地砸了一下。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然而分神也不过只是一瞬,眨了眨眼后他又急忙道,“别哭了好吗?你想知道什么哥哥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哥哥都在……想些什么……”十七讲话时一吸一顿的,每说一句,都让十三的心痛更加重一分。

  “我在想……”十三有些语无伦次地念道,“在想……”

  尽管宠溺的语气已经到了嘴边,他的脑中此刻却是一片空白。

  于是男孩就这样,横抱着一位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脸色僵硬地伫立在花圃中央,就此定格。

  花香沁人,鸟啼悠远。

  目睹着这副生机盎然画面的十三,借着怀里的温度,一丝一丝地找回了身处画中的实感。

  “我有时候觉得……”发了一会呆后,十三喃喃启齿道,“我比你成熟一点。我认为有些事不适合你……我不想让你知道,所以就隐瞒了下来……”

  十七紧紧地盯着十三那略显呆滞的神情,时不时地小声啜泣着。

  “大部分问题,我只要仔细去想,都能想明白……”十三接着说道,“所以可能……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信吧?觉得这些事情哪怕仅凭我自己,也能应付得好。”

  说罢,他轻笑了一声,继而低下头看向了十七。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十三苦笑道。

  字句间,携带着一丝指向自己的嘲弄。

  十七赶忙摇了摇头,贴向了十三的脸颊,在他耳边细语道:“才不是……哥哥最好了……”

  严格来说,这个回答并不对题。

  但十三还是完整地接收了十七想要表达的意思,随即释怀地笑了笑说:“对不起。”

  十七没有回答,只是将十三抱得更紧了。

  “明明你也是当事人,我却一直把你当成小孩子……”十三轻抚着十七的发丝,闭上了眼睛低语道,“哥哥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十七点了点头,眼泪顺着十三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言尽于此,便已是无声胜过有声。

  正如对什么事情都懵懵懂懂的十七需要十三的杂牌学识一般,总是想太多的十三,也需要十七这种纯粹的简单。

  尽管从技术上来讲,十七并没有听太懂十三的话。

  ——实际上这种青少年常用的“断章取义型”表达方式,如果不结合语境分析上下文关系,一般人还真都听不太懂。

  不过结果还好,这会儿的两人像是心意相通一般,在对话都没办法顺利进行的状况下,奇迹般地理解了对方的心中所想,并彼此体谅,无视了那道天堑般的阅历隔阂,以更为直接的方式传达了自己的心意。

  感受着怀里这份难得的温暖之时,十三心中不禁确定了一件事。

  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再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言语,都会显得十分苍白。

  人们——尤其是小孩子,有时候就是如此透明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