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天色将夜。
十三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坐在床上的十七，专注到连嘴里的口水都忘记了及时吞下去。
这会儿，周遭的“异象”已经开始逐渐消停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忧心忡忡的。
幸好，司徒文训师侄二人至今还没有回到这听书堂里。
“要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有那种‘雷达’般的识觉，这绝对是要露馅的节奏啊……”由于房间内没有窗户，十三只好心惊胆战地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自十七运转盈亏决入定以来，他就一直是这么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比山河之势还要震耳欲聋的压迫感，让十三在错愕至于，立即就回想起了狱长之前说过的话。
连自己这种门外汉都能真切地感知到十七身上的灵韵之潮，换做其他人的话，恐怕早就拍马赶过来了。
只不过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打断了十七的入定，指不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遗症。只能集中起十二分精力，单一听觉辨识着听书堂周边的风吹草动。
然而，十三的听力着实不怎么样，只是个正常人的水平。好在幸运的是，几个小时下来，包括司徒文训师侄二人在内，听书堂一直是无人问津。
不得不说，这种时刻紧绷着神经的状态可把十三给累坏了。而作为总结，他只能认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像那种“隔着老远，就能凭借气息锁定自己位置”的设定，似乎不是很适用这个世界。
随着十七身边的“异象”殆尽之时，她身上那股磅礴的压迫感也逐渐内敛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见她缓缓睁开了眼，十三喃喃问道。
没等十七自己回答，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一声。
不过她本人却像是还没睡醒一般，傻愣了好一会，才怔怔答道：“……饿了？”
句尾的疑问语气，像是她的意识还没完全接收身体提供的情报那般。虽说谈不上质疑，却又和笃定相差甚远。
“不，我的意思是……”十三叹了口气，抬手用指尖弹了弹十七的额前道，“这里，感觉怎么样？”
在师兄型茉止逸的帮助下，十三对于这个高魔世界的认知方面也有了不少长进。所以，他是知道十七脉轮的奇异之处的。
听了哥哥的解释后，十七又仔细地感受了下眉心深处的脉轮，答道：“好像……里面多了些东西。”
“是顺着经脉流动的灵韵对吧？”十三追问道。
“嗯……”十七沉吟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见她这副模样，十三又叹了口气。
虽然说梵狱里“文化课”的比重不大，而且灵韵和脉轮相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新知识。但在司徒文训、茉止逸、演武场众解说，以及狱长的熏陶下，十三的“文科”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至少，他还能具体地将体内的各类情况表达出来。
然而十七除了什么东西比较好吃外，什么事都懒得记。
十三甚至觉得，可能十七到现在还不明白“灵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虽说十三没意识到的是，他自己也只是个“知其然”的水平。
见十三扶额叹了口气，十七又努力了一下说：“是在流动着没错……”
十七的表情上似是有些担忧。也许，她觉得哥哥叹气是要变得“不开心”的前奏吧？
“嗯……”由于两人可以在表情上“心意相通”，所以十三也后知后觉地收起了心中的莫名浮躁道，“能感觉到灵韵穿行的路径吗？”
十七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接着点头答道：“能感觉到。”
“那……是以哪个地方为中转的？”十三又问。
这个问题，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估计十个里面得有八九个要怔一会神才能想明白其中的含义。
不过，十七却没怎么思考，想了想答道：“……没有中转的地方。”
“……没有？”十三听后一愣，接着皱眉道，“你的灵韵不是从脉轮处顺着经脉出来，之后再顺着经脉回去的吗？”
一边说着，十三还一边用食指在十七身上比划了几条路线。
“呃……”十七仔细地想了想说，“可是……这种地方有好多个……”
“好……好多个？”十三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又问，“你……一共有多少条可供灵韵通行的经脉？”
“……啊？”十七眨了眨眼，像是不敢相信哥哥会问出这么难的问题一般，“太……太多了，数不清。”
十三在听到这个回答后，瞬间就陷入了石化之中。他微张着嘴，一脸惊愕，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识别出了“哥哥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个回答”后，十七只好降下识觉去身体里数。
然而，凭她这种数到一百以后就会频繁出错的数学水平，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过了几秒钟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十三立即追问道：“不是不是……你是说，你身体里的经脉，多到数不过来？”
“……哥哥不是吗？”十七犹豫了一会儿，反问道。
“不应该是吧……”十三苦笑道，“我身体里只有四条。”
学来的知识还没焐热呢，就被十七的情况狠狠地打脸了。十三甚至觉得，自己身为“哥哥”的尊严都被侵犯了。
见哥哥面带苦涩，贤惠的小十七即刻靠了过来。虽说她眼睛里缀着数不清的担忧，却又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语句去终结这个场景。
所以，她只能干着急。
“不过……这应该是好事吧？”察觉到自己正被一个三观不正的小女孩担心着时，十三无奈地叹了口气，微笑道，“按照那些人的说法，你应该是属于那种……天才中的天才吧？”
话虽然这么说，十三心中却是没什么谱。
就算他可以认定这个除了吃什么都不想做的女孩是个天才，可也必须建立在有前人经验引导的前提下。
简单来讲，十三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教得好十七。
“要不要……把这件事回报给狱长呢？”十三心中暗忖道。
有过之前的经验，十三觉得狱长也算是个合格的“老师”。毕竟在察觉到十七脉轮的异状时，狱长立即就下令让她来学习神印。那么，把十七这种“体内的经脉多到数不过来”的情况告诉狱长，是不是也会让他提供给十七一个合适的学习环境呢？
讲道理的话，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十三心中也有些顾虑。如果十七的天分真的高到没谱，恐怕她能去的地方，自己是没办法涉足的。
就算不谈多年来自己对十七的“培育之情”，单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除了睡觉和上厕所外时刻黏在一起的经历。如果狱长真的让他俩分开，十三肯定不干。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十七的前途重要，还是自己的私欲重要？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十三纠结多久——或者说，在想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刹那，他就得到了答案。
“如果，以后让你执行一个很久见不到我任务，你……”十三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十七的脸颊，低声问道。
“——我不要。”甚至没等十三把问题念完，十七就双手其上，紧紧地抓住了十三的手，目光中带着些许焦急地答道。
“是吗……”看到十七那不安的表情，十三心中不禁冒出了些愧疚的感觉。他搂过十七，轻抚着她那刚刚及肩的发丝道，“别担心，哥哥会想办法的。”
听到哥哥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后，十七也闭上了眼，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十三，像是生怕他会离开一样。
——看到现在，估计大家对事态的发展还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那么就趁着兄妹二人抱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详细地解释一下比较模糊的几点吧。
首先，十七身体里确实有着“数不清”的经脉，这也是之所以她在凝炼灵韵时会产生那种几欲和大道共鸣的“异象”的主要原因。
可“数不清”究竟是多少呢？总不能就这样一笔带过吧？鉴于十七的表达能力有限，所以这个地方还是结合十三的“知识”描述一下比较好。
这“数不清的经脉”，其实就是十七身体里的血管。包括延伸至皮肤表层的毛细血管在内，错综复杂地交织于十七的身体之中。
凭她的水平，能意识到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就是经脉，已经很不错了。之前回答十三问题时语气中的不确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除了那数十条要以特定脉轮才能运作起来的血管外，十七身体里所有的血管，全都能起到经脉的作用——也就是，提供给灵韵一个运营环境。
至于十三口中的“中转”，是以他己身为例子问出的问题。他的脉轮是把灵韵运输到心脏之中，再顺着动脉血管回到尾椎处。对他来说，心脏就是一个中转站。
之所以十三会问这个问题，是为了提供给十七一个概念，以便于她更好地理解接下来要问的“体内共有几条经脉”的问题。
然而，十七最初的回答是“没有中转的地方”。
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压根就看不清处有哪几条血管是提供灵韵回流的。
接着在十三的追问下，十七将识觉放在了脉轮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确实是有不少条血管是提供着回流环境的。
这些，就是凭两人目前的交流水平没办法表达出来的事情全态。
说到底，这还是要怪十三。
大家仔细观察的话也能发现，十三这个家伙，讲话的措辞和这个世界有着很大的区别。拜他所赐，十七也学了不少“中文”的语序语法，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生僻词。
好在十七是个只要肯下功夫就能学会的聪明孩子，否则估计都听不太懂十三讲话。他那种以中文的语言逻辑说出的“翻译腔”，只要是个受过正常文化教育的人听到都会觉得别扭。
对此，十三不得不感谢十七是个唯兄命是从、努力学习哥哥的思考方式、对生僻词的理解能力拔群，且没有足够正常的三观去质疑哥哥的好孩子。
——说了这么多，兄妹二人也差不多抱够了。两人随即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床沿上，各自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沉思之中。
虽说夸下了海口说会想办法，但十三当时只是顺着少年人特有的吹牛属性说了这么一句。具体该怎么做，他心里一点打算都没有。
抛开那些奇怪的知识不谈，十三毕竟还是个挺善良的人。所以在一段时间的苦恼之后，他的心中已然决定，既然是自己吹的牛，哭着也要让它兑现。
不过，实际上事情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复杂，至少苗头他还是有一些的：只要自己在“文化课”方面不落后太多，再认真地训练好十七的表达能力，就可以直观地将其修为的进展记录下来。
如此一来，也算是能给自己提供的方向。
念及此处，十三便立即着手在心中构筑起了那些十七也能听懂的问题。
“你……”想了一会儿后，十三问道，“能自己控制灵韵的动向吗？”
从茉止逸那儿听来的说法是，得心应手地控制住身体里得灵韵，是涉足武道一途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十三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实力等级的划分标准，只好自行模拟出几个阶段来询问道。
而自打刚刚十三陷入沉思之中后，十七便也有样学样地思考了起来。只不过，她思考的是“哥哥在想什么”。听到十三的问题后，她便立即从那无从下手的烦恼中回过神来，答道：“可以啊。”
说着，十七抬起了一只手。
“像这样，”话间，十七那纤细的无名指之上，冒出了一丝肉眼可见的灵韵波动，“感觉和牵着线差不多，松掉的话……”
随着十七那像是留有悬念的语气落定，她无名指上的灵韵气旋便瞬间消散了。
这一幕，看得十三可谓是目瞪口呆。
“这……”十三努力地张了张嘴，“我……”
恐怕，连“惊讶”一词都没办法贴切地描述十三此刻的心理活动。
他比十七早开脉轮，也比她早修炼了近一个月。尽管狱长说他体内有着寻常人三十年才能修出的灵韵质量，可他连灵韵的影儿都感觉不到，更别说是将它外放出来了。
除了借盈亏决所记法门入定时，他可以感觉到体内确实是有灵韵的外，其余时刻，诚如狱长所说，十三就是个力气比较大的普通小毛孩儿。
反观十七——
“哥哥……”看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十七歪了歪脑袋道，“怎么了吗？”
“呃……没什么……”十三苦笑了一声，“那个……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将灵韵外放。”
“就是……”十七皱了皱眉，似是在苦恼着该怎么描述，“寻常状态下，灵韵不是会一直在体内流动吗？”
十三闻言一愣。
“然后稍微控制一下……就和抬手差不多，我也说不明白……”十七嘟了嘟嘴道。
“哈……哈哈……”十三抹了抹额角的冷汗道，“是吗……”
他没意识到的是，在和师兄型茉止逸的交谈间，自己忽略了一个颇为重要的关键点。
那就是，在寻常状态下，身体里的灵韵究竟做着怎么样的活动。
因为他自己在不入定的情况完全感受不到体内的灵韵穿行，所以便以己度人，觉得大家都是这样。
实际上，在以心法开辟出脉轮之后，只要身体里还剩一丝灵韵，都会不停地在经脉之中穿行，就和人体的血液一样。而凝炼灵韵这种事，则是在剔除灵韵流失的同时，将灵韵压缩到自己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全天下的人在开辟出脉轮后都能时刻感受到到体内的灵韵动向。而十三必须要集中精神，在凝炼灵韵的情况下才能感觉到。
“也不知道……”苦笑着整理了一会儿情况后，十三心中暗道，“究竟是她太优秀，还是我太拖后腿了……”
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来说，一旦出现想要泄气的苗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的十三之所以会那么焦躁，其原因就是因为知晓了如今处境谈不上安稳之后，想尽快地让自己和十七都提升点自保能力。所以，在面对十七那“完全符合年龄”的表达能力时，十三才会表现出一丝浮躁。
然而以现状来看，不管十三知不知晓真正的情况，他都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和十七之间的差距。
“说好的三十年内力呢？”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不满地埋怨道。
不过，十三那时隐时现的“人生沉淀”，是不会允许他在什么事情上产生“想不开”的情绪的。没等他真正产生失落的心态，整个人就被那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知识从头到脚“教育”了一番。而他不仅如数接受了这份说教，还没有一丝质疑的意思。
贴切点形容，差不多是一个“明明想触景生情一下，却偏偏一直被自己的理智阻止着”的状态。
这样究竟是好是坏，倒也没办法简单地定论。毕竟拜这份知识所赐，十三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意义上的心理问题。
“唉……”十三叹了口气，用一股感慨的语气念叨着陌生的字词道，“穿越者也不好当啊……”
“什么？”十七眨了眨眼问。
“没什么。”十三微笑，揉了揉肩膀后说，“你该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谈到吃……
“嗯！”十七当即卸下了脸上的疑虑，又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两人即刻手牵着手向门外走了过去。
时间还不算晚，员工食堂这会儿还没打烊。尽管周遭静得出奇，让十三心里有些发毛，但考虑到十七今天的体力消耗，他还是硬着头皮牵着十七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只不过，还没走两步，十三便在黑夜之中瞥见了一丝诡异的动静。
他稍微眯了眯眼，紧盯着夜色中那抹“会移动”的黑暗看了过去。
“不要乱走。”来者是黑衣加兜帽的装扮，待其缓步上前之后，十三才借着烛火看清他的身体轮廓。
“……北先生。”
由于两人身高的原因，他们是看得到来者兜帽之下的真容的。
当然，也只看到了一张深红色的面具而已。
北先生没做应答，绕到了十七身边，一边摸着她的额头，一边仔细打量起了她。
十七虽然没敢反抗，但还是第一时间用双手抓紧了十三的衣袖。
沉默了半晌后，北先生低声道：“传你一门秘法，运转其中微妙，能够帮你压制体内气息。”
待他说罢，十七便稍微皱了皱眉。
这种“醍醐灌顶”的传功方法，其实是挺痛的。不过效率却也对得起代价，咬了咬牙后，十七的神态便恢复了正常。
“这个城市，目前还没人有足够的修为看破《锁灵术》。”北先生幽幽道，“不过短期之内，你还是不要继续修炼盈亏决了吧。”
“……是。”十七扶了扶有些发昏的脑袋，细声应道。
一旁的十三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失声问道：“……北先生？”
闻言，北先生瞥了十三一眼道：“她修炼时动静太大，我不能时刻守在你们身旁帮你们掩盖痕迹。”
说完，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但闻夜空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瓷器破碎之声，紧接着，空中模糊的月光总算是找回了皎洁之色，悉悉虫鸣也随即传入了十三的耳际。
“结……界？”看着周遭的环境回归正常，十三心中错愕道。
“记着，不管你身处何处，一定要时刻运转这《锁灵术》。”低声交代了这么一句后，北先生便转过了身。
低沉的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已经淡入了夜色之中。
两人愣在原地延迟了好一会，十七才缓缓地侧过脸看向十三：“哥哥……”
“就……听他的吧。”这会儿，十三已经感觉不到十七身上的灵韵波动了，“估计，狱长也没料到你会是这么厉害。”
“哦……”
“走吧。”十三舒了口气，笑着牵起了十七的手道。
一波几折过后，两人终究还是坐到了餐桌之上。
他俩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员工食堂就餐，但凭借着茉柴给十三的腰牌，倒也不需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生面孔。
根据家规，在这里就餐的是侍奉内府成员的侍女。放眼望去，整个食堂全都是妙龄少女。可让十三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里的空气却显得格外压抑。
在十三看来，少女们聚在一起的地方，不该是这种气氛。
可这帮侍女们却像是在忌讳着什么一般，不仅尽量避免着交谈，连用餐时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再加上，按照礼节来说，她们吃饭时是不能发出咀嚼声的。仔细听的话，不难发现整个食堂中，自己和十七是唯二的“噪音”制造者。
十七是完全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的，尽管她也算是遵从了十三长久以来的吩咐，努力将吃相调整在了一个可接受范围内。但这个“可接受范围”，和这帮侍女一比，简直就是村妇和大家闺秀的区别。
好在两人都比较注重效率，即便是在周遭不停地有视线投来的状况下，也没被影响太多。草草地填饱肚子后，两人就灰溜溜地窜了出来。
由于天气逐渐转凉的缘故，夜色的铺展速度很快。一顿饭的时间，深夜中的黑暗就变得更加浓郁了。
十三紧握着十七的小手，牵着她一同走向了这空无一人的黑暗中。脑中虽因来不及处理诸多情报的缘故有些混乱，身子却始终挡在十七身前半步，作为无意识的守护。
偌大的宅邸之中，仅有微弱的虫鸣回荡。月相近满，却始终不敌黑夜的深邃。秋风瑟瑟，顺着袖口吹入，有股麻麻的寒意。
回到听书堂，两人洗漱了一番后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中。
“哥哥……”躺在床上之时，十七立即往十三的身边缩了过去。
“怎么了？”十三柔声道。
“鬼真的存在吗……”虽说她话里并无惧意，但似乎还是被刚刚见到的场景感染了些许。
“不存在的。”十三伸过一只胳膊，将十七揽进怀中说，“放心吧。”
“……嗯。”十七点点头，随即乖巧地闭上了眼。
这也不怪她，毕竟刚刚见到的场景确实有些诡异。
十三倒没有往这方面想，他更倾向于“科学解释”。
闭上眼后，今天的所见所得又挨个冒了出来，充斥着他那想要得到休息的大脑。
所以几乎是不可抗力的，这一夜，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