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愿意变成这样的吗?
……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
我没有变……我就是我自己!
……
…………
………………
快逃啊!!
·
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到最大,失神的瞳孔望向上方。
卓拉呼吸急促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的手死死按住胸口。一直闭目养神的妖精龙闻声回过头。
——你怎么了?
“我……”
卓拉嗓子火辣辣得疼,她活动喉咙试着缓解这种干燥。
刚才做了个怪梦。
她只记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逆光之下几个模糊的影子,有大人有孩子,场景不停切换,长长的走廊不断旋转。
她甚至看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外面都是凶猛的野兽。
其他还有很多内容,都随着惊醒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拉胡乱抹了两把脸,深呼吸。
“没事儿,就是做了噩梦。我睡了多久?”
妖精龙回过头重新趴好。
——半天。
“才半天?”
那刺痛已经漫步过全身,她撑过第一波疼痛后累得睡了过去,没想到才睡这么点时间。
有点扎心。
在这里的时间如此难熬,她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过这六日。
“龙大哥,你说我会不会死的很难看啊。”
——记得去角落里死。
“真过分,我们现在不是该共苦吗。”
——少套近乎,你非我族,跟我有什么关系。
龙嫌弃的口吻让她觉得轻松不少。
以往被关在这里的人一周后会被带走,然后就再也没能回来,他们走的时候都是心甘情愿接受实验的。
使用迷惑之术想要控制一个人的心智不算太难,只要各方面的素质超出被操控的人自然可以掌握一切,妖精龙故意延长施术时间,外面的家伙无法察觉它的本意。
眼前的妖精龙意外地善良。
它在给这些到来的人们选择的机会——
抗争,或者屈服。
如果有混血儿愿意抗争,那它还能试着与其结成同盟,借着人族被带走的机会制造混乱。
起初它还会跟来这儿的家伙们聊上几句,但对方看它的目光都带着惶恐与不安,连正常沟通都做不到,选择言听计从并不是因为妖精龙的迷惑之术,而是被自己的心魔所打败。
有着天翼轨血统的混血儿很清楚妖精龙族在天翼轨的地位,按理说应该会选择服从,无奈妖精龙的地位实在太过崇高,通常都不被允许觐见,更是不能抬起头直视妖精龙。
也许出于对它们能力的恐惧,也许是刻在基因里的服从,龙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被自己所拉起的网困得动弹不得。
最终,没有人选择反抗。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卓拉想。
先不说别的,地位这种东西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来的,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同,没道理她一个人族说“怕什么你们都是龙”,那些恪守本分的龙和带着天翼轨风气的混血儿就真敢打破祖宗几百年以来的习惯,那不叫大逆不道,叫脑子进水。
再者就是外表。
第一次看到这头妖精龙时它只是躲在黑暗中,当它步入灯光之下,身上的伤口用骇人还不足以形容。
它的指骨和尾骨已经缺失大半,半张脸的骨头也暴露在空气中,那人为造成的凹槽和伤口里不断跳动的嫩肉足以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混血儿哪怕没有绝对信仰,相对价值观肯定有,一头地位尊贵的妖精龙以那么骇人的面貌出现在他们面前,脆弱的心灵早就被崩碎了。
当然卓拉是不会被吓到,从各方面来说。
从外貌上来说,妖精龙的骨骼外形比较圆润温和,起码比欧德医生那儿的新生血栗亚漂亮许多。
至于那些恐怖的伤口……
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除了之前亲眼所见的各种惊悚画面,那间实验室里精神涣散的妖精龙状况不比这间牢房的这位好多少,多看两眼也就习惯了。
顶多是外表唬人,其实还是能聊上几句的。
卓拉对自己的适应能力简直无语,好像这些非正常的情况已经不足以把她吓飞,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没信仰也不全是坏事。
她伸长手打哈欠,肩胛骨的位置发出清脆的声响。
缺钙?
卓拉下意识地按着肩膀画圈,没动几下就觉得使不上劲,手臂像被人卸下来似的沉重。
她赶紧蓄力,竟有些力不从心,看着艰难抬起的上臂有些颤抖,她干干地啊了一声。
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了最重要的事。
跟欧德医生约定好身体检查的时间快到了。
这可怎么搞。
卓拉原本时间算得很精确,生怕突然发生什么意外,现在意外如期到来,她反而乱了阵脚。
自从到这究竟过了多久?
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些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上次延期检查,她的意识变得非常模糊,浑身疼痛,甚至连站立都做不到,这次还没发作,痛楚也被药物压制,之后的事可不好说了。
——不舒服?
妖精龙平淡的口吻拉回她的注意力,卓拉干笑着大力活动手臂。
“没事,就是感觉身体发麻。”
——如果你还是正常的人族,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痛得无法说话。
“也许是我被注射的剂量比较少的关系。”她按住自己的手臂,不想让妖精龙看出自己的异常。
这似乎是种本能。
“对了龙大哥,你看上去很厉害啊,真的没办法离开这?”
妖精龙眼色暗淡。
——……我不能这么做。
言下之意,它单独逃跑是没有问题的。
“你留在这,是因为其他妖精龙无法逃跑吗?”
这话似乎戳到它的伤心处,妖精龙扭过头不再说话。
卓拉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眼前妖精龙的体格跟自己在实验房间见到的相差甚大,它差不多把这宽敞牢房的一半给撑满,那两三头无精打采的妖精龙加在一块儿才抵它的块头。
“你没想过硬闯吗?”
——我说了,他们握着我们的软肋。我试过反抗,但他们总有办法抓来我的同族。
妖精龙的口气有些不耐烦,受伤的尾巴尖烦躁地扫来扫去。
卓拉左思右想:“是不是那个叫特立乌的玩意儿?”
——明知故问。
“我没见他们拿出来过啊。”
——它们被镶嵌在各个角落,我们能感觉到那股不洁的气息,使不上力。
太敏感也不是好事。
——而且……我能坚持到逃出,我的同族未必有那么幸运。
它的言语中有着对自己力量的十足自信。
“你的同族怎么会被骗到这儿来的啊?”
——因为我在这。
卓拉愣了愣,这逻辑很微妙。
“龙大哥,你……不会是妖精龙里比较有地位的那种吧?”她含糊地说,“它们想要把你救出去,结果自己身陷险境。”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与它的谈吐不符的厚重叹息。
那边厢的妖精龙之所以不逃跑,恐怕也是神秘人告诉它们,只要乖乖留在这,就不会伤害眼前这头龙的缘故。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妖精龙难道都是一根筋的么。
——最近,同族们的哀嚎更深刻了。
“有……哀嚎?”
她反倒期待能有些声音填补这些天的空虚,事实是几乎没有听到过除了物品摩擦和脚步声以外的任何音效。
——那是来自它们灵魂的声音……它们比以前更痛苦。
“啊,哦……”
卓拉大概能想到龙所指的,那画面她连脑补都不敢。
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鱼死网破,尤其现在还有龙质在敌人手上。
被困在这无能为力,想想就心酸。
她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傻兮兮的正义感,一味等待营救没什么意思,反正在这儿待着也是待着,时间就这些,不如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点子——趁她大脑还清醒的时候。
“龙大哥,你在这这么久,难道外头那些家伙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吗?”她说着回头看向挖出一个方框打上钢条的铁门,那些人也太松懈了些。
包括铐在它身上的锁链,目测很结实,不过跟那身坚硬的肌肉和鳞片相比就脆弱得多。
——看守与否于我没有意义。
卓拉缩缩肩膀微微摇头,太有原则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儿。
她眼珠一转,脑海中蹦出个念头。
回想一下,为什么伊萨姆严厉阻止她继续任务。
他的态度那么坚决,会不会代表着他们酝酿的行动就在近期,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作为试验场所,这两天肯定有人不断进出。这个设想姑且能站得住脚,刚才龙也表示最近同伴的遭遇比以前更甚。
这个推测应该没错,卓拉默默点头。
假如是这样的话,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摸摸下巴。
“龙大哥,你说听到你同族的哀嚎,这是第一次吗?”
妖精龙瞥了她一眼。
——是第二次。
“持续了多久?”
——四五天左右。
“那之后这破地方有什么变化没?”
龙稍稍抬起身,半仰着头,像个人类那样回忆。
——我族的气息比之前更弱,空气比之前更安静,连人族走动的声音都听不到。
卓拉一脸恍然大悟,左手敲击右手手心。
“那啥龙大哥,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