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连载至今,居然要18年了。
菊子的速度实在算不上快,所以很感谢能坚持看下来的看客们~鞠躬。
送一篇新年日常番外给大家,祝大家元旦快乐!~撒花~
~~~~~
在克洛维耶靠近东南方的结灯城是很少能看到雪之类的东西的。
冬天只是单纯的寒冷,从海上飘来的风激得人浑身微微刺痛。
路辽极度讨厌冬天,他步履艰难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一手拎着大包小包,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新闻。
衣服裹得太多,他看起来像只立起来的雪球。
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
应该说是难得的和平时期。
能有这样悠哉的日子是先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将会交代在异地。
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狗屎运太强。
很多人在这时候都会选择聚餐或者守跨年,路辽则没这个需求。
做顿饭吃,看看视讯直播就算结束了。
寒冷的天气,街上的人不算太多,余光中的地砖换上熟悉的颜色,他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门牌号,差不多快到家。
路辽掏出了钥匙。
走上台阶。
将钥匙插入钥匙孔。
打开。
几秒钟后再关上。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大门。
这是他家没错,但多了点什么东西。
纠正,不是一点,是很多。
路辽再度开门,眼前应该干净整洁的客厅被一大堆摆放得不那么整齐的礼品盒包围,整齐摆放在玄关的拖鞋已经被挤到墙角,可怜地贴着墙壁立在那儿。
“……”
他看也不看手机屏幕,熟门熟路地按下一长串号码,将电话放在耳边。
【喂?】
“是你干的吧。”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立即回答,停顿片刻说:【我要说是呢?】
“伊萨姆殿下,我知道您钱多得没地方花,但也不用这么……”
整我吧。
最后三个字路辽是不敢说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出口,这电话也没法要了。
他的客厅就像是刚搬家后还没整理行李的状态。
或者说比那更严重。
路辽看着堆积起来即将高过自己头顶的礼物箱,门几乎被堵了个干净。
“这都是什么?”
【要是以为是我一个人的杰作,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之前一年多亏你的帮助替我们解决不少麻烦,这是来自各方送给你的礼物。】
“各方?”
【千佑姬的,孤皇久舞的,热娜和努尔的,赫士列特的,哈迪的,欧德的,萨里耶的,还有我的。】
路辽哑口无言,无论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主。
居然连欧德医生都会给他送礼物,简直受宠若惊。
“好吧,就算这样,也不至于这么多……”
路辽勉强关上房门,想要从礼物堆中找出一条捷径穿过客厅走进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平时保护自己的厚重衣物此刻成了最致命的累赘,他扭动了半天,卡在盒子与盒子之间进退两难。
这下尴尬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冷嘲热讽外加贬低到外太空,只是颇为平静地说了句——
【你不喜欢?】
“现在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啊大老大,你把这么多东西塞进我家,我连厨房都走不进……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塞进去的。”
他用力一抬手,盒子咕咚一声,卡在了电灯开关上。
“以及你是怎么拿到我家钥匙的!”
【拿到你家钥匙还不容易。】
那难得平静的口吻里泄露出些许得意。
“私闯民宅你还沾沾自喜了吗?”
【你的话里有两处错误,一,我没有私闯民宅,将这些东西送到你家的是哈迪。】
“你的管家还兼职快递啊。”
【二,我是光明正大送礼,沾沾自喜这种小人适合的词不能用在我身上。总之这些都是你的了,要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不要说着霸道总裁一样的台词做着让人难以吐槽的事,就算是女孩子收到这么多礼物也只会觉得困扰好吧。”
路辽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他已经觉得胳膊很酸了。
【你希望我把你当女孩子看待?】
“……当我没说。”路辽黑线,“您几位不回西西艾尔参加什么晚宴之类的活动吗?”
【跨年晚宴?】
“对对,就是这种东西。”
【下午已经去西西艾尔露过脸了,晚上是属于我们个人的时间。】
路辽的印象中这种特殊时期的活动应该很重要才对,他们说翘就翘。
任性啊。
【你呢?今天怎么过?】
他没想到伊萨姆会问他这种问题。
“我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啊。”
【一个人?】
“一个人。”
【嗯——】
这个拖长音让他一头雾水。
【咳,哈迪的晚餐做得多了些,萨里耶的意思让你来跟我们一起用餐。】
“啊?为啥?”
【因为看你一个平民太可怜,这个回答满意了吗?】伊萨姆有些不耐烦。
“满意满意。”路辽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是挂上些许笑容,“需要我带些什么东西么?”
【切,你还能带来什么好东西……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伊萨姆,那个!难道……】
【先生!】
伊萨姆的声音忽然极度惊慌,紧接着话筒里传来萨里耶与哈迪惊愕的叫声。
不等路辽接话,电话里传来奇怪的碰撞音效,紧接着一声巨响,通话就这么断了。
空气回归寂静。
在他还没有发力吐槽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故。
听起来是出事了。
想那么多干嘛赶紧过去啊!
路辽保持原来动作后退到门口,盒子被推搡得乱七八糟,他将买来的东西往礼物盒上一挤,勉强锁上门快步朝高级公寓的方向跑去。
闹归闹,吵归吵,要是真的有了什么事可就糟糕了,而且听上去出事的不仅是伊萨姆一人。
不过那个叫声,有些怪异。
今年最后一天就要来场奔跑,难道要从今年奔跑到新年吗?
不会是暗示明年他也是劳碌命吧!
他用上他认为可达到的最高速来到目的地,熟门熟路地上了电梯走上安全楼梯,按响公寓的门铃。
——叮咚,——叮咚。
没有人开门。
通常他来到门口,哈迪就会开门迎接,根本不需要按门铃的步骤。
“萨里耶!伊萨姆你们在吗?”
路辽拍打房门,依旧没有回应,他趴在门上试图用耳朵听听里面是否有动静。没一会儿门被拉开,路辽维持着偷听的姿势,尴尬地扬起嘴角,然而他很快就被眼前看到的惊呆了。
一个皮肤白皙、带着一头黑色卷发的少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他长得非常英气,简直像是从雕塑台上走下的石膏模特。
“您这么快就赶来了,辽先生。”
少年声音清晰而动听。
“你认识我?”
路辽拍打自己的门面看看是不是幻觉,接着仔细盯着眼前的少年——
这张脸似曾相识。
“难道辽先生没看出来吗?”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露出温和干净的笑容,站得笔挺的身姿带着这个年纪所没有的老成。
“你是哈迪的儿子?”
少年一愣,噗嗤笑了出声。
“进来再说吧。”
路辽的视线停留在少年身上无法离开,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相貌可以说和哈迪异常相似,但言行举止都一模一样,这就不太正常了。
等一下,就算哈迪有儿子也不该这么大啊,他今年三十上下,眼前的少年十七八的光景,这么一推算他有这孩子时才十二三岁,不合常理。
“您先坐,两位先生正在更衣。”
少年熟练地替他温好一杯四红果茶,路辽的眼睛都直了,一个大胆而诡异的设想忽然出现在脑海中。
既然这少年不是哈迪的儿子,又和哈迪长得那么像——
“请问……”
他不由自主地拖了长音。
“您请说。”
“这样讲你别生气啊,你……是哈迪的兄弟吗?或者……哈迪本人?”
“哦?”
少年将手臂上的毛巾叠好放在盘子旁。
“辽先生,您终于注意到了。”
还真是!
“会叫我辽先生的人特别少。”他好奇地上下打量年轻了十几岁的哈迪,“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你怎么忽然这么年轻??”
已经步入大叔年纪的法里斯·哈迪长得十分端正,年轻时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帅哥一枚,只是没想到真的看到本尊时,路辽还是忍不住惊叹一把。
这个颜值要逆天啊。
“这一切都归功于……”哈迪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闭口不谈。
“稍后您就知道了。”
还是这样喜欢卖关子,路辽端起茶杯喝了口。
味道毫不逊色,嗯,是哈迪本人。
餐桌上摆放了许多盛满各种食物的餐盘,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今天的客厅看起来多了些热闹的颜色,连桌布也焕然一新。
路辽说:“那个,他们两出什么事了吗?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很不正常。”
“与其说出事,不如说发生了点小意外。”
“连你也没预料到的意外?”
哈迪点点头。
看他的态度不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大事,路辽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这个地方还是安全的。
“大白天换什么衣服啊。”
“关于这一点,您很快就知道了。”哈迪说着走向卧室的方向,路辽听见他轻轻叩响房门,紧接着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开了,又关上,路辽没看到任何人出现,他忍不住伸长脖子。
然后从沙发靠背后看到一点点蓬松的黄毛。
他赶紧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站起来想一探究竟,看清那是什么后忍不住喷出半口茶水。
小个子正太穿着一身漂亮的制服,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过这次的杀伤力……小了点。
路辽使劲揉自己的眼睛,来回看了好几眼,快步绕过沙发来到伊萨姆面前,刚刚还在电话里对自己摆出一副“你不想听我的也得听我的”的姿态的伊萨姆身高急剧缩水,现在的高度差不多只到路辽腰部以上的位置,有棱有角的脸忽然变得十分圆润,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红,那双圆润的亮蓝色眼仁和挤在一块的细巧眉毛——
他应该是在生气,可这肤色是在太粉嫩了,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这是唱的……哪出?”
他指着气呼呼的伊萨姆一脸茫然地看着哈迪,紧接着从卧室里走出差不多身高的萨里耶,路辽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又……唱的哪出?”
·
“饼干?”
路辽看着眼前满满一盘带着余温的曲奇饼干,制作非常精良,每一块都撒上大量配料,绝对的良心出品。
个头也非常大,一片差不多有他整个手掌那么大。
“呃……烤饼??”
“严格来说那不是饼干也不是烤饼,是欧德先生制作的药。”哈迪说。
欧德还会做饼干吗。
不对,谁家的饼干这么大面积!谁家的药是饼干形状!
“所以你们就是吃了这个饼……药干才变得这么年轻?”
“是这么一回事。”
变小的两兄弟像一对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可爱到自带柔光效果,萨里耶小小的手握着相对巨大的茶杯,伊萨姆盘着腿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不论是乖巧型还是傲娇型,都是那么讨人喜欢。
路辽的视线根本移不开,就算移开了也会不由自主回到他们的身上。
颜控的悲哀。
“那这个‘药’能让人变小?”
萨里耶抿一口茶:“可能。”
“会不会有别的副作用?”
“或许。”
“呃……那它应该会很快失效吧?”
“大概。”
怎么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所以他们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误食了某种神秘物质。
“那很严重啊,现在不是应该赶紧去找欧德医生吗?”他翘着拇指指向哈迪经常使用的传送门。
不知这句话的哪儿触及了伊萨姆的爆点,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跳下地怒气冲冲地走向传送门,对着门板猛地踹了几脚,另外两人显得淡定许多。
路辽不解地看着哈迪,他只是站在那儿无奈地笑。
明白了,门上玉石记下的是成年后哈迪的手掌,而不是刚成年时期的。
而能打开门的人只有成年版的哈迪。
也就是说——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开启通道。
这——的——确——有些麻烦。
不,相当麻烦。
“冷静,伊萨姆。”萨里耶双手握着茶杯看他发泄。
“你叫我怎么冷静!”
以往冷酷无情的大嗓门突然变成变声期前稚嫩的男童声,无论他说什么都让路辽感到萌点满分。
这下一点都不怕了。
“就因为这该死的玩意儿我现在只能这样!好极了,太棒了,别说出门,我们哪儿都去不了!哪儿都!去不了!”
“就算发脾气现状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哦。”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面对双手叉腰怒气满点的弟弟,萨里耶扑闪他的大眼睛,笑得春光明媚。
“原谅欧德吧。”
短暂的沉默后,二十五层炸开了锅。
“原谅!?你让我原谅他?!”
小巧可爱的浅金发少年握紧拳头走到萨里耶身边,微微抬头看着沙发上的那张如出一辙的脸孔。“我没把他狠揍一顿就不错了,你现在居然告诉我要原谅他?!”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我……”
伊萨姆立即卡壳,有些丧气地咬着嘴唇。
路辽注意到萨里耶正对他作出手势,想要他安慰一下他们的老大。
总是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路辽走到他的身边,伊萨姆扬起小脑袋。
好像有只小奶猫在无辜地看着他。
射中心脏。
“我说,大老大啊……哎哟!”
不等他把话说完,伊萨姆一脚踹上他的小腿肚,幸好身高缩水后力气也小了很多。
一点都不痛。
还是给个面子跪下吧。
“不许这么站着跟老子说话!!”
殿下,您的措辞太粗俗了。
“是是是。”
路辽乖乖蹲着,这样的视线又回到了必须微微抬头才能与伊萨姆直视的程度。
“说吧。”
“我的意思是,反正已经这样就当做难得的放假呗?你看你们平时都那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没休息过。”
“我不想休息。”没有了身高差距,伊萨姆的口气缓和许多,“过几天的日程是由我亲自出使天翼轨,在此之前要先与前往蒙得利的外交人员会合商谈,不能改期不能取消。可到现在重要的数据报表还没交到我手上,我又怎么能在这种非常时期出状况!”
“那也是几天以后的事儿啊。”
“后天。”
“哦,那也是后天的事儿啊。”
“……我居然指望你有点责任心和时间观念,我大概病得不轻。”
伊萨姆的眼神充满嫌弃。
路辽看了看萨里耶,萨里耶笑着耸耸肩。
“但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说对吧。”
“不对!”
“哪儿不对?”
伊萨姆轻蔑地扫向路辽:“我不指望你这个单细胞生物能明白我现在所作的事对克洛维耶大陆未来的经济发展和土地安全有多重要,至少我可以让你立刻闭嘴。”
他象征性地挥舞拳头,路辽象征性地拉上自己的嘴。
他脑海中闪过好几个截然不同的画面,闭嘴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太多了,他不能确定是哪种。
在过去发生过不同的“闭嘴”情况。
无论哪种都不要。
“领导,我劝说失败。”他向萨里耶投去求救信号。
萨里耶笑着从沙发上挪下来,走到伊萨姆身边轻轻蹭着他的鬓角。
“别生气了,好吗?”
路辽很少看到这种亲近的画面,两个孩子表示亲密的模样,倒像两只毛绒绒的奶猫。
“可是……!”
“这只是意外,欧德有分寸,他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行为的。”
“他倒是敢。”
伊萨姆鼓着腮帮子哼哼。
孩子的颜值决定可爱度,他们的可爱系数已经突破天际。
路辽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
“嘿咻!”
在两个小个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路辽拦腰抱起,眼见这一幕的哈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还真抱得动啊。”
萨里耶好奇地仰头看着他,伊萨姆抬起手各种挥舞,恨不得挠花路辽的脸。
“你干什么!你这个可恶的无礼的底层平民居然敢对我做这种事!还不快把我放下!”
“我只是想试试,好像还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了!!”
伊萨姆恶狠狠地瞪着他,他的瞳孔很快变成梭型,看上去更像只炸毛的猫。
一直没说话的哈迪走到路辽身边,小心地接过萨里耶,萨里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路辽的负担顿时小了很多,尽全力抓住手舞足蹈的伊萨姆。
不行了,还是好可爱。
只是看到他这样,平时的嚣张跋扈都可以原谅。
对不起啊远在天边的爸妈,你们儿子就是个颜控。
“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路辽躲闪伊萨姆的爪子攻击,身高成了眼下压倒性的优势。
“就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完全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这话估计只是说说,要是真的治罪,等于透露他自己吃瘪的事儿了。
闹腾半天伊萨姆的气都没消。
“这样干等着也不行。”路辽看向哈迪,“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欧德先生对我说这些饼干对身体有益,黑巧克力色的可以增加活力,白巧克力色的可以恢复疲劳。”
路辽嘴角抽搐,不能用寻常人的思维来考虑欧德。
如果恢复年轻能算作增强活力的话……这似乎解释得通。
哈迪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欧德先生还提到,如果不想吃黑色了,就吃白色。”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哈迪。
“什么叫‘不想吃黑的了就吃白的’?”伊萨姆咬牙问。
“我也不太清楚,原话差不多是这样。”
“你先前怎么不说?”
“这……”
路辽说:“也就是说他给了你们两种饼干?但我看到你们的盘子里只有巧克力色一种。”
哈迪回答道:“其实……那些饼干我都包成礼物送给了辽先生,欧德先生交代这之中也有辽先生的份。”
两兄弟的视线先是扫向路辽,随后回到哈迪身上。
“都给了他?为什么?既然欧德说过这样的话,那白色的可能是‘解毒剂’之类的玩意儿啊!”伊萨姆的音量拔高。
萨里耶的指骨顶着下巴:“解毒剂……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
“所以为什么要全送给这个家伙??”
哈迪带着歉意说:“因为两位先生不爱吃甜食。”
“……”
“……”
他们俩同时沉默。
“拿到后我试吃了一下,白巧克力饼干的甜度已经超出了两位先生能接受的最大范围,而辽先生比较喜欢甜食,所以……”
这乌龙摆得真是时候。
就算说了当时的他们估计照样不会吃。
伊萨姆瘪瘪嘴,扑腾两下从路辽怀里溜下来,站好。
“总之,只要能拿到白色饼干,现在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对吧!”
“伊萨姆,你是说……”哥哥的眼神亮了亮。
“我们去呆子辽的家里把饼干拿回来啊!”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我可不想再穿这么迷你的衣服了,我也不想再用这种视线看着这傻蛋,以及你!底层的平民,别再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说到最后,他恶狠狠地瞪着路辽。
“……你即将去的是我家,提到我的时候就不能客气点么殿下。”
“有这个必要吗?”
“完全有。”
也许是想到很快就要解脱,伊萨姆兴奋地第一个冲向大门,路辽的眼神中带着鄙视。
“这种时候我是不该泼冷水的,不过伊萨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
事实证明他的确忘了。
当他们一行四个人全副武装来到路辽家门口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了。
路辽刚打开门,一堆形状各异的盒子就要往他们身上倒,亏得哈迪和路辽同时撑住。
伊萨姆看得说不出话来,呆滞的脸上多了两分委屈。
“怎么会这样。”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了吗?”
路辽咬着牙将盒子们往里推,好不容易维持到不会倒下的程度。
“……我没想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事有多夸张了么。
“我真没想到你家这么小。”
想说的是这个啊!
路辽抹了把脸,双手叉腰看着自己那差不多被堵干净的大门。
忽然他听到了拍照声,扭头一看,路过的学生忍不住拿着手机拍了张照,快速跑掉。
马路对面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注意到路辽看着他们后,快步离开。
“……”
他怀疑明天自家门口的照片就会上视讯热搜榜——除夕夜里,家中被礼物淹没以至于进不了家的男人。
应该不会已经有记者之类的偷拍过照片了吧。
“你们能从这堆盒子里找到想要的饼干?”
尴尬归尴尬,路辽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这家伙平时盛气凌人,送个新年礼物都那么高高在上,终于能看到他挫败的样子,没有比这更好的新年礼物了。
“哼,小看我?”
“我就那么一说。”
“你以为我会给你抓住把柄,呆子辽。”
萨里耶麻利地将自己后中的长发拢好,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绳子系上,伊萨姆粗犷多了,直接撩袖子。
“伊萨姆,我们先进去挪动盒子,留出空间让他们进来。”
“你左我右。”
“好。”
“哈迪,借力。”
“好的先生。”
萨里耶和伊萨姆同时走到门边,在哈迪双手的辅助下爬上盒子顶端,顺着上方的空档爬了进去,立刻消失不见。
意外地有效率。
房间里传来纸盒摩擦的声音,很快在门口的纸盒开始松动,像是在玩古老的像素游戏亦或者华容道,盒子左右移位,终于从中间的位置被挖出个空档,而上头的盒子并没有倒下。
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的,路辽惊叹。
伊萨姆探出头。
“快进来。”
年轻的哈迪不由分说将自己携带的行李箱塞进洞内,随后弓起身钻了进去,一下就没了影,而路辽傻乎乎站在那儿。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这么做。
“你就留这么个洞给我?”
伊萨姆再度探出脑袋:“你连个洞都钻不进来?”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现在是……”路辽看着自己一身厚重的打扮,绝对超出这个洞能承受的负荷。
眼看他们两个孩子一个少年,当然不在话下。
“我是个成年人。”
“那你就站在外面吧。”说完伊萨姆把头缩了回去。
“……”
可恶。
他不爽地拆下自己的外套一号和外套二号,还有围巾跟帽子,全塞进洞里,然后自己往里蹭。
钻洞前还不忘看看身后有没有人经过。
好不容易经过这第一道关卡,路辽把衣服往前一扔,没有听到接触地板的声音,反而传来一声闷叫。
“你干什么!!”伊萨姆黑着脸把砸在他脑袋上的衣服丢出去。
“呃,没看到,抱歉抱歉。”
路辽回程伸手把大门关好。
他还想住在这儿,可不能让外人看到。
锁好门穿回客厅,他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有多面目全非,除了裸露的沙发,几乎看不到能落脚的地方,连墙壁也被遮挡大半,更别提通往自己房间的走道了,更是被塞得鼓鼓当当,一点走廊的痕迹都看不着。
这不就是个快递中转站嘛。
路辽无语地看着造成这一切的半个始作俑者法里斯·哈迪,他已经脱去了呢大衣,卷好袖子接住伊萨姆丢出去的礼盒一一摆放整齐。
愤怒的小少爷正发疯一般翻找,全然不顾周围被颠覆得有多乱。
眼看空间被折腾得越来越小,路辽叹口气加入搬运大军。
他看着哈迪搬运的东西:“那个巨大的扁平礼盒是什么?”
“是赫士列特先生送您的礼服。”
“……”
早知道就不问了。
“那那个金光闪闪的包装又是啥?”
“这是热娜小姐送您的全套首饰。”哈迪拎起另一个包装,“还有配搭的皮包和舞鞋。”
“……冒昧问一句,您一共往我家塞了多少个盒子?”
“一百九十七个。”
“……”
路辽想给自己一嘴巴,嘴贱问这么多干嘛。
元旦他肯定不会无聊,光收拾这些东西就够他受的了。
“哈迪,欧德的礼盒究竟长什么样!”伊萨姆濒临暴走中。
“包着白色的包装纸,一个不大不小的方盒。”
“没有其他特点了吗?丝带,卡片,贴纸,什么都行!”
“没有了,少爷。”
“你怎么就不弄得引人注意点?!”
“欧德先生不希望自己送出的礼物不符合自己的审美,特地命我这么做。”
“见鬼的审美!”
伊萨姆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盒子劈成两半。
按理说白色此刻应该非常显眼,可放眼望去,五彩缤纷中根本无法锁定到这么常见的色彩。
“还记得放在哪儿吗?”萨里耶举起盒子,跌跌撞撞地走向沙发,站上去乖乖把箱子垒在茶几上,越垒越高。
“非常抱歉。”
哈迪遗憾地回答。
路辽说:“急什么,既然知道长什么样,慢慢找就是了,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你说得轻巧!如果找不到,难道让我明天以这幅模样去见天翼轨来的外交人员?”
“不是后天么?”
“明天有晚宴!”
“呃……请假?”
“愚蠢!”
伊萨姆拿起什么就往路辽的方向砸去,他被砸个正着。
再次庆幸,人小力气也小,不然肯定鼻青眼肿。
“大老大啊,你小时候也这么暴躁吗?”
“当然不。”萨里耶抢先开口,“小时候的伊萨姆特比可爱,我都不舍得欺负。”
伊萨姆僵在那儿,脸瞬间烧红。
“你、你胡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
“我说的是真的,对吧,哈迪?”
管家帮腔:“是的,萨里耶少爷,那时候的伊萨姆少爷非常天真浪漫,那单纯又无辜的眼神让人记忆犹新。”
嚣张的小个子金毛哑口无言。
“噗。”
路辽没憋住笑,下场就是一个巨大的礼盒冲他的面部呼啸而来。他踉跄地想后退,无奈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让他挪位,被脚后跟的物件一绊,整个人摔在盒子堆里。
“吵死了!你们几个!”
大魔王恼羞成怒,顺手往旁边砸了一拳。
这个习惯砸墙的姿势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伊萨姆和路辽立刻被阴影笼罩。
茶几上好不容易垒得很高的礼物盒从摇摇欲坠转为轰然倒塌,片刻间,客厅里鸦雀无声,安然无恙的萨里耶和哈迪呆呆对视。
路辽的手臂从盒子间伸出举向半空。
“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同样被压在盒子下面的伊萨姆闷闷地开口。
“为什么有点社会地位的家伙送礼都喜欢送一大堆?”
“这是礼貌,你懂不懂?”
“我不想懂。”
等伊萨姆露出疲惫的神态,其他人已经坐在旁边不想动了。哈迪体贴地替他们各倒一杯水。
路辽看着玻璃杯发呆。
当电话中的伊萨姆对他提出一同吃晚餐时,他的喜悦多于震惊。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这种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刻,只有他孤身一人,再怎么习惯独立也是会觉得有些凄凉的。
不过让他好奇的是这两个人像普通人家那样在自家吃饭,而不去和他们家族中的人联络感情。
也许,这种时候再这么做没什么意思吧。
他们应该也累了,要时刻注意维持那么多关系。
“那个……”
两个小正太同时抬起头看他。
“你们吃不吃水珠糖片?”
他们两一脸茫然,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虽然也是甜食的一种,不过我可以做得味道不那么重,总的来说还是挺好吃的,要不要试试看?”正巧他买了很多可以制作的食材,本来只打算做给自己吃。
萨里耶眨了眨眼说:“莫非,是辽自己做?”
“呃,嗯。”他挠挠后脑勺,“不过不是什么能拿得上台面的点心啦,卖相也不是太好看,独家自制。”
伊萨姆鄙视的目光依旧:“你总想着塞给我们没有格调的东西,是想拉低我们的水准吗?”
果然他们不会喜欢么,他既觉得理所应当又有些失落。
“我就那么一说,不用当真啦。”
“如果不好吃,你就死定了。”
“哦……啊?”他猛地抬头,伊萨姆已经重新投入到搜索行动中,萨里耶的眼神中带着迷离的期待,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吃。”萨里耶笑得很开心,“辽做给我的食物,我很想吃。”
哈迪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我也很有兴趣,可否也算我一个?”
“是、是这样吗?当然可以啊,你们不嫌弃的话。”他的脸有些发热,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
当萨里耶终于举起白色礼盒时,伊萨姆已经累成一滩,一脸快哭的表情。
花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个中艰辛自己明了。
盒子在众人瞩目下被打开,萨里耶拿出一片白巧克力饼干,浓郁的甜味弥漫在房间中。
“……”
“……”
不论是萨里耶还是伸手要拿的伊萨姆都没敢下口。
路辽又累又热,脱得只剩一件衬衫,他不停在脸旁扇风,看着两小少爷:“已经在眼前了,赶紧吃啊。”
“啰嗦!我还用你提醒?”
伊萨姆目光躲闪,接过那片来之不易的战利品后吞咽了下口水。
怎么看上去比上战场还怕。
“不就是片饼干,你……俩至于么?”路辽看着目不转睛盯着饼干的萨里耶,难得认真的表情浮现在他的小脸上。
空气异常严肃。
在整理之中哈迪已经暗搓搓打开了一条通往厨房的窄道,他拿着两杯水来到两位小少爷面前,他们依旧不为所动。
“我来当白老鼠好了。”
他们俩同时朝他投去渴望的目光。
路辽快速拿起一大片,率先嚼了几口。
“嗯……”
的确挺甜的,不过还不算腻,就点水就能吃下去。
好像能品尝到极其微小的苦味,也许是为了掩盖药的味道使用了大量的糖浆,好在苦味不会在舌头上停留太久。
“味道如何?”萨里耶忐忑地问。
“我觉得还不错。”
伊萨姆立刻摆出厌恶的表情。
“干嘛,你质疑我的味觉吗?”
“你从头到脚有什么地方让我欣赏的?”
“敢吃甜食的勇气。”
“……”伊萨姆再次无法反驳,脸红一阵白一阵。
萨里耶深吸一口气,迅速咬下小口,嚼都不嚼吞下肚子,哈迪在旁边伺候他喝水,简直比吃药还痛苦。
更像服毒。
你们这是有多怕甜食,路辽腹诽。
这边厢,强势惯了的殿下依旧不愿把白饼干放到自己嘴边,来来回回又僵持了很久,直到路辽觉得已经等不下去。
“伊萨姆老大,您就快吃吧,早点吃早点解脱。”
“啰嗦……”
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强硬,反而有些可怜。
“不吃就这么耗着吗?”
“要你管!”
我当然得管了,这是我家,你们走了之后我还得收拾一百九十七个盒子。
小少爷持续做着自我斗争,斗争到路辽的肚子都饿了,斗争到路辽快哭了。
说好的跨年晚餐呢,难道要在这里把时间耗光?
难得的回忆啊。
他放弃地望向那边正在跟命运做抗争的萨里耶和陪伴的哈迪,忽然哈迪抬起头,对路辽笑了笑。
“辽先生,其实……”
“什么?”
“如果伊萨姆少爷实在不愿意,您也可以动用点强迫手段。”
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
等等,本人似乎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了。
路辽疑惑地问:“这样可以吗?我觉得他会宰了我。”
“您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可……”
脸色有些苍白的萨里耶抬起头,他腮帮子鼓鼓的,目光坚定地对路辽点点头。
他的身材已经比刚才稍大了些。
为了晚餐,豁出去了。
“行吧……万一有什么不测你们记得替我收尸啊。”
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助长了他的叛逆之心,路辽实在被空腹折腾得无法维持好心情,他不做他想,当机立断拿起一片新的白巧克力饼干,按住伊萨姆的腰直接往他嘴里一送。
一声惨叫响彻夜空,与远处的钟声和人们欢呼新年的喜悦相互融合,消失在广阔的天空中。
·
新年的钟声停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当萨里耶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哈迪带着水瓶进入卧室为他梳洗。
他活动双臂。
“欧德的药果然有用,我觉得舒服多了,伊萨姆呢?”
“他正在欧德先生那。”
“那么宴会那边……?”
“他说之后再办。”
萨里耶噗嗤笑了出来:“这次真是辛苦他了。”
“难得放松一下总是好的。”
“是啊。”萨里耶揉着后颈,歪着头看着认真工作的哈迪。
“我希望他独当一面,没想让他变成个工作狂。”
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这位金发青年一手策划的好戏,为的只是将这场闹剧作为贵重的礼物送给他的管家。
首先拜托欧德制作了可以暂时性变小的药粉——他有能力做出各种奇怪的东西,暂时的药效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然后借着伊萨姆的手,从给哈迪派下送礼的任务起开始这场有趣的演出。
中途萨里耶已经找到了白盒子,被他悄悄藏了起来,就这样,主角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看似胡闹的搜索行动硬是持续到了天黑。
加上有路辽的帮衬,效果显著。
没有什么比情绪激昂且毫不做作的演员加入更深入人心的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足够了。”
哈迪抿唇笑着。
“时隔这么多年还能看到两位少爷年幼的模样,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
萨里耶垂下眼,柔和的光衬着他优美的侧脸线条。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们今天是你真正的生日呢?”
“对法里斯而言,生日并不是有多重要的东西。”他将热毛巾递给萨里耶,“从我们开始履行职责的那一天起,我们的全部只为主人存在,以主人的意识为自己的意识。”
萨里耶眯了眯眼,从眼缝中泄露的流光让人读不懂他的情绪。
“恐怖的忠诚,但你完成得非常好。”
哈迪的笑容染上几分自豪。
茶几上的玻璃罐里,躺着半瓶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水珠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