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烟雾缭绕,呛得我阵阵作呕,看着摇摆贴近的人群在我眼前晃动,我竟也有种想要加入其中的冲动。
灯光照射在酒具之中再经反射,朦胧的幻觉在我的思想中铺开。
“原谅我吧!沫笙。”
这个女人经常这么说。
但我坐在高脚凳上,轻抿着玻璃杯中的液体。只是纯苹果汁而已,但我却像喝酒那般做作。
可能我也变得不正常了吧。
“请别打扰我。”
我已经无数次给出这样的回应,但她依旧百无聊赖地挑逗我的耐心。
“这里的人花色,脑袋也分不清黑白,照此看来,老板娘不检点也有缘可循不是吗?”
不过她也对我的话不理不问,一味重复着“原谅我……”
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常有一些大胆的女性上前攀谈,我不是瞪她们一眼就是挥挥手让她们离开这里,那些人别无例外地,盛装浓抹,满身珠光宝气,我的眼睛都快要被她们晃瞎了。
而她也不例外,即使满脸委屈,微带泪痕,却依然不忘穿上靓丽的外装,自然而然地摆出不可高攀的架势。
“我难得有天是闲的,希望不要被搅黄了,你难道就没有其它事做吗?”
“……”
“你很碍眼。”
“……”
“行,你不说话,那我走。”
下高脚凳时,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稳住身姿后,我便向吧台走去。
等候片刻,我拿着一托盘的美食饮品回到了自己房间。
抿口果汁,我缠着绷带的右手又开始发烫起来,自从那一天起,我就经常情不自禁地回想那个令人振奋的情景,一股躁动充斥着我,恨不得一拳把墙壁打穿。
整件事情是不合理的。
3-4?2-4?如果我不帮那个员工送餐,就不会亲眼见证那个女人的丑陋面目。
当我查阅那一天的账单时,无论是2-4还是3-4,根本就没有什么订购记录。
事发之后,我也没见到过那个让我帮忙送餐的员工,他主动辞退了。
这样看,简直就是那个员工故意让我发现那桩丑事。我有些胆寒,不知道那个员工为何这么做,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只要保持自己应有的态度就好。
明天还要和吴梦他们见面,讨论会长选举的事情。
我的人生还在正常轨道上运行,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很窝囊,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托给吴梦,自己的选举甚至需要他人各种帮忙,仔细对比我和他们之间的差别,才发现我似乎才是最逊的那一个。
不过即便这么想,即便经常产生这种自卑心理,我也只能狠抽自己一巴掌,然后继续伏案操笔,担当我的职责而已。
这时,地板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冗杂的脚步声。
“哗啦——啊啊啊!”
起初我没在意,但越来越大的骚动声不禁让我紧张起来。
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还有尖叫声?这个脚步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股庞大的气流压倒了我的思绪。可能出事了。
我迅速冲出房门,推开了安全出口的门,不发出一点声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
……
“都不许动!给我手放头顶,趴在地上!”
一群蒙面人正手执器械对那些客人们发号施令。
我躲在楼梯暗处,窥望着一楼大厅的情形。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浑身如冻结般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厅里的人全部趴在了满是玻璃渣的地上,各色液体到处横流。门口那个常和我打招呼的保安已经被放倒,身下被流淌的鲜血所覆盖。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的我,瞬间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我掐住自己的喉咙,不让喘气声被那些人发觉,然后仔细听着动静。
伴着那些趴在地上不敢动的客人的呻吟与求饶声,场面凄惨无比。
有人的衣服已经湿了,不知是因为地上乱流的酒水,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该怎么办?我焦急地思考着。
手机刚刚被落在了吧台那边,没办法叫警察。
这时,我猛然想起二楼三楼的走廊还有座机,我赶紧往回返,尽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托着麻木无感的身躯赶到座机旁,我暗自庆幸没有像电影情节里那样在关键时刻踩到罐子之类的东西。
这时,我听到一楼有个人叫道。
“……你们几个,上楼看看还有没有人!”
完了!他们要搜查房间!
父亲应该还在房间里睡觉!
我赶紧拨通了110,迅速悄声报了地址,然后跑进一个KTV包厢拿起一只烟灰缸,接着迅速冲到了四楼。
刚到四楼楼梯,电梯的门里就走出了两个蒙面的人,挨个搜查着各个房间。
——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多跑出去几步和那两个人撞满怀,另一方面,我在这时也抱怨起为什么自家的电梯速度这么快。
幸好今天周六,其它员工都出去嗨了,整个四楼还待在房间里的就只有父亲。我趁他们搜查其它房间的功夫偷偷溜到了父亲卧室。
黑洞洞的,气氛和外面的喧乱很不符。
我上前死命抓着的衣领摇晃着。
“起来!起来!”
“唔……沫笙啊……让我再睡会儿……”
“有人抢劫了!赶紧起来!”
父亲一听,蓦地下了床。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他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儿被抢劫了,待会有两个人会进来查房,我就站在这里让他们发现,你趁他们放松警惕时用这个拍他们后脑勺!”
我把烟灰缸递给了父亲,仔细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等一下,我当诱饵,你来动手。”
“也行。”我迅速接过烟灰缸,躲进了衣柜里,然后透过缝隙窥探着外面。
“啪嗒——啪嗒……”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两个人在隔壁房间翻找东西的窸窣声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我屏住了呼吸,衣柜里很难站住脚,我努力撑着四壁保持平衡。
“剩下就只有这间房了。”门外传来了闷沉的人声。
门把手“咯吱”一声转动,外面的光线也随之照亮了这个房间。
“靠!还真有人——别动!把双手背在脑后!跟我们出去!”那两个人手持匕首朝父亲喊道。
“别别别!我按你们说的做!大哥们别激动!”
“哼,还挺老实的,刚刚真是吓我一跳……”
我仔细观察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他们押着父亲往回走时,我找准了离我最近的那个人露出后脑勺的一瞬间—— 就是现在!
我冲出衣柜,举起烟灰缸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个人甚至没有喊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可恶!你竟敢!”
另外一人见状,把刀从父亲的脖子上拿开向我刺来。
我刚想躲避,但被那具刚刚倒在地上的身体绊了一下。
不好!要被刺了!
失去重心的我眼看着那闪着白光的匕首即将剖开我的胸膛——但在最后时刻,利刃突然向下画了个弧线低垂下去。
“你他妈放开我!”
“沫笙!趁现在!”
我看着被父亲拖倒在地板上的歹徒,对准那个蒙面头套跳起就是一顿乱踩,直到那人毫无动静,还用手中的烟灰缸在后脑勺又来了一下。
……
“呼——好险……”
我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深深凹陷下去的两颗头颅,缠着破旧绷带的右手又开始发热发烫,伴随着强烈的罪恶感与正义感袭向我的内心,竟让我心驰神往。
“我已经报过警了。”
我挥手制止了拿着手机的父亲。
“你妈呢?你妈在哪?”
“她……应该还在一楼,那里有一堆人,我看到有个人带着枪。”
我看着地上流动的殷红脑浆如此回答。
“我要去看看。”
说完,父亲就起身往外面走。
——真是个莽夫。
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不检点的场面。
“等下,楼道口那边应该不会被发现,我和你一起。”
说着我也站了起来,抖了抖被血液沾湿的衬衫。
和父亲一起避开了二、三楼的歹徒,我们顺着安全出口下到一楼,在暗处观察着动静。
“怎么那几个人还不回来?钱都已经到手了,你们去找他们去!叫他们赶紧撤了。”
刚到楼下,就听见那个歹徒头子如此命令着。
我预感有些不妙。
虽然一楼无人员伤亡是件好事,但万一他们到了四楼发现那两个被干掉的歹徒,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怎么办?是静等警察来到?还是先想办法拖住那些上楼的歹徒?
正当我斟酌时,突然闯入一个不安定因素。
“你们……嗝!这些人,无法无天了是吧?”
一个醉汉突然站了起来,在众人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大声斥责起那些蒙面的人。
你这是有多醉啊!?枪指着你酒都没醒?
“你特么——”
——砰!
“啊啊!”
一声惨叫声起,那个醉汉的胸口顿时爆出一朵血花。
我明显感受到在我旁边的父亲浑身一颤。
但被吓到的不仅仅只有父亲,那些趴在地上的人也开始惊恐的扭曲起来,其中有一个反应最强烈的甚至把手从头顶放下来站起了身。
一个人挥舞着一把两拃长的尖刀,恫吓着那个站起身的人。
“给老子趴下!快!”
但他的行为却起到了反效果,那个被吓得神经失常的人瞬间尖叫起来
“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
那个女人的反应更加强烈了,不一会大声怮哭起来,而且,那个女人我似乎有些眼熟,有一刹那,当她的面孔正对我时——怎么偏偏是她!
居然是她?!
我震惊之余,那些歹徒因为她刺耳的声音而动了杀意。
“啧,我让你不听老子话——”
持刀歹徒狠狠朝她劈砍下去——
就在那一刹,我旁边的男人全身缩紧,就像个弹簧一样欲要飞弦射出。
我把剧烈颤动欲起身的父亲一把推到在楼梯上,脑子一空,自己纵身往前冲,肉身夹在了歹徒和那个女人之间。
“扑哧——”
……
眼前一阵黑,我看向胸口……似乎有一道血纹烙印在前胸……
——可恶!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使劲撑住身子,看向周围。
——那些人都呆在原地,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转过头,我瞪着眼前的一众歹徒。
——他们也仿佛没有料到我的出现,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世界仿佛在此刻冻结了。
我赶紧忍着剧痛,抢过那把刀朝歹徒刺去。
那颗心脏的方向,因濒死的恐惧,让我的攻击方向准确而有力。
“噗喇——”
血如泉注,喷溅在我的脸上。
我浑身摇晃了一下。或许是失血的原因,我的脑袋变得昏沉无比。
一舔嘴唇,一股铁锈的味道,不同的血液、脑浆混杂着,我的衣服上、头发上、眼镜的镜片上,染满了黏稠的液体。
被大同小异的腥味包裹着,浑身感到了一股恶心的温暖。不知不觉中,我就瘫倒在了地上,连玻璃渣的刺痛都无法感受到了。
最后的昏迷,我突然一切都觉得无所谓了。
——如果是吴梦,应该能轻易对付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