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以一种可怕的姿势瘫倒在沙发与茶几之间了。
眼神恍惚,同时脑后传来阵痛。
“可恶,他妈的!”
那是我自己的啸叫。但我依旧不觉得解气,就再次举起手中的茶碗,朝眉心骨重新砸去——
“啊啊!”
一阵叫喊回荡在静谧的世界里。时停的世界里,反复周旋着我如猪叫般的丑恶嗓音。
坐在沙发上的那尊人偶的担忧面孔我已看腻,那已经不足以称为人了——这个世界除我以外,还有谁能够称为人?既然如此,我只有做出符合人类本性的事就好了啊!
我一心想遵从欲望,但双手却如磁铁般吸引着坚硬而趁手的茶碗不放,并且匪夷所思地朝自己砸了过去。
重心一下子不稳,又或者是小脑的机能出现了障碍,我跌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茶几的拐角,一股血顺着桌角流下,在晶亮的瓷砖块上聚成一滩。
眉骨是不是碎了?眼前模糊一片,这使我产生了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头部的疼痛唤回了我的内心深处的理智,我终究没能够对少女下手。
“如果是混蛋眼镜的话……不至于这么丢脸吧。”我咬着牙关,从心里鄙视着自己刚刚的猥琐行径。
疼痛感渐渐扩大,但我内心却感到了一阵释然。
好在我是同安学姐在一起时进入了时停状态,至少这点还有所慰藉。
如果是正常的世界里,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里,我一直等待着,渴盼能够像上次那样自然而然地摆脱时停状态,但现在我已经不抱期望了。
“哈哈哈,还真有浪漫主义色彩啊。”我苦笑道。
局外者永远是剧中人的噩梦,我曾多次为小说里经历过各种各样绝境的角色而意难平,也向往着自己能拥有浪漫的人生剧本,但一旦亲身临之,事情就变成了绝望。
“算了算了,坦然吧,至少我的人生终点是死亡,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我彻底释然了。
先暂且享受一下只有我一人的世界吧,就算之后感到了莫大的厌倦和孤独,只要一死即可。
没有什么是死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说没有什么问题是死逃避不了的,著名作家托尔斯泰曾在《战争与和平》中探讨过死亡的真谛。真希望他能够经历一次这样的时停。
我暂且保持着摔倒的姿势闭上了疼痛的双眼。
这也没什么,我现在的处境不过是为寻死找了个有力的借口罢了——而正当我这样想时。
——“吴梦?你别倒地就睡啊!”
谁在喊我?大概是我的幻觉吧。嘛,连时停都发生了,区区幻觉不足为惧。
——“喂喂?吴梦你怎么了?”
啧,好吵啊,哪怕是我自己的幻觉也不放过我吗?我现在可只想休息啊。
——一股柔软的触感从我的上臂传来。
那种触感,就像是,那具人偶的手……但我是不会相信的,人偶怎么可能自己活动呢?
——手臂感到了一阵牵拉,力度越来越大。
“你起来啊,别挡在我家门口好吧。”熟悉的如银铃般的嗓音,似乎有种哭笑不得的语气。
我慢慢睁开眼,回归现实世界,希望这样就可以屏蔽幻觉。
——本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人偶此时却费力地拉着我的手臂,企图让我站起身来。
“你是……安学姐?”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瞪大了眼睛问道。
“唔呃,你那是什么眼神……匪夷所思啊,我当然是安璐了,你在说什么啊?”
少女的表情不再是忧虑,而是浮现出了莫大的困惑。
我蓦地站起身来。
这!?难得恢复正常了?世界开始正常运转了吗?
正当我心里狂喜涌动时,安学姐的声音让我稍微冷静了些。
“干嘛嘴咧地那么大,难看死了。”
“啊哈哈哈,抱歉,我好像有些激动……”
“你是不是神经失调了?再怎么累也不至于倒在门口就睡吧。”
倒在门口……
被学姐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大门口而并非茶几旁,自己的脚上还蹬着未穿好的鞋。
不仅如此,我头部的阵痛感也消失了。
甚至——安学姐后脑勺处的扎带,被我撕裂当作绷带的衬衫,地上的血迹,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
首先是冷静,不能太过造次,万一被安学姐看出端倪,光是找理由开脱我的异常表现就有够麻烦的了。
我从时停中摆脱了……这真实吗?我心里甚至觉得这只是一场梦,但哪有梦这么真实的啊。
“既然你困成这样,干脆直接在我家睡得了呗。”
安学姐再次半开玩笑地说。
“啊好好好。”
我不假思索地回应了。
“欸?!你答应了?”
“是啊。”
我有说错话吗?
“但是……你不是说什么,maybe you will lose control? Will you?”
安学姐就算这点令人倾心,她害羞的时候什么操作都可能出现,特地用英文来遮遮掩掩的,竟然还这么自然……
“我都这个状态了,的确控制不了自己昏昏欲睡啊。”
她的脸像被聚光灯照耀的红宝石一样发红起来。
“我……我知道了,那我去准备床铺。”
丢下这句话后,学姐迅速逃脱了我的视线。
果然,那是活生生的人。
太好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又重新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我把穿了一半的运动鞋重新脱下,畅快地向房间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