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脑子里还盘旋着关于学校的各种杂务。
我家离学校很远，下了电车后还得再走一公里路。本想像吴梦和安璐副会长那样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奈何资金不足，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赚钱，而且父母也……说到底，让父母帮忙解决钱的问题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吧。先暂且这样吧，到了大学我就选择住校。
天色渐暗，几十米开外，一座酒吧坐落十字街口，上面花哨的灯光晃得我眼睛疼，但我还是无可奈何走近了那座建筑。
“哎哎哎？！未成年可不行……哦原来是老板儿子啊，赶紧进去吧。”
门口的保安照常和我打着招呼。
“给你带一杯果汁？”
“不用不用不用，我也马上换岗了，待会进去喝点儿。”
看着他堆笑的脸，我也就没再理会，进去之后，我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电梯上到了四楼，走廊深处就是我的房间。
这里……也就是我家，一楼是酒吧大厅，二三楼则是KTV包厢，至于四楼，相对于其它楼层来说显得格外狭小，我一家人以及一些住宿的员工就在这里的宿舍进行私人起居。
白天都是父亲在主持管理，这会儿母亲应该在睡觉吧。
坐到书桌前，作业首先是我的头敌，正火速驱动笔杆时，父亲冲了进来。
“嘿！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下来帮爸爸一把手，我忙不过来了。”
但是父亲，我这边事情也很多啊。
“我还有一堆作业呢，加上学生会的很多事儿也得我来处理。”
“欸，尽说屁话，你现在把我们的家业熟悉了，等你一成年，我和你妈就是帮你打下手的，那不比你上学省事？不就是个学历吗，你混一混不就完了。”
是啊，继承家业……是件很轻松快活的事呢。
“我拒绝，父亲你出去吧，再这样下去只是耗费我们共同的时间而已。”
“哎？！你小子……”
父亲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我找了副耳机戴上，以防止楼下的噪音打扰到我。
就是因为父母这个态度，我没办法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不然将会省下很多时间的，而且我也曾和他们提过把四楼全部改为隔音墙，他们也拒绝了。
“能住不就行，这叫节省时间和物质成本。”
真是太……不对，应该想想我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没错，这就是我的无能之处，我还需要更多锻炼。
……
“呼——”
作业赶完了，我长舒一口气，时钟也不知不觉指到10和11之间。刚刚听到父亲上楼的脚步声，现在应该是母亲在值班。
我下楼让吧台的酒保弄了杯饮料，并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沫笙，帮个忙呗！把这些东西送到2-4室……欸不对，是3-4还是2-4来着？你都去问一下吧，就交给你了！”
一个员工急急地把一个托盘交到了我手上，没等我反应就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心我让你被开啊！我心里暗暗说。
看着托盘里的酒水食物，我还是平稳端举走进了电梯。
经常会有这样的员工动不动就找我帮忙，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父亲让他们这样做的。
先到了2-4，透过玻璃窗，里面是一些年轻女士在唱歌跳舞，我敲了敲门。
“您好！客房服务！”
这种话由我来说还真不习惯的，如果是橓的话应该会很搭吧，想来，他似乎一直都扮演着吴梦私人仆从的身份呢……真头疼，什么时候他能给学生会多卖点力就谢天谢地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请进”，我打开了门。
“2-4的餐品。”
我轻轻压低了视线，尽力保持着一个矜持的姿势。
“欸？我们没有订购什么啊。你买的吗？”
“没有呢。”
果然弄错了啊，这一届员工真不靠谱。
“呃……不好意思客人，似乎是我搞错的，失礼了！”
关上了门，然后压制住了内心的尴尬，我再次向电梯走去。这对于服务业应该是家常便饭了，但我永远没办法习惯犯错的感受。
“刚刚那个人好帅啊，成年了吗？”
“感觉还是学生吧？不过……嘿嘿嘿！”
我假装没有听见背后的声音，虽然这很令人开心。
进入电梯，我用托盘的拐角按下了三楼的按钮，反光的电梯门打开后，我走了出去，心里却还忍不住回味刚才的尴尬……看来今天晚上又要睡不好了。
顺着门牌号，我来到了3-4的门口。玻璃窗口被里面挂着的一件外套挡住了，当我刚要喊“客房服务”时，突然，一股错愕让我呆在了原地。
挂在玻璃窗前的这件外套……好眼熟啊，这是母亲的吗？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黑耀。
对了，也有可能只是撞衫了，这样的事情也很常有。正欲再次张口发声，我的喉咙却紧缩住。刚刚在酒吧大厅里没看到母亲，去二楼的时候走廊里也没有她的身影，但之前听脚步声时，母亲确确实实下楼了，这么一来母亲只能是在这一层……
如果她就是在这个房间里？
仿佛一具阴森的骨爪揪住了我的心脏，不知为何我突然一阵反胃。
等一下，就算是母亲在这里头也代表不了什么嘛，我只要正常的进去……但我此刻，怎么也说不出“客房服务”四个字。
——怎么了？我为什么无法行动？
我的眼前突然盖上了一层雾霾，原地放下了托盘，冲上四楼的监控室。
——刚刚我是在恐惧吗？我怕什么？
虽然各个包厢都是不会安置监控的，但只要查看走廊的监控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待在3-4那个包厢里了。
把监控视频调到整十点，开启倍速。
不过一会儿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也是个熟悉的背影，果然是母亲。
我一下子放松了。
真是的，母亲在那里面干嘛啊……糟了！我还有托盘落在三楼呢！
急匆匆地起身，刚要离开，我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一个人影从监控屏幕中闪过。
我再次怔住了。
——这种恐惧……到底是什么？
仔细再次检查那段录像，果然有一个人也出现在了走廊，那是一个陌生男人。
陌生的男人，他踱步，轻推开了3-4的门……然后，再次出现了一个身影，戴着眼镜举着托盘，那是我自己。
“哈哈哈……”我用指尖捂住了嘴角，瘫坐了一会儿，就这样盯着屏幕出神。
……
……
“砰！”
“啊啊！”
我学着之前看吴梦打架的样子，一个侧蹬把门踹开了，里面的人也因此惊叫起来。
——果然是这样啊……
“呼——原来就是这个感觉啊，我要不要考虑去武道馆学学呢？”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门板，不轻不重的地说道。
“沫笙！不是你想的那样！听妈妈解释！”
“哦？解释？等你们把衣服穿上，有个人样之后，我再听听如何？”
盯着眼前这两团赤裸的肉块，我有些作呕。但更让我作呕的是，我竟然就诞生于那其中之一的肉块里。
“怎么不说话啊？呶，客房服务！这是你们的东西！”
我单手举着托盘，把它朝那两坨肉块抛了过去。
“啊啊啊！”
他们嚎叫起来。
“嘘——小点声，你们也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吧？”
“沫笙！沫笙！我和他只是……”
“请你闭嘴！”
我打断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慢慢往里面走去。
我不看路，脚踢着破碎的门板，膝盖推动茶几，径直走到那个缩成一团的男人面前。
“怎么？您的胆子倒是挺大啊？”我蹲下看着那个男人的脸。
“……”
“啧，你不说话可就不好玩了啊……啊！”
我踩着那坨肉块的大腿，扭动腰杆使劲轮臂，把右手攥紧，狠狠地朝那张面门砸去。
“啊啊啊！”
“哈哈，这样，你就没有脸皮去勾引女人了呢……啧，妈的，血溅我一手的……你好好记着，我没用烟灰缸砸你还算不错的。”
说着，我把脚移开了，然后蹲坐到了旁边那个女人面前。
那张长发凌乱的脸上泪水横流，不过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沫笙啊……我……”
“哎——你哭啥呢，人要敢作敢当，不是你教我的吗？”
不过对方还是一直呜咽，根本没办法建立沟通，不过这也无妨。
“我也想不好该怎么处理你，是该揍你呢？还是该怎么办？要不你说个法儿？”
“呜呜……原……原——”
“欸等下等下，事已至此，你该不会想说让我原谅你吧？”我打断了她的呜咽。
“唔！”
“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才终于知道你是个貌美的女人，不过，那都和我毫无关系，没错，你和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和我毫无关系，我甚至都不会向外宣扬。”
话未说完，那张脸上就暗暗流露出了喜色。
——真是丑陋。
“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说吗？因为，我要做一个完美的人，我要做一个比所有人都优秀的人，我不会让社会惩罚你们，你们可不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
我几乎是贴着她的瞳孔说出了这段话。
看着旁边捂着鼻子满脸是血的男人，我再次扬起了右腿，让那个男人变成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去他妈的！哈哈哈哈哈哈……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我转身走去，背后依旧是哭啼声不断。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不知为何心情大好，甚至连身心的疲劳仿佛都一并消除了。
“嘶，从来没揍过人，看来拳头受伤了……不过，无妨。”
我换用左手握住了钢笔，舞动笔尖，在摊开的白纸上刻下一串串隽美的字符。
“关于学校食堂反馈的商贩摊位不足等问题，提案如下……”
——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