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天璇宫上红莲孤立(6)

  “是你在背后帮我们?”齐绮琪理所当然有此一问。

  “如果直接回答未免太没趣了一些。”秦时雨笑语嫣然,“有兴趣猜猜看吗?”

  “我没兴趣和你打哑迷了,有话还请直说。”

  被一再作弄,齐绮琪难以维持心态平稳,终于是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说到底,你究竟是来干嘛的?”她连尊敬都顾不上了。

  秦时雨一再暗示雪麒麟可能已死的事情已经让齐绮琪足够郁闷了,现在又间接说天璇宫之所以可以顺利发展,没有麻烦加身,是眼前的九公主在背后暗中帮忙。

  “不觉得这样活着很无聊吗?没有一点幽默感。”

  秦时雨遗憾地叹息,齐绮琪再次凝紧眉毛,与她针峰相对:

  “真是的,幽默感太过也不是好事吧?”

  秦时雨高兴地笑了两声,“你总算是摘下面具了。”

  她一直在刺激自己,就是想达成这个目的吗?齐绮琪闻言愣住。

  喵──!

  微风荡了进来,吹得那燃着的烛火摇摇欲垂,白色的猫适时叫了一声,弥散了这突兀的沉默。

  秦时雨紧盯着表情复杂的齐绮琪,静静地说:

  “雪麒麟的生死我不知道,我觉得她可能已经不在了,但你却仍然相信她还活在某处。”

  齐绮琪又再僵硬身体。

  然而下意识想要动怒时,她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在那眸子深处却窥见了某种唏嘘之意。

  曾与雪麒麟达成交易的九公主,是否也和那个女孩建立起除利益之外的感情呢?

  齐绮琪思索着这个问题。

  秦时雨在雪麒麟行踪不明后,秦时雨仍然在暗中帮助天璇宫。她可能有她的考虑,有她的格局规划,但不一定是天璇宫,她显然是特地关照了天璇宫。

  思及此处,齐绮琪唯有叹息可以表达心中之情。

  “你为了偏偏要提她呢?”她揉着额角,是真的觉得累了。

  不仅是应酬秦时雨导致她计划大乱,需要另外再去处理落下的派务,还因为她深夜到访,让自己无法泡上最喜欢的澡,更因为秦时雨来意至今仍然暧昧。

  但,秦时雨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齐绮琪正苦恼着该如何打发对方,或是撬开对方的嘴巴,得知她的真意时,秦时雨却突然皱眉,打破了由她运营至今的僵局。

  “──今次到来,我是想向齐宫主借一个人的。”

  食指沿着酒盏边缘磨擦,磨出细微的黏稠声响。她用这个动作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烦恼。

  “……我已经听晴儿提到过了。”

  齐绮琪直接道出事实,婉转地在催促秦时雨说出正题。

  不过,她下一瞬间便感到后悔了──

  “我要借的不是别人,正正是天璇宫宫主齐绮琪。”

  秦时雨浅勾着笑容,用调戏的态度直言。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重大宣言,齐绮琪除了愣住,还是愣住。

  没想到对方是来借自己的,齐绮琪确实是大吃了一惊。

  于是,她花了一段难以说长,也不能说短的时间去勉强整理好混乱而起伏不定的思绪。她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头。

  “你说,你要借的人是我?”她语气满是难以置信,“而不是叶师叔或是夏姐姐?”

  秦时雨无辜地眨眨眼睛,反问齐绮琪为什么如此认为。

  “你肯定知道的吧?”

  秦时雨不是蠢人,齐绮琪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将眉心皱成了一团。

  白猫像是好奇她们之间的你来我往一样,左右转动着脑袋看着两人,却没几秒就失去了兴趣,用自己的脑袋去蹭主人的掌。

  “他们在武力上都比我有能耐得多了。我只是个地境。夏师姐进境神速,踏进天境可能就是近期的事,而叶师叔距离大天境也不远了,为什么要借我?我虽是宫主,但并非什么算无遗策之人,朝廷政事或是军事都只是略知一二的程度……我不明白我哪里能帮上你的忙。”

  “有一样事物是绝无仅有的,而你却得天独厚。”

  秦时雨的回答相当表面和结论化。

  她微笑着逗了逗白板,要它过去她的腿上。

  白板有了短暂犹豫,还是跳了过去。秦时雨高兴地笑了起来,试着轻抚白猫的毛发。大概是觉得很舒服吧,她享受地眯起眼睛,话题也一度中断。

  “是什么东西我是得天独有的?”

  难道是才能吗?但是这个才能是可以外借的吗?齐绮琪不明白秦时雨看中了自己什么。

  “是美貌哦。”

  秦时雨最后给出这个答案。

  不得不说,齐绮琪今天愣住的次数比已经抵得上一个月的量了。是的,她又愣住了。不同的是,这次她脸颊也泛起漂亮的粉色,这自然是不好意思之故。

  “不是啦,虽然人们抬举我,给了我一些乱七八槽的称号,但事实上论外貌,比得上我的人也不少才是啊……”

  “不少?”

  秦时雨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般,捧腹大笑起来。

  此刻,公主应有的仪态在她身上难以觅见,她基至猛拍茶几,如果不是齐绮琪眼明手快扶住那茶壶,它恐怕就得倒了,浪费了里面珍贵的贡酒。

  “……有什么好笑的吗?”齐绮琪脸上浮现不悦。

  “没、没有……没有。”秦时雨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笑岔了气的她断续地说,“谦虚是好事,但……过犹则不及,不卑……不亢才是正、正道。”

  齐绮琪姑且算是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过,要去承认自己的容貌确实出众得无人可比,也未免太自负了一些,齐绮琪也不想以此为荣。她总觉得那会让自己有一种成为花瓶的感觉。

  缓和气来,秦时雨点着头继续说:

  “确实,各花入各眼。漂亮的人很多,但像你一样美得如此纯粹的人却少之又少。灵月谷的北冥尊座被誉为华朝第一美女,但你也不能说,她足以勾去所有男人的心。总有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人存在,不是吗?”

  齐绮琪觉得有道理,但回答“是”似乎也不太妥当。

  秦时雨不理她的纠结,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但,你不同。”

  “……”

  秦时雨投来认真的目光,叫齐绮琪又是一阵语塞。

  “齐绮琪的捕获力比谁都要强,哪怕是我也曾经因你而惊艳,这种纯粹的美难道不是绝无仅有的吗?”

  “这……”

  齐绮琪更难以为情了,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她默然了半晌,才找到一个问题来减低尴尬。

  “那,你要借用我的美……呃,容貌去对付他人?”

  秦时雨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手臂支在茶几,下巴撑在交叠的手掌上,盈盈地看着齐绮琪。

  “再没有比你更适合用来色、诱人的人选了。”

  色、诱。

  这个字眼吓了齐绮琪一跳,她差点就尖叫出声了。

  “……你说什么?”

  又花了点时间去强压震惊,齐绮琪以为自己听错。

  “──色、诱啊。”

  “……”

  齐绮琪难以分辨秦时雨是否在开玩笑。

  太阳穴忽地胀痛起来,她疲倦地揉了揉,决定姑且先问一下对象。秦时雨笑而不语,等到齐绮琪脸上浮出不耐烦之情,她才揭露答案:

  “──婆罗多的亲王。”

  面对这个答案,齐绮琪脸上又被震惊所侵占。

  “婆罗多?”她的声音拉高了几度,“你是说日月国?日月国的亲王?你让我去色、诱异国的亲王?”

  “嗯。”

  秦时雨没有任何惊到他人的自觉,用平静得叫人怀疑她是不是脑袋有毛病的态度,平静地说:

  “然后,找机会杀了他。”

  又是叫人动容至深的一句话。

  然而齐绮琪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虽然又是一阵错愕,但平伏心情所费的力气比以往都用得要小。

  然后,愤怒就取代了错愕,稍微扭曲了齐绮琪精致的面容。

  “……在床第上?”

  听见齐绮琪已经带有明显怒气的话,秦时雨只是笑意盈盈地在胸前拍合双手。

  “齐姐姐能够如此快理解,实在让我省去不少功夫呢!”

  美人计,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这个计谋一直在历史的舞台上屡建其功,而且防不胜防。有言道,英雄难过温柔乡,自古以来而在倾城美女手下的知名者不计其数。

  问题是,这种事情一向不能说得上多光采。

  齐绮琪是堂堂的天璇宫宫主,先不论她以自身为饵,在床上诱杀一位异国亲王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会不会千古颂扬她为国捐躯,但绝对会有对此举加以唾弃的人存在,天璇宫也会威名受损。

  这两者齐绮琪都不能接受,她脸皮并没有厚到那种程度。

  如果真的是无可奈何要答应,齐绮琪事后肯定会羞愧得自杀吧。

  “嗯,看起来齐姐姐并不太愿意呢。”

  “谁会愿意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齐绮琪怒而拍桌,身子在床上弹跳起来,变为站立之姿,狠狠地瞪着仍从容地坐着的秦时雨。白板被主人的怒火吓得浑身毛发倒竖,惊恐地自秦时雨的腿上跃下,一阵小跑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下三滥的事情?”秦时雨笑得深远,“就算我说此事一成,就可以为华朝……为天下免去一场涂炭生灵的战乱?”

  “你……这……”

  为了天下苍生,请你去死吧。

  如此一顶偌大的帽子扣下来,齐绮琪还能说些什么。

  牺牲自我成就大义,一直是齐绮琪所讲求的价值观之一。她的善良和自幼接受的观念,都告诉她如果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我也在所不惜。

  但事到临头,齐绮琪却只觉反感。

  在整体上,少数被牺牲已经是常事。

  理所当然,那被牺牲的从来不是高坐于尊位上的“天之子”,但除他以外,为了整个华朝,谁都可以被牺牲。公主亦然,更何况只是小小的门派之主。

  “……为什么是我?”

  齐绮琪脸上稍露凄戚地问。

  她并不想答应这件事,就算自己的牺牲可以拯救众多的人,她也不想答应下来。

  “婆罗多的孔雀亲王大有一改国内分裂的局势,婆罗多一旦统一,西域联盟十有八九就能够重取稳定合作的局面,届时华朝必要面临西域、婆罗多以及北国的联军。华朝很强不错,但面对三国夹击,胜机并不大,尤其在‘阴阳鲤’生死不明的此刻。”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谁都懂,而放在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

  华朝兵力强盛,但北国、西域和婆罗多都不是弱国,她们联合在一起,绝对有倾覆华朝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外族。

  种族之间容易积存仇恨,北国和西域长久而来和华朝早就塞满了不可调和的世仇了。华朝沦陷之时,华朝的百姓们肯定会遭到极其残忍的对待,这就算是齐绮琪也完全可以预见的。

  “孔雀亲王英勇擅战,而且手腕高明,更重要的是他年轻。他拥有很多时间,统一婆罗多于他而言只是早晚的问题,既得民心,又带皇族血脉,要取代现今国王简单是易如反掌。”

  “你要让我去色、诱这样子的一个人?”

  “正是。”

  秦时雨满意地弹响手指,然后不待齐绮琪说话,便开始长篇大论地说明:

  “他独爱美色,但他也深知道那是一种弱点,所以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自己的审美观,让人难以迎合他的口味,很大程度上防范了‘美人计’的发生。就算事后再去笼络他的女人,要杀死一个本身拥有地境战力的人也非易事。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让女人在自己身边逗留过久。”

  这些条件一旦叠加起来,就让“派遣女人针对他好色的弱点去刺杀他”这一件事难以登天。

  “刺杀一个人,真的只有美人计吗?”齐绮琪提出质疑。

  “交合是人最松懈的时候。”秦时雨毫不羞耻地吐出交合两字,“而且,要用其他方法靠近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并不容易,他身边无时无刻都不跟着婆罗多的高手。”

  顿了顿,秦时雨驱散脸上的笑意,拿出不容置疑的严肃。

  “你的纯粹美应该很容易能够达成第一个条件,而且你又是地境高手,拥有快速将之击杀的实力。婆罗多的人在使用他们独有的力量前,有一段足以让你击杀他的空白。很不巧地,这位孔雀亲王并不擅武。”

  秦时雨考虑周全,显然经过反覆思考,最后才选上的齐绮琪。齐绮琪思考好一会儿,也找不到任何可反驳的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