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元宵。
但是,这个早晨仍然残留着春节的气息。
一扫年前积累下来的阴霾和辛酸,初春的晨光像能洗净一切般,柔和地洒在焕然一新的朝雪楼,为它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薄辉。
风和日丽,难得没有细雨绵绵。
而明明是如此舒适的天气,雪麒麟却躺在自己房间二楼阳台里的罗汉床上苦苦呻吟。她的脑袋像是快要裂开似的被剧痛所缠,从深处一直痛到头皮,而且还晕眩不已。
──因为宿醉。
她昨晚确实是喝了太多一些,原因无他,纯粹是节庆的气氛所致。
尽管身为宗师,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驱除酒气醉意,但很多时候喝酒,就是为了酒后的体验。如果每次都把酒气给驱除干净,酒就跟水没有两样了,而喝酒这个行为也缺失了应有的意义。
所以,雪麒麟可谓是自讨苦吃。
“哎哟哟哟哟……痛死我了,好晕咩……”
雪麒麟觉得自己的思绪被痛楚拉扯着,都快要到四分五裂的地方了,太阳穴还突突地跳着,任由她如何按揉都没有好转。
她痛得在罗汉床胡乱滚动,似乎那能够让她稍微轻松一些。
这个方法能不能奏效犹未可知,但在那之前,她的“枕头”率先有了意见。
“别乱动啦!动得我浑身都不自在了。”
红色的声音自上方如玻璃珠子般字字敲落。
凛然而又不失轻柔,干净透明的声音里彷佛缠有红莲花的香味,足以沁人心肺,稍稍舒缓雪麒麟的不适。
“……可我痛咩!”
雪麒麟弱弱地辩解着,总算停下不动,转脸望向声源之处。
顺柔、光泽出众的黑发搔得她鼻头发痒,铺散落在她小脸上,遮住了视野,雪麒麟气鼓鼓地将之拨开。
然后,那有如盛放夏花的娇颜便映入她的眼中。
精致得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五官以最合适的位置落座在一张瓜子俏脸上,那鲜红的眸子像是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着般夺人耳目。
那是雪麒麟已经相当熟悉的容颜了,但每每看见时都会被其惊艳一番。
太美了。
美得暴力、美得纯粹、美得不像是人。
尽管现在这张容颜被此刻不满所渲染,但是那微蹙的秀眉反而更显风情,微微鼓起的双颊更为之添上了几分天真的纯洁。
数遍天璇宫,拥有如此动人心魄之娇容者,唯有齐绮琪。
嗯,此时雪麒麟正枕在齐绮琪的大腿上。
齐绮琪锻炼得恰到好处的双腿线条分明而且纤长,不瘦也不胖,弹性和柔软被固定在最合适的比例上,触感堪称一绝,而雪麒麟却是唯一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人。
其实齐绮琪一开始并没有答应雪麒麟的要求。
她只是抵不住雪麒麟的厚脸皮,才勉强答应下来。在雪麒麟刚把脑袋枕上去时,她脸颊就染上了一抹潮红,红到了耳根,好一会儿才消退下去。
“谁叫你喝那么多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真是太糟糕了,太不成体统啦!”
虽然口吐呵斥之语,却也遮掩不住那对红眸中流露出来的关爱之色,齐绮琪闷闷地拨开散在雪麒麟额前的头发。
*
“这不是高兴嘛……而且你也喝不少呀!”
齐绮琪的手指冰冰凉凉的,雪麒麟舒服得眯起眼睛,觉得头痛似乎好转了一些。
“哎哎,话说回来,你酒量为什么这么好呀?”
“你问我,我问谁啦。”
齐绮琪脸色红红的,似乎对自己酒量好一事感到难以为情。
毕竟是女生吗?雪麒麟暗自思忖。
“这不是挺好的咩……酒量好也可以避免一些心怀不轨之徒的诡计嘛!”
说到这里,雪麒麟口甜舌滑地挂上讨好的表情:
“毕竟咱们小七漂亮。”
“谁漂亮啦!”
脸皮薄的少女,双颊更红了一些,但嘴角泛起的小得意却表明她其实还是感到高兴。没有那个女生不喜欢被人夸赏容貌漂亮,齐绮琪也没有例外。
“哦──?”
阳台角落里传来了语气调侃的甜美嗓音。
那里,夏雪和宫天晴隔着一个小几相对而坐。几上放有棋盘,上面星罗密布的黑白两子证明两人正在进行一场“撕杀”。
因为处理夏家的事情而逗留在金陵的少女终于在初七回来了。
夏家的事情虽然不算圆满解决,但总算是有个七七八八,而剩下的事情她都委托给第五春秋代为处理,自己只以书信提出一些意见和想法。
其中,夏雪之所以会在完成最低限度的事情就赶着回来的原因,恐怕也是她自己有些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现代的归处吧。
“雪麒麟,那你昨天岂不是很危险?醉猫似的,你就不怕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把你给吃了吗?”
夏雪浅浅地蹙起了娟丽的眉,手执一枚白子举棋不定。
大概压根不在意输赢吧,明明看似陷入了困局,她仍有闲心调侃雪麒麟。
不过奇怪的是,她对面的宫天晴不自然地缩起身体,紧张兮兮的,满脸不安,也像是一副落在下风的样子。
只是雪麒麟知道,宫天晴从来没有在任何游戏对奕里真正地输过。
如果宫天晴输了,最大可能性就是她放水了,而此时真正落在下风的应该是夏雪,她会摆出这种胆怯的模样纯粹是缺乏自信和害怕得罪人的个性使然。
“总比一杯倒的你好。还有,你先管好你的白子咩!看你的样子都要输了。”
雪麒麟撇着嘴反击并对夏雪落井下石。
“好笑。”
夏雪回以一声冷笑,又犹豫了几秒,才终于落子。
“夏姐姐要输了。”
看见那枚白子的的位置,齐绮琪用只有雪麒麟能听见的声音如此宣告。
果不其然,宫天晴巍巍颤颤地捻起一枚黑子,想也不想就敲落在棋盘上时,夏雪的眉头瞬间挑得更高了。
夏雪自棋盒里掏出一枚白子,思考片刻却将之抛回棋盒中。
清脆的棋子碰撞声随之响起。
“我输了。”她没所谓地说。
然后,夏雪离座起身。
“是……是夏师伯承让了。”
宫天晴跌跌撞撞跟着起身,显得慌忙地拱手朝夏雪弯腰。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彷佛是怕自己的胜利会惹得夏雪不高兴。
换在以前,女孩或许早就会放水了。
但自从经过宫家一事后,她很少就会在无伤大雅的地方迁就人。
“晴儿,我不是你的小师祖,可不会这一丁点的气量都没有。”
挂起嘲弄笑容的夏雪不忘打击雪麒麟,还用食中两指比划着非常狭小的空间,气得雪麒麟头痛恶化。
宫天晴左看看雪麒麟右看看夏雪,害怕两人又会恶言相向。
她一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
“夏、夏师伯,那个……那个,小师祖也不是每次都会把棋子扫下地的……”
宫天晴越说越小声,但在场的几人都能一字不漏地听见雪麒麟的恶行。
“哎哟,不错啊!雪麒麟。”夏雪脸上的嘲弄更深刻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宫天晴连忙捂住嘴巴。
“对、对不起……”
女孩向雪麒麟一阵道歉,又弯腰点头的,急得都眼角泛泪了。
眼见如此,雪麒麟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原谅对方,让她不要在意,而且还要说上好几次,宫天晴才释然过来。
在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执拾好后,夏雪把目光投向拿着小说在读的齐绮琪。
“宫主妹妹,你要来‘教育’一下你的徒弟吗?”
“不、不了!”齐绮琪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夏雪的问题着实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