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谅、被原谅和无法原谅

  两个小时后。

  一脸鼻青脸肿的我坐在麦当劳里瞪着手机——那是扯淡,我只是不想直视她:“外弹道学...你拿那本书干嘛。”

  “这是必修课啊,”喝着奶昔的沈海飘淡然地说。

  左一苇不习惯于惊愕,他习惯于胸有成竹,但是就算他胸有成竹他也知道她所说的“必修课”代表着什么前置课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不该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之中。

  “哪家高中生莫名其妙把图书馆阴暗角落里的外弹道学当必修课啊!”

  “你见识短你怪别人咯。”

  “你自己世界观和别人不一样你还说别人了是吧唔!”

  被滚烫的香芋派猛的堵住嘴巴的我震惊的抬头,口中的灼烧和面前那张想笑又强忍着的俏脸完整的对比着。那张脸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在那一瞬间我居然忘记了朝那上面搂上一拳,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抽手,在一旁静静看着我在高温折磨粘膜下中挣扎。

  “你大爷!”我把派拽了下来,“口腔黏膜很重要的好吗!”

  “女孩子的纯洁也很重要的好么。”

  我不说话了。

  “这能怪我啊,”我嗫嚅道,“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又不出声又躲在那个角落里...”

  “我在哪里需要让你知道吗?”

  “我当然会做出对我来说最安全的选择。”

  沈海飘开始瞪我,“你家图书馆里有声音?”

  “你家在那么阴暗的地方看书。”

  “自私的受迫害妄想症患者。”

  “谢谢,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去年我大概就是波西米亚共和国萨克森自治区的子民了。”我没有丝毫停顿的开始还击,“总比你连原由都不问直接滥杀无辜好。”

  “自私。”

  “战争罪犯。”

  “色狼。”

  “你哪点值得我变成色狼?”

  我们相互对视一眼,再吵下去我觉得我们两个绝对会被蓝蓝路的工作人员赶出去,“不吵了。”我首先后退一步,“再吵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挑起吵架的不是你么?”

  我瞪她,她也知道斗嘴只会拖慢效率,她不针锋相对了,“左玥最近怎么样。”

  “最近很好,班里的同学听说她要走还给了她一队近卫军。”

  “那不错啊,”沈海飘罕见的表达了赞赏,“近卫军呢,要是能出现在战略决战就好了,她能赶到决战吗?”

  “我觉得悬。”我摊手,“虽然我并不觉得她能把队伍带没,但是为了保证部队的战斗能力,长时间行军下的休整几乎和行军时间一样长。”

  “更何况阿姆斯特丹离斯特拉斯堡本来就很远。”

  我没问那队近卫军有多少,但我和沈海飘都挺清楚那支部队的大概,如果用得好,那几百人会是能够翻盘的力量,一如我们在我家的交流那样,能争取的我们都要尽量去争取。

  我们相继陷入沉默,借着手机的掩护我百无聊赖的端详着她的脸,不得不说她长得还真不错呢,虽然所有的得分点都是高一些的基本分,但是所有的加分项她一个不差全占着了——大眼睛,小脸,中分,细长的脖子长长的睫毛搭配着长发,恰到好处的绽放出了丝丝媚态。

  我忽然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我现在有点不恨她了,仇恨一直寄居于名叫耻辱亦或者嘲笑事实之上,一旦事实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那种仇恨就像无源之水僵硬和无法理解的只是以前任性的持续罢了。

  这让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些许的恐惧,对未知特别是对未来走向的恐惧,持续并且稳定的对抗关系令我一直平稳的渡过甚至享受着这个过程。如果仇人失去我很好奇我不知道我怎么去面对洗牌过的人际关系,甚至是被嘲笑“前两天还打算和人家你死我亡现在就和人家说得上话你真尼玛装就是想泡人家”之类的,那是我极力想避免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犯贱,但我居然想保持着那种仇恨的感觉,这让我崩溃和难以接受。

  这让我不由得抬头再看了看我面前的家伙,我想继续仇恨下去,至少想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到现在我有些后悔那天看到沈海飘之后的摔门而出,仇恨带着我做出这些,但它没教我当它消失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试试吧,也许,可以,学到。

  “话说,沈海飘你的天赋是什么啊。”我看了一眼她现在捧在手上的《外弹道学》,忽然想起来什么,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不说算了。”

  这一次的学习失败了。

  沈海飘看了眼我,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放下书本,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精准射击】,弹道修正什么的,对炮兵有奇效,对步兵倒没有什么用。”

  她的所谓回心转意在我心里起了一丝波澜,但也只有一丝,“哦。”

  “作为交换,告诉我你是什么吧?”

  我停下手里的手机,我已经不想瞪她了,那种想往脸上搂上一拳的感觉又出现了,虽然心中那种因仇恨消失而产生的不适暂时消失了,但我还是想糊上去,因为这家伙的漫不经心。

  但是在麦当劳里动手还是有些不好,我压着拳头,“【狼袭】,不会溃退。”

  我解释了太多遍,每当有人质疑那场战役的时候我都会解释,可反馈回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嘲笑,反感,压抑,痛恨还有种种其他的负面情感组成了我的高一,狼一般杀戮的高一。

  在历史上都排的上号的骑兵军官,这是打完一整年战役之后战争游戏系统给我的评价。

  “怪不得。”

  “哈?”

  我惊讶的抬头。

  “因为正常骑兵在那种情况下经受齐射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溃散了,就算是你身边的几个兵和你一起冲进阵地那也没你说的那样,所以不少人说...”

  “...你是因为想接近我,所以才扯谎。”

  解释的通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他们永远都不相信,为什么肆无忌惮的嘲笑。一旦人形成了主观意向那就很难会被改变更何况仅仅只是只言片语,更何况如果你认为一个人在说谎那他说再多那也是谎话只是为了把谎话圆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条,而这种喜欢和接近方式简直傻逼并且傻逼的水准高到一定地步值得他们去嘲笑。

  终于了解真相了呢。

  “所以...”我抬眼,低声说。

  “我经历过和你的战斗,所以我知道至少有半个连冲进了我的阵地...我想说,但是他们都不信...真的,我真的试图去解释过,但是...”

  我嘬弄着嘴唇,握拳的左手却没有松开,积蓄着的怒火越来越高,我缓缓站了起来,奶昔就在右手边,眼前的家伙面无表情。

  奶昔被我抓住,抽了上去。

  “对不起。”

  抽击的右手被硬生生拽住,瓶子借着惯性往前滑了几厘米然后啪嗒一声踏着她裙边的大腿跳到地上,我感觉到她把我的手指掰直,然后握住,像是孩子握着家长的手。

  我知道她已经知道什么,我知道不能怪罪她。

  但是我还是不想原谅。

  “对不起...要是没开枪就好了...一切都会解释清楚...”

  她轻声说。

  我挣开手里的温热。

  “我喜欢你。”

  这次,换她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