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花灯会(二)

  “师傅,可以吃了饭再选吗?”

  闻言,释骨无奈一笑,收起手中的长刀,反手插在地面之中,随即手掌一招,一阵风起,无形的力劲便将另一个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清香便弥漫而出,让一旁的沈月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低头望去,却见在那个箱子中,摆满了一种鸡蛋一样的野果,那股清香便是从那野果之中弥漫而出。

  “这是给你准备的,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闻言,原本就跃跃欲试的沈月登时动作起来,眉开眼笑蹲在箱子边上,拿起那奇怪的野果,大口吃了起来。

  丹休缓步而来,望着箱子中的奇果,嘴角一挑,低声说道。

  “哈,你成天和我哭穷,怎么还藏着这么一箱的丹云果?”

  “这玩意在江湖上,可是有价无市,你拿出去卖,必定会遭来一阵哄抢,一夜暴富。”

  释骨面带微笑,嘴唇微动,却是咬着牙齿,极为肉痛的小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的心滴血啊。”

  “这可是我一生的积蓄,这下要被这傻丫头给我吃光了。”

  丹休神色鄙夷,撞了撞释骨的肩膀,说道。

  “给都给了,你倒是表现的豪迈一点啊。”

  释骨欲哭无泪,低声说道。

  “等你的棺材本被人吃光的时候,我看你能不能豪迈的起来。”

  丹休闻言,更加鄙夷,嘴角一撇,小声嘀咕道。

  “小气鬼。”

  沈月的胃口如同一个无底洞,那整整一箱丹云果,很快便被吃了个干净,不知是不是太过可口,沈月连一个果核都没能剩下。

  只是那些丹云果入腹之后,沈月便面红耳赤,如同醉酒一般,晕晕乎乎的,释骨招呼着丹休将沈月扶进了屋中。

  片刻后,沈月便沉沉睡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丹休从屋中走出,依在门边,轻声说道。

  “小月亮吃了这么多的丹云果,怕是需要睡上两天了,你让我照顾她,就是准备让她在这里睡上两天吧。”

  释骨没有回答丹休的问题,只是将地上的兵器重新装回箱子,轻声说道。

  “看好沈月,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

  丹休眉头微挑,不以为意,她将双手抱于胸前,笑着说道。

  “别老是沈月沈月的,听着不亲切,不如和我一样,叫她小月亮吧。”

  释骨闻言一怔,随即笑出了声,他转头看着丹朱,问道。

  “我们两个这么熟了,怎么不见你用更亲近一点的称呼呢?”

  丹休抿嘴而笑,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低声说道。

  “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也给你起了一个外号,听着很亲切,你要听吗?”

  闻言,释骨好奇道。

  “什么称呼?”

  “崽种。”

  释骨翻了一个白眼,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傻鸟。”

  说罢,释骨躲过丹休扔来的石头,转身离开。

  ……

  片刻后,释骨顺着人潮,一路来到了等香阁,楼中的人都已认得释骨,自然没有上前问东问西。

  经过数日的修整,等香阁也已换了模样,也有了戏楼的模样。

  释骨刚一踏入楼中,便看到黄车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神色慌张,他停在释骨身前,不停的穿着粗气,颇为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

  “头儿,头儿……”

  “孙正……孙正他来了。”

  释骨对此并不意外,不如说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那个孙正,他伸手按住黄车的肩膀,笑道。

  “不着急,你先喘口气再慢慢说。”

  黄车闻言,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平复了心境,但神色间还是有着些许焦虑。

  “老大,孙正想要见你。”

  “我看他那个样子,怕是来者不善啊。”

  释骨眉头一挑,却是笑容灿烂,将黄车向前一推,说道。

  “没事,带我去见他。”

  “我正想看看他要怎么来者不善。”

  黄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也是笑出了声,应了一声后,便在前面为释骨带路。

  不知为何,黄车看到释骨这般轻描淡写的模样,顿时有了底气,不再那么慌张。

  释骨跟着黄车,一路上了三楼,最后却是停在当日释骨杀点孙复的那个房间,释骨有些诧异,黄车便在一旁解释道。

  “孙正非要选这个房间,怎么劝都不停,小的没法,只能依他。”

  释骨眼神一闪,没有多说什么,抬手示意,让黄车将屋门打开。

  却见,孙正已坐在了正中的位置,那本该是属于释骨这个主人的位置。

  释骨见状,也不在意,大步踏入屋中后,拱手笑道。

  “孙正孙管事?”

  另一边,孙正眼神一晃,却也迅速起身,将仇恨藏于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他做出恭敬的模样,躬身行礼,低声道。

  “孙正,见过公子。”

  在不知道释骨究竟是那个长老的家眷下,称呼其为公子,是最为合理的。

  释骨伸手示意,轻声说道。

  “孙管事客气了,请坐。”

  在释骨说话时,黄车已是搬来了一个椅子,放在桌前,孙正自然是明白释骨的意思,他没有多做犹豫,从书桌后走出,坐在了黄车搬来的椅子上。

  这才是客人该坐的位置。

  释骨十分自然的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而黄车则称职的站在一旁。

  “孙管事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孙正假笑一声,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向释骨推去,嘴中低声说道。

  “舍弟得罪了公子,真是该千刀万剐,可他既然已经死了,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要替他向公子你赔礼道歉的。”

  “小小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释骨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转手便递给了一旁的黄车,不紧不慢的说道。

  “孙管事如此通情达理,那我就不怪罪了,毕竟人都死了,我要再发火,也没出发了。”

  听着释骨言语中的嘲讽,孙正呼吸一窒,他强压着怒意,硬生生挤出几分笑意来,低声说道。

  “这事发生的太过匆忙,也不知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究竟是做了错事?”

  这话说的已是有些不应该了,不该是孙正这个来赔礼道歉的人来说的。

  释骨神色轻松,极为平静的说道。

  “因为他碍着我眼了,所以我杀了他。”

  闻言,孙正面部一阵痉挛,几乎要扭曲了五官,他捏紧拳头,怒从心头起,却也只能干笑着问道。

  “仅是如此吗?”

  释骨没有任何犹豫,微笑着回答道。

  “不错,仅是如此。”

  闻言,孙正的唇齿间发出一阵吸气之声,藏在袖子中的双拳,已是捏的咯吱作响,他咬破了嘴唇,近乎咬牙切齿的问道。

  “仅是如此,公子便要杀他?”

  “这……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已然压制不住怒气的孙正,释骨忍不住嗤笑一声,将身子后仰,慢悠悠的说道。

  “你问我这是什么道理,这没什么道理,可你们兄弟两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杀人夺财,欺男霸女。”

  “惹了你们的,你们要扒他们皮,剉他们的骨。”

  “不顺你们的,你们就要他们妻离子散,生离死别。”

  “你们做这些事时心安理得,仿佛天经地义一样,可怎么轮着你们的时候,你又要来和我讲什么道理。”

  孙正五官扭曲,怒气勃发,却是被释骨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忽的拍桌而起,正要动作时,一只大手压来,将他的脑袋直接按在了书桌上。

  释骨单手按着孙正的脑袋,缓缓起身,眼神渐冷,沉声说道。

  “你既然想来服软,那就不该做这种姿态,可你横行霸道惯了,还想着为自己的弟弟出一口恶气。”

  “既然放不下姿态,又没胆子杀我,那你就该藏起来,学会缩在自己的王八壳里过日子”

  “可你偏要送上门来,真是愚蠢至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上玉林盟外门管事这个位置的。”

  说着,释骨微微俯身,冷冷的看着脸色涨红的孙正,轻声说道。

  “我得告诉你,你弟弟就是死在这间房间里的,我打烂了他的脑袋,恶心的很。”

  “我还要告诉你,你弟弟的尸体就埋在了后院,像埋一条死狗那样。”

  孙正闻言,目眦欲裂,却也动弹不得,他的嘴被压在桌上,连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

  释骨松开手掌,然后一巴掌抡圆,重重扇在了孙正的脸上,巨力之下,孙正身子踉跄,向后连退数步,便摔倒在地,而释骨则居高临下的望着孙正,淡淡说道。

  “似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表演兄弟情深这种戏码。”

  “你们兄弟二人,不过只是生了人样的两头畜生罢了。”

  “滚吧。”

  孙正脸颊已是一片淤青,他恶狠狠的瞪着释骨,但气势却已被压的所剩无几,他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释骨见状,重新坐回椅子,用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掌,眼神古怪。

  其实,按他的性子,其实在见到孙正的时候,就该扭断孙正的脖子,但为了幕后的宋巢主动送上门来,他不得不扮演了一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留了孙正一命。

  一旁的黄车,此刻则是满脸的钦佩,对着释骨竖起大拇指来,诚恳的说道。

  “头儿,您厉害啊。”

  作为孙正兄弟俩暴行的受害者,黄车只觉得解气,仿佛全身贯通,呼吸通常,痛快的不得了。

  而释骨闻言,则是哭笑不得,他摆了摆手,随口向黄车问道。

  “戏楼是在两天后开张吗?”

  黄车连连点头,对着释骨说道。

  “是的,头儿。”

  “两天后,正好是城里花灯会,戏楼赶着这个热闹开张,一定能揽到不少客人。”

  释骨闻言,用手指轻轻揉着眉心,却是对黄车吩咐道。

  “两天后,一旦天黑,你就让酒楼里的所有的人都躲在后院里。”

  “我没有命令,不得出来。”

  黄车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

  “头儿,这是为什么啊?我们都躲起来的话,这生意不做了吗?”

  释骨闻言一笑,转头看着黄车,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天……这里会死很多人的。”

  ……

  深夜,一处客栈之中,孙正一脸淤青,对着坐在他对面的宋巢淡淡说道。

  “我按你说的做了,这下就有了我和他争执的痕迹了。”

  “将来一旦事发,所有人都会怀疑到我的身上,而你又雇佣了这么多的红楼杀手,那些人调查起来,也只会当你也是红楼杀手之一。”

  “只是不知道这些红楼杀手会不会把你供出去了。”

  闻言,宋巢胸有成竹,用黑色的手帕,擦拭着手中的一柄小刀,淡淡说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红楼杀手都是从幼时培养的,像傀儡多过像人,他们哪怕是死,也不会供出我的。”

  孙正微微眯眼,用手轻轻揉着自己脸上的淤青,问道。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等花灯会的时候才动手。”

  宋巢闻言一笑,放下手中的小刀,耐心的解释道。

  “因为那天街上的人足够多,越多的人看到红楼杀手,我便越安全。”

  “其次,那种热闹的时间,人往往最容易放松。”

  “再说,没有了戏楼开张的这个借口,我雇佣的那些红楼杀手,又该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入等香阁呢?”

  孙正似是被宋巢说服,没有在反驳什么,只是轻声说道。

  “这次你有几分把握?”

  宋巢仔细想了想,回道。

  “没有人会说自己有十分把握,不过他既然都到临安这种小城了,不会是什么太厉害的高手。”

  “他要是你我惹不起的高手的话,你今晚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我雇佣了整整五十名红楼杀手,杀他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哪怕生擒也不会太难。”

  闻言,孙正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伸手拿过宋巢的那柄小刀,冷冷说道。

  “你们留他一命,我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宋巢闻言,咧嘴一笑,满口烂牙很是显眼,他颇为自信的保证道。

  “只要银子不缺,你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哪怕你走他的旱道,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