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灵醒来时，战斗的结果早已尘埃落定。
他巨大的身体正死死按住巨人的脑袋，拳头对准了海涅。
在他身前，021号默默地俯视着地上的海涅，右手已化作一柄白刃。
喊杀声仍在不断地传来，克丽丝正清理着附近的人偶。而这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似的，成为了背景板。
她会怎样选择。
面对自己的创造者，抛弃了自己的创造者，自己现主人的敌人。021号会如何选择。
“检索不到任何替身，这是你最后的躯体了吗？”
“是，也不是。”
海涅笑着回答，镇定得像是平日里窝在沙发里为学生解答问题一般。
克丽丝瞟了一眼海涅，曾被海涅当做研究样本对待的她本有权利一同审判海涅，但她没有靠近。
“遵循你给我的协议，我要杀了你。”
“不用你说，我还记得呢。”
巨人脸忽然微微动了一下，杨灵刚准备提醒021号，却又停下了。
那巨人的嘴唇开合着，用嘴型传递着最后的信息。
“再见了，妈妈。”
021号挥下了白刃。
巨人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了，但海涅的话语也实实在在的传递到了。
我最好也最坏的作品也终于离巢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这便是巨人最后的信息。
…………
海涅从接触科学起，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创造完美的灵魂，就像那位大人一样。
不同于其他顺从于血脉里的残响的人那样，一心只为为那位大人修复“她”的灵魂。她只想像那位大人一样，制作那样完美的灵魂。
为此她创造了许多容器，一次又一次的注入灵魂进行模拟，但都失败了。
于是她想，会不会是因为躯体和灵魂不适配呢？毕竟那位大人也是在“她”的躯体里重塑了灵魂。
但她手中没有实验体，她的实验一旦公之于众，必定会被视作渎神。
于是她决定用自己做实验。
之前的实验里，她借着几个珍贵的实验体明白了，已自己为模板制作的人偶，可以作为灵魂的容器，虽然起寿命会短于血族，力量也要弱一点。
这样一来，自己的躯体就空出来了。
而且，借此她还看到了获取王室支持的机会，用永生获得支持的机会。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她协助国王研制了许多作战用的人偶，虽然没有精神，但肉体和魔力均强化了不少。
而她自己，也作为实验品，转移到了替身中。
在用自己的灵魂的复制做了20次实验后，她决定开始最后的实验。
她将源于自己的空白的灵魂注入了自己的身体。
编号021的实验品就那样诞生了。
看着怀中的021号，海涅的心中最初只有喜悦。她甚至又了种初为人母的感觉。
得益于021号极度类似人偶的构造，海涅迅速的将绝大部分知识输入给了021号。
海涅亲自精心教021号理解和运用这些知识，她希望自己的造物是完美的。而021号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直到有一天，海涅带着021号外出狩猎魔物，以此训练021号的战斗能力。
在战斗中，海涅脆弱的躯体出了故障，失足跌下了山崖。这本是换个身体的小事。
但021号却慌了，她哭喊着跳下山崖，寻找海涅，直到找到了海涅，她也没有停止哭喊。
这样不行，这不完美。
海涅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自己造物走向完美的最大的障碍。
于是她开始疏远021号，想让她学着独立。
但那似乎起了反效果。
当021号得知海涅接下了复原“她”的灵魂的任务时。021号找到了海涅，要求将她列入对接灵魂时的容器。
要求为了海涅的任务赴死。
海涅同意了她的请求。
等到021号抓到了那个所谓的“塞西斯”时，海涅看到了希望。
让021号彻底摆脱自己的希望。
一看到“塞西斯”，她便明白，这个人会得到021号的忠诚，但他绝不会无条件的给021号依靠。
因为他与阳炎太像了，虽然不及阳炎那么极端。
就算嘴里说的再好听，那个“塞西斯”眼里已没有他人的位置了。
于是她篡改了法阵。让021号不再是“她”灵魂的桥梁，但又继续与“塞西斯”相连。
怎样，“塞西斯”你的真身被她发现了。
而她又是你了解那里的线索。
你会取得她的忠诚的对吧。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看着021号挥下了刀刃，她在心中笑了。
再见，我完美的造物。
我会在你身上得到永生。
…………
血滴滴答答的从021号的指尖落下，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创造者。
她曾一直追寻着这个人的脚步。
而这个人又一直将她推开。
即便如此，她也仍爱着这个人。
但这个人教给她的一切让她告诉自己。
爱是多余的，爱是错误的，理性地做完该做的事就好。
看着眼前的尸体，她明白，她确实杀了这个人。没有欺骗自己的空间。
我是人偶，命令绝对，只有理性的，高效的工作才是我的意义所在。她在心中默念。
但真的是那样吗？她也不禁怀疑。
她到底该按什么来行事。感情？还是命令？
她遵照这个人的教导行事，最终却要因此杀了这个人。
她感到迷茫。
谁都好，告诉我啊，我该怎么办。她在心中求救。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她面前，轻轻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头。
她脑中的直觉告诉她，这是放声大哭的好机会，这是她难得的发泄的机会。
她脑中的知识告诉她，哭是多余的，要保持理性，将那个人的教导坚持下去。
泪水在她眼中打着转，犹豫着不敢落下。
杨灵偷瞄着怀中的021号。
眼泪在她眼中挣扎着不敢落下。
想哭就哭吧。他想这么说。
但他不能重蹈覆辙。他就那么等待着021号的选择。
明明只是想招个好帮手来着的，怎么感觉自己被骗了。他在心中抱怨道。
唉，被骗就被骗吧。反正我是不亏的，大概。他安慰着自己。
滴答。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杨灵肩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一滴，两滴。
泪水终是流了下来。
021号放声哭了起来。
克丽丝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看了看哭泣的021号，又看了看海涅。
四周的人偶随着海涅的死亡全都停止了运作。
克丽丝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开了。
021号继续哭着，用力哭着。就像是要把这几年的泪水全都补上一般。
伴随着飞出的泪水，雏鸟也终是飞离了鸟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