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风刺的克拉默的衰老身子骨生疼,只有在这时,他才会想起自己的人生已经太过漫长。
在他的面前,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
就像他漫长的人生中见过的无数军队一样,那些尚还稚嫩的脸庞并没有因为他刚刚的发言而变得愤怒或者坚定。那些脸上大多只有茫然。
又是一批将要死的不明不白的年轻人,血族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们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但死亡并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他们毫无意义,克拉默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仍需将他们骗上战场。
十分难得的,克拉默对啰嗦的军誓感到了厌烦。不过也只是厌烦而已。
“赶紧出发吧。”
克拉默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身边那群沉浸在兴奋与大义中的贵族说道。
不远处,一股黑烟升起,那是刚刚扯下来的国旗在燃烧。
与此同时,血族的大殿内,尤塞佩尔的面前,三封义正严词的檄文兀自燃烧着。火光映在底下的群臣脸上,照亮了他们的惊慌。
而尤塞佩尔则举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映出了火光的红酒。
“陛下,那个王女必不可能有胆子谋反,她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在,说不定,那三个叛徒都只是对方的棋子啊。”
“孤需要你来提醒?”
“不敢。”
尤塞佩尔瞥了一眼慌张的臣子们,大殿里的声音顿时低了几分。
“不过几个被欲望蒙了眼的老人而已,无须担心,至于他们身后的人,估计是塞西斯吧。”
听到那个名字,底下的声音忽的又大了几分。永恒王的名号在长寿的血族中可是无人不知的。
“那边的眼睛已经有四次定期汇报缺席了,估计是被发现了。”
尤塞佩尔,细细品尝着杯中的美酒,像是没看到群臣的慌张一般。
“陛下,需要用那个吗?”
一个慵懒的女人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尤塞佩尔面前,伸了个懒腰。
“对手毕竟是那个永恒王啊,用吧,时机你来决定。”
“好的,我有多少人可以用。”
“东部和南部的十万七千三百余人。”
“将军,剩下的人就给你来加强都城及周边的防御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遵命。”
“唔,不信任我吗。”
女人扭头瞥了眼身后的将军。
“当然了。”
尤塞佩尔看向女人,眼中净是憎恶。
“那还真是伤人啊。”
女人摆了摆手,大步走出了宫殿。
就在都城前的原野上,一支庞大的军队似乎早已集结完毕,若是克拉默他们的队伍碰上了这样的军队,其结果必然是全军覆没吧。
然而,才发完檄文的三个贵族却并没有带兵前往都城。相反,他们带着军队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边境。
边境处,杨灵的军队屯扎在血族的城池之外,如同一片充满恶意的乌云窥视着城池。
不过,这片乌云除了每天白天必不可少的操练和晚上偶尔扰人的投石机攻击外就再也没做什么了。
明明危险指数拉满,但就是什么也不做。守城的士兵们不得不日夜盯着那片乌云,苦不堪言。
然而,此时此刻,那片乌云的中心,却又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
“欧尼酱,啊~”
“啊。”
“主人,啊~”
“啊~唔!”
杨灵满脸享受地躺在躺椅上,享受着莉莉和缇娜的投喂。而在他的对面,将军和黛安卡则像是没看到这一切似的,优雅而从容地享用着午餐。
虽说一开始的时候,整个营帐里充满了尴尬。尤其是每次杨灵摸缇娜的头时,黛安卡总是满脸羡慕地盯着缇娜的耳朵。
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了,只要双方都对彼此视而不见,似乎也没那么尴尬。
“阿拉,看来要出发了呢。”
黛安卡忽然放下了刀叉,擦了擦嘴。
似乎是在印证她的话一样,一个士兵推开了门帘。
“报告,克拉默侯爵等人已到达目标地点。”
“真快啊,那就叫大家准备一下吧。”
杨灵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准备开始两面包夹芝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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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是范恩堡的总指挥。
准确的说,是这个披着堡垒外衣的边境贸易口岸城市的市长。
所以,当永恒王的军队刚刚将范恩堡包围的时候,他便开始考虑怎么投降最容易保命了。
不过,消息被封锁的他不知道永恒王为什么会忽然进攻血族。再加上永恒王迟迟没发起进攻,于是他开始怀疑永恒王是不是在对血族进行武力威胁。
如果是那样的话,泰勒的投降不仅换不到什么好处,甚至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于是泰勒决定观望一下。
终于,在观望了如同四年的四天后,援军的身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据斥候报告,附近领地的克拉默侯爵带着他的几乎全部兵力前来支援了。
泰勒喜出望外,他赶紧叫人打开城门,迎接克拉默侯爵进城。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大义凛然地把这个烂摊子扔给克拉默。
然而,克拉默的先锋刚一进城,便马上挥刀斩向了城门附近士兵。没等泰勒反应过来,克拉默的士兵便蜂拥而入,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
同为血族的他们十分清楚要如何夺走血族的行动能力,简直是最恶劣的对手了。
刚掌控了城门,克拉默的骑兵便朝着另一扇城门飞驰而去,而那扇门外,永恒王的军队正静静等待着。
泰勒终于明白了克拉默的目的,他嘶吼着命令士兵拦住他们。
在城市狭窄的道路中,骑兵的行动大受限制,泰勒的士兵很快便拦住了那支骑兵。
只要撑到晚上,到晚上就好了。
泰勒明白,即使自己投降了,克拉默也绝不会放过他。克拉默绝不会容许有人和他争食,而且,克拉默也需要什么来证明他的诚意。
而泰勒,就是他证明诚意的工具。
城中四处充斥着怒吼与惨叫,泰勒不敢再在光亮中停留片刻,他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来到了街道上。一个年轻士兵的尸体正躺在街道中央,一柄标枪精准的刺穿了他的大脑,阻止了他的再生。
泰勒感到双腿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一般,唯有要离开的想法支撑着他漫无目的地跑着。远处城门的方向传来了开门时的齿轮咬合声。
都完了。
泰勒麻木地跑着,一支不知道曾属于谁的手从破碎的马车残骸中探出,绊倒了泰勒。
于是泰勒就那么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不再逃跑。
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士兵。
那士兵稚嫩的双目中已经失去了神采,仅绝望和愤怒尚存。
看着士兵举起的剑,泰勒认出了那是他手下的士兵。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随后,那士兵挥下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