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踏着瓦砾，走向了范恩堡中心的广场。术式的轰炸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身旁的瓦砾堆下，一滩暗红浸没了一朵白花。来往的人已经将那花踩得残破不堪。
一路走来，街道上满是废墟与尸体。几个克拉默的士兵费力地把残缺地躯体从废墟中刨出，麻木的收拾着战场。
看着由于自己的计划所死去的人们，杨灵的心却异常平静。
他想要谴责自己的冷血，但他没有。他明白，这份平静正是他所需要的，也是他将要习惯的。
不远处，克拉默正向将军报告着什么，虽说将军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但克拉默却满脸惊慌，不住的弯腰。
“怎么了吗？”
杨灵绕过路上的大坑走了过去。
“陛下，实在抱歉，泰勒的副手麦克劳林带着近一半的兵力躲起来了，我们的人正在地毯式搜寻。”
“躲起来了，躲在哪里了？”
“多半是躲在地宫里了。”
地宫吗？杨灵思索了片刻。
“地宫的入口找不到吗？”
“已经找到了哦。”
黛安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灵背后。
“不过那个入口可守不住呢。”
“因为这座城中的几乎每栋房屋都有入口。”
“意思是他们在平民中可能有协助者吗？”
“嗯，全部抓起来拷问可能会来不及呢。”
“他们会是来救援泰勒的吗？那样的话就……”
“泰勒是被他的士兵乱刀砍死后送来的，为了证明那些士兵投降的诚意。”
先前一直沉默着的将军叹了口气，忽的开了口。
“只要歼灭他们的话，我有办法。”
“那就按将军的来吧。”
杨灵并没有把那股残兵当回事，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对于几乎没见过死亡的血族，死亡的冲击有多大。
他更想不到，将军的手段，会有多强硬。
……
克拉默被将军“委托”协助搬运粮食和物资到城外。
他大概猜出来了将军的计划，但他依旧同意提供帮助。
帮助将军对同族进行屠杀。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经管永恒王想要把王女藏起来，但他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气息。
那股气息，就是他在胜利后地位的保证，而永恒王，他从未败北过。
从一开始，他便只有协助这一条路可以走。
路旁尚且还算完好的房子里，一双充满愤怒的眼镜偷偷盯着克拉默。
克拉默似乎听到了那眼神中的话语：“叛徒。”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指挥着士兵搬运粮草。
我真是年纪大了啊。他如是想道。
而与此同时，另一双眼镜也正躲在排水口后窥视着克拉默。
“怎样，他们在干什么？”
“那群叛徒，他们在帮塞西斯搬物资！”
“那狗（消音）的（消音），今晚我们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小点声！你想害我们都被发现吗！”
“都先别吵了，现在有多少平民愿意帮我们了。”
“只有八十三个。”
“一群怂包，看到同族被那样屠杀，他们都不敢反抗吗？”
“他们都怕死吧，毕竟，谁都没见过那么多人死去。”
“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袒护那些叛徒吗？”
“血族就该为了自己的骄傲反抗到最后一人死去。”
“那群怂包都是叛徒，都得死！”
“都给我安静点，不论如何，只要今晚我们有人活着到了都城，王的铁骑一定会摧毁他们的。”
“对，血族荣光长存！”
狂热的气氛渐渐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扩散，与恐惧融合在了一起。
……
当最后一抹阳光被地平线吞没后，所有的士兵都移动到了城外，把范恩堡再次围了起来。
所有的投石机和机弩都移动到了城墙下，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杀气。
到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象征着攻击的鼓声想起，歼灭开始了。
数不清的火球划过了夜空，宛如流星一般绚丽。
爆炸声，倒塌声，惨叫声，燃烧声从城中传来。火光映红了天空，就像是晚霞回来了一样。
杨灵站在阵列后，安静地看着这死亡的晚霞。
缇娜站在他的身前，拿剑的手低垂着。克丽丝则躲在杨灵背后，沉默不语。
忽然，一把长枪从城门后的烟幕中飞出，刺在了队伍前方。随后，一个火球提着剑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
一支飞矢划过，没入了火球的胸口。
火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冲向前方。
更多的飞矢刺入了火球的身体，火球终于倒下了。然而即便如此，火球依旧挥舞着手中的剑。
士兵们松了口气。可马上，更多的血族冲了出来。
他们有点还在燃烧，有的拖着断肢，有的身中数箭。但他们依旧在向前冲着。
他们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眼里燃烧着的不知是信仰还是绝望。
流矢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利刃划破了他们的血肉。但他们依旧在向前冲。
转眼间，那股无惧死亡的洪流便冲到了杨灵面前。
缇娜拼命挥砍着，将杨灵护在身后。然而，在那股洪流面前，缇娜显得太过无力。
杨灵也拔出了剑，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很快，他便被洪流推倒了。
一个年轻的血族士兵骑在杨灵身上，士兵的眼中已没有半丝理智。
士兵狂笑着举起手中的剑，杨灵闭上了眼，准备迎接疼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杨灵脸上。
杨灵睁开眼，面前是缇娜滴血的手。
另两个士兵正不断地进攻，在艰难招架的缇娜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
杨灵赶忙踢开了身上的士兵，拿起剑准备上前帮忙，然而缇娜却拦住了他。
很快，杨灵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明白了为何夜里的进攻要猛烈了这么多。
缇娜的伤口处，一缕黑烟不断冒出，血不停地滴着，丝毫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
而反观血族的士兵 ，其伤口的愈合不仅快的肉眼可见，他们的身体甚至还在随着伤口的增加而变得愈加强壮。
在那三个士兵的攻势下，缇娜渐渐落了下风，身上的衣服也渐渐被染红了。
而杨灵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甚至不能看清四人的动作。
而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跳到了四人之间，白嫩的小手捏住了士兵的头，随后，血浆迸出。
没等另两个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躯体便成了一片血雾。
“克丽丝，是你吗？”
杨灵勉强认出了眼前的少女。
然而克丽丝却没有回答他，她轻轻扶住了缇娜，把缇娜放在了地上，随后冲了出去。
杨灵赶紧抱起了缇娜，把她抱进了爱娃的帐篷里。
吩咐爱娃照看好缇娜后，杨灵又赶紧跑了出去。
克丽丝已经清理完了附近的敌兵，被鲜血染红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怖。
她忽的抬起头，抽了几下鼻子，随后飞一般地冲入了城中。
“克丽丝！”
杨灵赶忙跟着她冲入了城内。
城内早已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熊熊烈火肆意破坏着文明的痕迹。
丧失理智的血族士兵嚎叫着，在城内无差别的攻击。
杨灵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跪坐在废墟中哭泣的小孩，一个士兵蹲着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随后，那士兵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克丽丝则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手里拿着什么。
随后，毫无征召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城内城外，到处都忽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没等杨灵反应过来，那远处的士兵也忽的抓开了自己的胸膛。
随后一道耀眼的白光伴随着巨响闪过，突如其来的冲击几乎将杨灵掀翻。
等到冲击过去，杨灵赶紧跑到了克丽丝身边。
“没事吧？突然怎么了？”
“没事。”
克丽丝死死的捏着一个铁制容器，眼里映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