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繁星下的舞会(6)

  还没到日落黄昏的时候,法尔肯.缇斯被骑士团的人放了出来,大概是因为艾尔莎向老情人骑士长求情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扎克宽恕了贤者的无礼。

  总之法尔肯回到了自己在工房区的宅邸。

  短暂的晚餐过后,贤者便准备启程前往<陨星之地>,他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在蓝莉雅的默许下,他提前离开了餐桌,只是向阿昭了嘱咐几了句晚间的研究事宜之后,又披上了玄关处的贤者外衣。

  男人对少女说,想了片刻,末了又加了一句。

  “顺利的话,我会赶在今晚宵禁之前回来的。”

  “嗯,我知道了缇斯老师。”

  “阿昭,你自己在家也要小心。”

  “这点请放心,有我在呢,绝对可以保证阿昭姐的安全。”蓝莉娅排着胸脯朝男人保证道。

  “总之,我不在的时候,你注意安全。”法尔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好的,请您路上小心,缇斯老师。”

  阿昭先前从未对法尔肯说过“路上小心”,这句话也只有男人的姐姐对他说过,这颇为亲昵的话语让男人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呃⋯⋯我⋯⋯”

  “嗯?”少女不知道自己老师此刻在踌躇些什么,只得歪着头看着男人。

  “我⋯⋯”

  “好啦,你说句:我出发了。不就行了吗,缇斯卿。难不成你还想趁机求个婚?”

  “………”

  经过蓝莉娅这么一打岔,阿昭和法尔肯之间突然陷入了尴尬之中。

  “别乱开玩笑,小小姐。”法尔肯.缇斯的眼神又变回往日的那般冰冷犀利。

  贤者没再多说,整理好行装之后便同往常一样,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穿过铁门,启程了。

  ·

  看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小少女旁边的黑发少女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用一种蓝莉娅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道。

  “蓝莉雅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你,是关于法尔肯.缇斯的。”

  “叫我小蓝就好啦,有事么事情你尽管问,我保证不会隐瞒。”

  法尔肯.缇斯的宅邸外原本有一片已经荒废的花园,这片荒地在少女的精心拾掇之下竟然在短短的半年之间焕发了异样的光彩。

  阿昭只是将一些草种与花种洒落到这片土壤之上,不知不觉间荒芜的土地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被花草所覆盖。

  黑发小少女此时正欣赏着这一派绿意盎然,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直至旁边的阿昭开口说话,这才把蓝莉娅的思绪从田园美景之中拉回了现实。

  “蓝莉雅……虽然之前我曾说过,我不在意缇斯老师的过往。但是……”少女想到了男人的种种行为,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我还觉得自己应该多了解一些缇斯老师的事情……”

  “阿昭。”蓝莉娅听到对方吞吐的话语,犹豫半天之后决定对少女诉说一些心里话。

  “以我对缇斯卿……法尔肯.缇斯的了解,他并不是个狂妄之徒,肯定不会干出轻薄女性的事情,毕竟他是王族出身,皇家的训诫下成长起来的他肯定不会干出什么越界的事情。”蓝莉雅说,“但这家伙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他放不下过去,放不下那场战役中牺牲的朋友……”

  蓝莉娅迟疑了一下,眼睛看向天空,开始对阿昭诉说法尔肯的过去,他们的过去……

  “他有他的过往,他有他的过去。他不是一个完人,他其实……有个很致命的弱点。”

  蓝莉娅了蹲下来,揪了一朵正在盛开的野花,女孩在手中把弄着这朵花蕊,随后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是我请求法尔肯去学院找你的,议会这边接到情报,原本打算只是保护你到西境,然后放你自由。但是……你也知道,你来西境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危机,我……当时提议把你送到帝都阿尔贝利亚,但是法尔肯极力反对,他说你是他收下的徒弟,他有责任保全你的安全。但就我所知,他对你……十分地在意也十分地上心。因为他很久没有对人这么亲切了。”

  “接下来的话,我说完以后你忘记就好。如果让缇斯卿知道了估计又要埋怨我了。”

  “其实,缇斯卿先前是<荆棘议会>的一员,曾经是……而且还是精锐小队荆棘之影的核心成员,直到……在一次任务中小队遭遇了伏击,当时教廷骑士团就在遇袭地点的附近,但是我们发出的求援信息对方全都没收到,那一战,我们失去了八个队友,其中就有一个叫做索菲娅的女性。虽然已经是过去了,但是回想一下仿佛是在昨天,这也是缇斯卿的伤痛,毕竟索菲娅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这之后缇斯卿就离开了荆棘之影,离开了议会,然后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专心研究,人也越发的冷漠了,但是你来了之后。”蓝莉娅似乎想到了什么冲阿昭微微一笑,笑中尽是无奈。

  “嘛,自从你来到米德加德,缇斯卿笑容多多了,和我们联络的时候经常克罗蒂小姐、克罗蒂小姐称呼你,最后就开始阿昭、阿昭地叫你的名字,我想他是喜欢你吧。”

  蓝莉雅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看着黑发少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立刻转移了话题。

  “不然缇斯卿也不会日夜无休,大概快一周了吧……他一直在忙碌天赦的事情,他希望你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蓝莉娅看着少女,苦笑道。

  “其实从幼年被异界恶魔袭击后,缇斯卿的外表就发生了变化,他原来的头发不是茶灰色的,外表发生了变化,内心也发生了变化。其实他和你一样,或者说他比你的童年还要悲惨,至少你在兰泽学院生活了七年,但是他从小父母双亡,家族被叔叔接管,他和姐姐背井离乡,艾尔莎为了他不得不委屈求全成为了骑士长的影妻,这些可能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贵族来说而且对于王族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最后他被异界的魔王袭击,身体发生了变异,本以为可以在缇斯利亚养伤,谁知道他被当成了异类,驱逐出境,他叔叔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倾吞了属于缇斯卿的财产后,在米德加德建造了这座小小的宅邸。”

  蓝莉娅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她打算把法尔肯的过往都讲给阿昭听。

  “可能在荆棘之影里的日子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吧,至少我这么觉得。可惜这种快乐的时光也没有在他的生命里驻足太久,最终的最终我们败给了教廷、败给了机关、败给了死亡。缇斯卿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好兄弟还有……”

  “索菲亚。”阿昭接着蓝莉娅的话说。曾经在那个昨天晚上,那个老师酒醉的晚上多次被贤者提及的名字。

  “是的,索菲亚。”女孩又摘了几朵鲜花,将其捏在手中,用红色和白色的花朵比划着法尔肯.缇斯和索菲亚.罗兰的故事。

  “据我所知,缇斯卿喜欢索菲亚,虽然他很喜欢,但是当时的索菲亚已经和缇斯卿的好友索隆订婚了,自然缇斯卿选择了退出,这段所谓的暗恋甚至连告白都没有就这么结束了,不……如果这是故事的结尾就好了,事实上索菲亚和索隆即将举办婚礼的前夕,他们就死了……最后留下的只有初代荆棘之影的传说,以及我们身上的痕迹。”

  蓝莉娅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亮出了自己颈间的刺青,然后悠悠地看着阿昭。

  “这是我们小队统一刺下的纹身,我的在颈间,缇斯卿的在胯部,索菲亚的刺青在胸部。”

  “那么今天……老师对那个薇儿蕾特小姐动手脚就是……”

  阿昭顺着蓝莉娅的话猜测下去。

  “是的,那个薇儿蕾特像极了索菲亚,简直就像是整张脸换上去的,我最开始只是怀疑,缇斯卿是不是看错了,但是在缇斯卿撕开衣服后,他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索菲亚。因为她的胸部上有荆棘刺青,这个刺青除了初代荆棘之影的人,别人身上不可能有!”

  “但是索菲亚的尸体早就被我们埋葬了…………”

  在中午听到法尔肯的结论之后,黑发的小少女大脑中开始思索各种可能性。

  “除非薇儿蕾特是缇菲特尼……如果是就糟了……那个人可不好对付。”

  “缇菲特尼?”阿昭听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机关的高层干部,主要在主教的身边负责暗杀之类的事情,他被冠以「暴食」的称号,「暴食」的缇菲特尼。”

  这下阿昭想起了这个名字,在陨星圣殿被攻打的前夕,艾斯卡就曾经反复念叨过这个名字。

  缇菲特尼,缇菲特尼……

  黑发少女把自己的回忆同蓝莉娅说了一遍,小少女顿时大惊失色。

  “看来这次机关是要明抢啊。”

  蓝莉娅用极其严肃的表情看着阿昭,急切地嘱咐着这个比她大的姐姐。

  “阿昭姐,你一定要远离这个薇儿蕾特,能躲多远就多远。”

  “其实这个……我本来也是打算回避的。”

  少女垂下头,没在多说,在她的心里自己已经和扎克还有她的未婚妻划清了界限。

  “总之坚持到天赦之后就好了,只要你的神力消失,议会就会出面保护你,不管是机关还是教廷都不会成为威胁你的存在了。”

  小少女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于是又对少女说道。

  “但是我有预感……机关那边估计会在你得到天赦之前就动手,艾尔莎那边还在极力劝说骑士长……毕竟他们的感情还在,而且骑士团和机关的矛盾根深蒂固,能拉拢他们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我和缇斯卿也会极力保证你的安全。”

  “蓝莉娅小姐……”

  “非常感谢您!”阿昭说。

  “其实我并不是光是执行议会的任务啦……记得我和你说过缇斯卿有个致命弱点的事情吗?”

  “恩……”

  “以前是索菲亚和索隆,现在……是你啊,阿昭姐。”

  “哎?”

  黑发少女听到眼前的小少女如此说,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说……我很高兴缇斯卿……不法尔肯能有你这么一个弱点,我也会尽力确保你的安全。虽然是我个人的妄想,但我真的很希望看到你们能在一起。”

  “所以说……阿昭。”蓝莉娅一脸认真地看着阿昭,说道,“算是我的一个私下的请求,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尝试一下接纳缇斯卿。”

  蓝莉娅用一种看待晚辈的眼光看着阿昭,嘴角的笑容就如同此时的太阳一般,无限温暖。

  “我一直坚信,你是上天派给阿宅的福音,降临在他身边的天使。所以……”蓝莉娅拉着阿昭的手说。

  “如果可以……尽可能去拯救他吧。”

  “这家伙是个好人。”

  昭.克洛蒂说不出一句话,此刻只能任凭夏日的清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面前的女孩。

  只是少女隐隐觉得……

  那个名为「西之贤者」的男人与自己的命运已经紧紧地牵连在了一起。

  扯不开、剪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