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钟，从兰泽学院始发的列车正式抵达米德加德境内。
蒸汽缭绕的霍克贝尔德车站已经在米德加德中心区域存在近30年的时间了。
这座以工艺之神的名字命名的建筑，大大小小总共有15个站口，算是北大陆和西境上较大的枢纽中心。
清晨六点半，阿昭早已洗漱完毕，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事实上一小时前她醒来后就再也无法入眠了，毕竟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
她原本只是个在找工作的毕业生，先是被男爵欺凌又是成了院长口中的「感染者」，好不容易从院长的枪下捡回一条性命，最后自己却变成了文献中所记载的恶魔。
而后发生的事情就更离奇了，如果阿昭没记错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的确算是死过一回了，至少当时的自己不能再被算作为“人”。
——现在的自己是人，还是恶魔？少女心中迟疑了。
听说恶魔的血液是黑色的，阿昭忘记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也许是在书本上，也许是从守林人罗姆爷爷口中听来的。
于是她找出行李里所携带的小刀。
少女下定决心，随后利刃在小臂上划出一道血红的线。
血液立刻从切口处涌出。
红色的？是红色的吗？
少女焦急的等待着答案。
红色的血液流出，顺序手臂的曲线滴落到地板上。
“呼——”阿昭暂且松了一口气，自己还是人类。
但接下来眼前的事物让少女愕然了。
红色的血液流尽，暗红色的液体随之涌出。
既不是人血的颜色也不是恶魔的颜色，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
“——哎。”诸多的疑问终究只换来一声轻叹。
阿昭默默擦去了流出的血液，当她正要将地板上的痕迹也抹去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就算你把身上的血液都放干了，你也流不出正常的血液的。”
不知什么时候，贤者醒了过来。
法尔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顺带着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气。看上去他比昨天白天的时候更加疲倦。
“我……我只是……”阿昭没有说话，低头继续把地上的污血擦除。
法尔肯其实在少女割自己小臂的时候就醒来了，本以为少女要做什么傻事，刚想阻止的时候却听见阿昭的轻叹。
想想也是，法尔肯第一次发生异变之后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贤者曾经想过，阿昭今天可能会失去理智、可能会哭闹、可能会崩溃，估计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发生异变的事实。
但是少女比他想象中的要镇定的多，甚至比他预想中更为迅速的接受了事实。
既然这样……
男子也取出了怀中的匕首，在少女面前将白刃从刀鞘中拔出。
阿昭听到了铁器碰撞所发出的“铿锵”声，抬头望去不禁惊呆了！
——法尔肯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出一道刀痕，同阿昭一样，暗红色的血迹从指尖低落到地板上。
“贤者阁下！”阿昭大惊，明明刚刚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但眼前男人冷不丁的将自己的手指割开，着实吓到了少女。
“列车还有3分钟就进入霍克贝尔德站台了。”法尔肯说，“接来下的3分钟，请不要打断我所说的话，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看到少女点了点头，男人掏出手帕将自己指尖的血液擦拭干净，转身开始收拾自己行李。
“你现在的血液之所以变成暗红色，是因为你已经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咒痕感染了。”法尔肯在水池里把匕首清理干净，收回刀鞘里。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同你一样的人。你也看到了，我的血也是暗红色，我和你一样也被恶魔咬伤过，死不了的，你放心。”
“说到底只是异界精灵所携带的一种病毒，如果计量过大会使人类的身体发生异变。”法尔肯转身看了一眼阿昭，“也就是恶魔化。”
“一般来说进入恶魔化阶段就无法再拥有人的意识了，不过你昨天的情况比较特殊。”
“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有人在黑暗中唤醒了我，然后……说了一大堆莫名的话，之后就让我「许诺」？”
阿昭说完这句话，法尔肯便大致明白了，眼前的少女对于契约和精灵这类的事情相知甚少，知识层面还停留在“妈妈的睡前故事”的级别，看来以后需要他教的东西可不少呢。
“那不是「许诺」，那是契约。”
少女愕然，贤者口中的契约，难道就是学院那些教廷护卫队预备役口中的精灵契约？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可以签订契约的人可是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她一个普通的人，一没能力二没家世的，怎么可能轮到她去召唤。
突然间昨日的情景再次重现：
「吾为灵界末日之地领主，汝为人类之女昭·克洛蒂。即日起吾与汝签订契约，吾血之血为汝所用；吾魂之魂为汝所唤；直至生命燃尽之时。」
“说，「我许诺」。”
“我……许诺。”
「万灵之神·混沌之神·奈赫雷在上，汝已吾达成契约，吾主在上，听从差遣！」
“妾身叫做阿加莎。”琥珀色的眼瞳再次出现在阿昭的记忆里。
“从现在开始妾身听从你的召唤，吾主。”
⋯⋯⋯⋯
少女的确同一名精灵签订了契约⋯⋯也就是说阿昭现在是这名精灵的主人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贤者的声音将少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成为了⋯⋯「能力者」，是我召唤的精灵救了我一命！”
“那个声音的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少女点头，“阿加莎。”
这个名字此刻像是印在自己脑海中一般，让少女不加思索就能脱口而出。
贤者突然苦笑了一下。
不止法尔肯想苦笑，相比很多知道此事的「能力者」都会苦笑把。
是的，就是这个对契约一无所知的少女却召唤了一只连教廷骑士团都垂涎的「黑羽乌鸦」。
“她还好吧？我记得她之后就去和一个怪物战斗了！”
“「黑羽乌鸦」……阿加莎阁下昨夜已经随我们一同启程了，目前在另一节车厢内休息。”
“以及，以后不要称呼我为贤者阁下，叫我缇斯先生就可以。”
“缇斯先生……”
当少女还在默默念着法尔肯的名字时，汽笛声突然响起。
列车已经进入到霍克贝尔德车站的站台了。
“等下。”法尔肯拉起了阿昭的手，将一个黑曜石打造的戒指戴在少女的无名指上。
阿昭这才想起，刚刚她观察自己的身体时发现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处指轮状的黑纹，同昨天早上贤者给院长所看的痕迹一模一样，只不过位置不同罢了。
“虽然米德加德不像北大陆一样那么排斥派咒痕感染者。但是还是有所遮掩比较好。”
就在戒指被戴上的那一刻，阿昭感觉原本无名指处隐隐的灼热消失了，似乎被这戒指瞬间吸收了一般。
“阿尔卡夏的黑曜石戒指，经过我的锻造后可以有效抑制污染痕迹的扩散。”
原本阿昭不需要戴这种饰物的，最开始阿昭的污染的痕迹是可以被治愈的，只需要用上个把月的药便可以恢复，未曾想……
其中的蹊跷太多了，只是现在没有时间让贤者去思考，弄清其中的原委。他只能将此事上报给组织。
<荆棘议会>不会绕过那些散布污染病毒之人的。
正当男人握着少女的手，少女看着自己手中戒指的时候，房间的大门被阵风吹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人，是一只黑色的乌鸦。
「小法法！妾身把你的小鸟儿送来了！」
乌鸦拍击着一边的翅膀，就势将一个绿色物体扇了进来。
那个绿色的物体不是别的，正是法尔肯的精灵——「风隼」迦楼罗。
法尔肯看到自己精灵口吐白沫的样子顿时脸都绿了。
「组人……我……尽力了……」
精灵说完便不省鸟事了。
「哎呀呀！小法法你居然在向妾身的主人求婚吗？！？！妾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没关系小法法，你就当妾身没来过。走小迦，咱们接着唠去！」
眼见自己的精灵死命不愿再被乌鸦拖走，眼泪都快流程一条河了，以高冷著称的「风隼」迦楼罗此刻为了活命不得不紧抱自己主人的大腿。
「小伽你这就没意思了，昨晚你与妾身聊得不是很开心吗？从月亮升起聊到太阳升起，妾身好久没遇到你这样喜欢聊天的家伙了！」
昨天晚上迦楼罗奉命看管阿加莎，他也有所听闻「黑羽乌鸦」的恐怖……没想到居然那么恐怖！
听了一晚上乌鸦的自言自语和自问自答后，迦楼罗实在受不了，居然自我开启了新的天赋，学会了沉默术。
哪儿知道「黑羽乌鸦」本身抗性极高，沉默术只坚持了5分钟，便再也不起作用了。
「风隼」迦楼罗瞅准时机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空间媒介之中，不论法尔肯怎么呼唤他他都不肯再出来。
「哎，算了，算了，妾身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就好。」说着乌鸦拍拍翅膀便要离去，「你们继续啊，继续。」
阿昭立刻将手从法尔肯的掌心里抽走，被误会了之后的少女不由得脸红了一下。
「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法法。」乌鸦转身，猩红的眼睛看着法尔肯。
「吾主心里可是有别人的。」
「妾身记得那人叫做……」
见证奇迹的一刻，阿加莎居然闭嘴了。
而且不论乌鸦怎样挣扎，愣是无法张口说出一句话。并且表情极为痛苦。
不仅法尔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甚至迦楼罗都从戒指中钻了出来，鸟嘴吃惊地张成了O型。
文献中曾经记载，连大法师迪普里奥用尽咒语都无法让其沉默的「黑羽乌鸦」，居然被阿昭的一句命令禁锢得说不出话了。
但对于法尔肯而言，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毫无预兆的沉默预示着主人与精灵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
也许⋯⋯他们的契约并没有贤者想象中的那样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