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换好衣服后,重新坐回了客室里,他刚想对院长说点什么的时候,院长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原来是两个兰泽学院的女学生,她们其中一人在昨晚被法尔肯委托看管他的衣服以及那枚象征「西之贤者」的纹章。
当时女生还不解其中的意思,当被同伴提及这是“最后的眷恋”的时候,少女的脸上染上了一抹夕阳的余晖。
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贤者大人将“最后的眷恋”赐予了她。
门外,女生向法尔肯行了一个礼。
“霍克贝尔德在上,在此送上您最后的眷恋,恭祝您安全归来。”
女生按照礼节将祝福语送上,并且奉还了贤者的东西。
“谢谢。”
虽然没有过多的话语,但贤者此时的微笑对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于是两个女生一边笑一边讨论着贤者的英勇事迹,离开了院长室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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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现在是大家的英雄,而阿昭现在则是院长眼中的异端。
不安。
少女紧握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不安的情绪已经深入了骨髓之中,它带动浑身上下每一种负面情绪向少女的胸口涌去。
害怕、战栗、悲愤。
等待身体不再颤抖,双手也开始听自己使唤,阿昭将干净的学生制服换上。
阿昭正准备将上衣套上,忽然发现镜子中的那道伤痕。
暗红色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乍眼,甚至比她脖颈后的伤痕还要乍眼。
身上的其它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并且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唯独那道被污染的伤口,并未有从自己身体中消失的意思。
想到刚刚院长用枪指着自己的情景。
“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吗?”
明明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为逃离火海而喜悦。
生的希望这么快就又被死亡的恐惧所替代了吗?
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相比门外两个人,阿昭相知甚少。
依稀记得大陆历史课上有关恶魔的描述,只有一两句话而已,毕竟年代太过久远。
但教授讲到章节末尾的时候不自然地停顿了,厚重的镜片下的眼神充满了愤恨。
是的,愤恨。阿昭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就和院长刚刚的眼神一样,好似那些人会从书中跳出来,变成一只杀戮的怪物一样。
阿昭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想法赶走。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少女如此说服自己。
“明明只是精晶爆炸而已啊……明明只是……”
有什么黑色的印象进到大脑里了。
“额……”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头痛来源于何处,依稀记得曾经有个黑影想自己扑过来,黑色的液体流向自己的伤口。
“想不来……”
阿昭越想看清那黑影的实体头疼得越发厉害,好像她与黑影之间被人设了一道屏障,故意不让她越过边界看清事实真相。
身体不稳,阿昭的手便往墙那边摸去。
“哎呀。”
可惜屋里面精美的花瓶提前结束了它在这个世界的旅程,碎片划破了少女的手指。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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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声响虽然不小,但法尔肯却没有停止交谈的意思。
“理论上来讲,克洛蒂小姐是我们学院的学生,我们理应对她的人生安全负责,更何况她也是为了学校的安危才……”
“但是,院长先生为何还要执意将克洛蒂小姐送到隔离所,北大陆的隔离所我也有所耳闻。”
那种人间地狱般的地方,说是治疗圣地实则就是座监狱。
“「贤者」……缇斯先生毕竟是阿尔贝里亚出身,恐怕在我们眼中,贵方对感染者的管理我们也不敢苟同。”
此时被破坏的痕迹已经被恢复的完好如初。
如果不是地毯上还残留着红酒的痕迹,肯定会让人有种“刚才并没有发生打斗”的错觉。
不知什么时候,茶几上放着的一瓶红蔷薇被院长打开了,和刚才打碎的那瓶一模一样。
“恕我直言,缇斯先生。”院长雾蒙蒙的眼镜后,眼神以不同于之前,完全没有之前和蔼的神色。
这就是有象牙塔的黑暗一面,北大陆最高学府——兰泽学院所遵循的「法理凌驾于一切之上」。
“我……个人很感激您和克洛蒂小姐为学院所做的一切,但请原谅我们对您和克洛蒂小姐目前身体状况的担忧。”
院长还是为法尔肯倒了一杯红酒,虽然红蔷薇以色泽红润、味道清香著称,但此时的这瓶佳酿在法尔肯眼中却混杂着鲜血的腥臭。
“至于克洛蒂小姐这边,恐怕我们还是要遵循北大陆的律法,毕竟这事要是闹大了对学院对您这边都不好。”
“再次感谢您肯出席本校的百年庆典,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在用过午膳后返还米德加德吧。”
院长虽然表现的很谦卑,但话语中早已对身为被污染者的「西之贤者」敬意全无。
更何况,院长身上高贵的北大陆血统告诉他,不必向这个西境学者低头。
也许是小蜂鸟闻到了阿昭血的味道,也许是感知到阿昭此时情绪的波动造成了伤痕再次有反复的趋势。
小蜂鸟飞出戒指在主人的上下左右飞动了几圈,又飞到阿昭所处的换衣间门口,示意主人里面有情况。
“不必担心,她逃不了的。”院长说,“我早已经给门窗锁好了。”
法尔肯不说话,但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不悦,或者可以说是气愤。
于是贤者无视了院长的冷眼和不屑,起身走到阿昭所处的房间前面。
“克洛蒂小姐,我进来了。”简短的话语,短促的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法尔肯擅自打开了房间的门。
血,不过只是手指被割破了而已。
阿昭的恐惧还未消除,少女将一片原本想要扔掉的锋利碎片紧攥在手中。
好似如果院长或者贤者突然靠近她就会用碎片为自己开启死亡彼岸的大门一般。
“失礼了。”贤者对院长颔首,背对着阿昭将房间的门关上。
“克洛蒂小姐请您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再伤害您的,对于之前的行为我代表院长向您道歉。”
阿昭仍然处在惊吓之中,她嘴唇颤抖着尽量压低声音向面前这位「西之贤者」求助。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感染者…我也不要去隔离所…”
一时间,法尔肯看走了眼,阿昭的身影同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一个来自于贤者记忆深处的女孩。
贤者心中的情愫被触动了,于是他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嘘……”法尔肯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趁院长还没起疑心,他让小蜂鸟在空中书写出他真正要对少女说的话。
「我以名誉发誓,保您周全」
“您哪儿都不去,我和院长只是在谈论您毕业之后的事情。”
「请您从现在开始不要尝试逃跑」
“我看过您的成绩单,还有您的志愿表。”
「配合我」
“不知道您对米德加德是否向往?”
「说,是」
阿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是否要按照眼前的男人所说得去做。
不过本能告诉她,可以信任男人。
“是的。缇斯……「贤者」阁下。”
“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可否移步到客室。我想与您细谈。”
「请相信我」
说罢,贤者心中默念了一会儿,小蜂鸟便在空中画出金色的字符,还有许多顺序错乱的字母。
就像小精灵对阿昭写出的那些话一样,还未等少女看清,它们就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之后贤者优雅的伸出手,将少女的手中的利刃移除,随后挽住她的手臂,就如同将舞伴挽入舞池一样将她扶起。
少女站起了身,虽然害怕但还是慢慢随着贤者一起走入了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