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我和理查德都处于不能使用能力的状态。
因为某些原因我完全不能发动我的能力,只能依靠义肢驱动来强化肉体机能。
加上那时为了和义肢融合进行的那该死的手术也给我造成了不少的身体负担,我现在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废人”。
理查德的能力是属于“演算”一类,指的是通过大脑进行某些程度的事象演算后才可以发动能力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需要在脑海内“演算计算公式”才能发动能力。
“禁区”这个巨大的囚禁设施内部,针对理查德这名犯人设置了可以扰乱他大脑进行的演算公式的某种装置。
毕竟只要他想的话,他可以再次用出《阿卡迪亚的反噬》事件中那种规模的事象规模,到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整个第九都市都会消失在版图上的。
“真是讽刺啊,理查德。”
他没有说话,取代而之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和理查德的胜负最后是平手。
并不是什么值得刻意描述或者渲染的一场战斗,在双方不能使用能力的情况下,留给我们双方的选择无非就两项:要么互相倾泻子弹,祈祷最后一发子弹能射伤对方,要么就进行高速的近身战斗。
我们的对决场地是“禁区”的训练场,搭载了虚拟场景再现和虚拟对手的新式训练场,“禁区”的工作人员和校长老头就在我身后的观赏台隔着玻璃看着我们。
我和理查德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我们两个同时冲刺的话几乎能在一瞬间就到达对方面前,如果选择拔枪射击的话,以我的反应速度很有可能就会吃一发子弹。而如果是理查德选择拔枪的情况下,我能很自信的在他瞄准我之前将他砍伤。
我们都选择进行近身战斗。
理查德的近战方式是CQC,也就是近身格斗术,不知道他是从哪来学来的这种军人才能掌握的技巧,使得我第一次和他战斗的时候吃了大亏。
他一般是手持双枪进行格斗术,而不是将枪收回枪套使用赤手空拳来格斗。
而我则是使用我最擅长的武士刀来和他战斗,我得采用能将身体快速收回的招式来和他周旋,不然给他抓到机会从后面用枪托往我后脑勺一砸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的战斗持续了5分钟,理查德反而显得游刃有余,他能很轻易的躲掉我的劈砍绕到我的侧面发动进攻,我要和他的步调保持一直才不会被抓到死角。
最后,在校长老头的制止下,我们的战斗就宣告结束。
本来我想得知的情报从校长老头的那里也可以问出来,但如果你要我从他撬开他的嘴让他吐出点我想知道的东西,我还不如直接来找理查德来的快捷。
顺便就当一次时隔多年的探望吧。
“你当初留下他一条命,不止是我给他求情这一方面吧。”
身后,“禁区”的大门已经合上,我朝校长发出了询问。
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沉默,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没有立马转身面对着我,则是一直背对我。
“丛云。”
我在脑海深处呼唤着寄生在我体内的同伴。
“有什么问题吗?小子。”
“这老头子从我记事起他就总是在关键问题上犹豫很久,我想问问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介意透露的详细一点吗?”
“我和尼尔相遇的时候是在他16岁,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认识尼尔不到几个小时后我就认识了尼洛·安杰洛。”
“......这老头子真烦人。”
就这么干站着5分钟后,我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是经过讨论后得出来的最佳方案,本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被处刑,甚至不允许被终身监禁,但是只要他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我们的敌人就得不到‘阿卡迪亚的反噬’。他有如此强大的演算能力,就算他就这样死了,他的大脑也仍然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万一他的尸体被夺走了后果不可设想。”
“你们大可以用非人道的方式处理他的尸体。”
“小子,将你们之间的恩怨放到一边,就算这样他也是你朋友,我是不会让你的朋友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万一发生了些‘情况’,你们可以命令他再来一次足够毁灭一座城市的事象规模,真是老谋深算啊,十人议会那些老贼。”
“既然知道这一点的话,你也应该能理解他现在的处境,的确,我是可以一定程度上保住他的性命,况且还有你为他求情。但是你别忘了,我终究也只是一个空有名声的老人,要是有人认真的想取他的性命,那就不是我的能力所能涉及的范围了。”
“老头子,如果你再年轻10岁的话,就应该带着我去大闹十人议会了吧。”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身老骨头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也就只能坐在办公室看着你们年轻人每天胡闹了。”
“是是,校长。”
就在我踏出一步时,校长叫住了我。
“离开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有问题要问我还真是稀奇啊,想从我嘴巴里撬出什么?老头子。”
“审讯理查德的记录中,他最开始被抓进‘禁区’的时候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无法进行正常审讯,即使这样他仍然多次表达对你的恨意,一直重复着一个女孩的名字,以及一个日期。”
“.......”
我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3月12日,《阿卡迪亚的反噬》事情发生前一周。那天发生了什么?无双?和理查德后面能力失控有什么关系?”
“......”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沉默。
这件事情不允许从我口中说出来,这是我和理查德的私事。
一年前,我和一位死去的朋友立下了约定:无论如何都要尽我最大的能力去让理查德活下来。为了兑现这个约定,我站在了处于爆炸中心的理查德面前,在曾经是城市的大坑上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却不得不展开的一场战斗。
仅仅是为了兑现约定而已。
“还有那个名字,妮娜。她是谁?对理查德而言是个怎样的人?”
“......”
决不能从我口中说出任何关于当时的一切细节。
沉默弥漫在我们两人之间。
“不想回答的话也罢,但是记住,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下几个不可弥补的大错,而你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弥补这件事带来的损失,安抚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们,不然这些往事就会和阴影一样伴随你一生,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奈因,我们那一代人就是最好的教训,如果我们当时早点意识到问题所在,就不需要你们年轻一代来承担我们种下的恶果。”
回到家后,我瘫软在床上,回想着校长老头对我说的话。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我只是单纯的为自己所珍视的事物而拿起武器战斗至今,无关者发生什么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抱着善良美好的态度去对待的人,只是一具被自己定下的规则束缚的傀儡。
对所有人,所有事都以极恶的态度去面对,憎恨世上的一切,认为一切都是冰冷的人,只是一具丧失了希望的行尸走肉。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圣人,更不可能有极恶之人,大家都只是想在这个疯狂的世界抓住一根不让自己被击垮的稻草,挣扎的生活下去。
这一点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们都为了自己珍视的事物而努力,仅仅是想让周围的人生活都过的更好一点,仅此而已。
我不敢说我有在床上安详死去的命,至少我做过正确的选择拯救过一些人,相对的我做过错误的选择让一些人陷入痛苦之中,甚至有朋友因为信赖我而因此丧命。
我犯下的错误,必须由我自己去做个了断。
事到如今我也不妄想理查德能够原谅我,我只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补偿包括他在内的所有被我伤害的人们。
然而那些伤痕是我怎么弥补都无法治愈的。
我离开了家,乘上地铁,目的地是妮娜长眠的地方。
在车站列表上,这个地方叫做“安眠之地”。是兄弟会殉职人员的墓地。
你也可以叫它“烈士陵园”。
下午6点,我站在妮娜的墓碑前,在黄昏的照耀下,周围的景色都被染上了晚霞的颜色。
她的墓碑上刻着这些字。
妮娜4037-4050,二级战斗人员,愿母星的意志接纳你,勇敢的少女。
4050年3月12日,是妮娜的死亡日期。
那个时候,柏拉丁之枪的成员和现在的成员完全不同,而是理查德,妮娜,还有其他二人加上我组成的5人小队。
当时青梅竹马3人都参加了其他小队,兰则是和我组成了二人一组的特别行动队,并不属于纳入标准的小队之中。
4049年11月-4050年3月,博爱会投入他们生物兵器的成果:被称为“异虫”的寄生型生物和大量的特务人员开始袭击兄弟会管辖区域的各个研究设施,这些异虫能将受害者转化成同类或者食物。当时绝大部分的小队都被派遣进行反谍报行动,像柏拉丁之枪这样的对怪物专家小队,也被调回。
3月12日,我们小队防守的设施被突袭,小队成员因为混乱被分散开,博爱会的特务人员中有一名“被诅咒者”(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叫这个名字)偷袭了妮娜,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左腿,同时腹部有多处砍伤,大量失血。
最糟糕的是,她被异虫感染了。
“无双,杀了我。”
她抓住我的枪口,将枪口移向她的心脏。
“我不想变成怪物来袭击大家,更不想被理查德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求求你,杀了我,无双。”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我死去后,理查德肯定会因为我而犯下大错,无可挽回的大错,答应我,无论他做了什么,至少保住他的性命,让他活下去。”
“...我答应你。”
我必须在妮娜还保留理智的时候扣下扳机,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像是催促我似的,设施里的研究人员和其他小队成员的惨叫一直在耳边环绕。
“还有。”
最后,她还说了一句话。
“帮我转达他,‘没能遵守约定真是对不起’这样。”
说完,她像是放弃了和异虫做最后一丝斗争,那些恶心的组织开始爬上她的伤口。
当你的朋友请求你扣下扳机,给她个痛快的时候,你会开枪吗?
你会亲手杀害你亲密的同伴,而且这个人还是对你的朋友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吗?
你确定你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你还属于“人”吗?
时间过了多久?10秒?1分钟?10分钟?1天?1年?一世?
最后,我扣下了扳机,对着她的心脏。
这就是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从我扣下扳机的那一个瞬间开始,《阿卡迪亚的反噬》注定会发生。
这个决定既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
我所能做的,只能将旧友击败后,履行我和妮娜的约定。
这是铭刻在我骨髓里,铭刻在我的过去中,无法挽回的大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