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十字路口

  待那名不知名姓的黑魔法师离去后,现场早就是乱成一团。

  在确认发生了什么的,或是压根不敢置信眼前场景的人物比比皆是。

  面对眼前徘徊着的人群,兰迪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之感。他转头朝向身边,那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缄默的少女的方向。

  “…他说的事情。果然、是谎话?”

  然后开口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名少女实质上是个什么恶德商人一类的存在。毕竟,她先前在谈论冒险故事时表现出来的,不甚外露的热烈的好奇心——那个可完完全全不像是虚假之物。

  而且。如果对方的话语是真实的…大概,露西娅她。就是不远的将来,双鹰商会和卡萨斯雷之间不公平交易的幕后主导者吧?若真的是那样的话,兰迪还真的一时半会儿不知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去对待眼前这名少女了。

  然而他所期待的回应一直没有到来。露西娅一直低着头,在那里只是沉默不语。

  “…说点什么啊。露西娅…小姐?”

  兰迪带着些局促地走了过去,随后伸出手,提醒般地想要拍一拍少女的肩膀——

  但碰触的随后,少女便浑身恍若无力地瘫软了下来。朝着地面倒去——还好兰迪正在附近,总算是在危机发生前将少女紧紧揽住。

  随后他察觉到对方的身上传来不同寻常的热量。

  ……难不成,这也是那能够窥探命运的法术的,所谓反噬发作了吗?

  ……而另一方面,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却也有着不经意间的奇兵在活动着。

  那是在从吉杰利出发,沿着河流往下游数十里就能够抵达的城镇——也是曾经那次大坝决堤事件的被害都市——的郊外。从很久以前,这里就因为被水浸没而鲜有人烟,即便是潮水已经新近退下了的此刻,也很难说的上是被管辖着的地区。

  因此其中的一部分开发活动,就不是由卡萨斯雷的官方来负责,而是交托给冒险者公会与其下属的冒险者。

  抿去剑刃上依稀残留的血迹,负剑的金发女子飒然而立。她的背后是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打倒的敌手,前方则已经是一片空旷无垠——会出现这样的景象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尚存敌意地朝她袭击来的家伙已经尽数被击倒在地了。

  “啊啊…糟透了。我本来也没想卷进这种事情的…但没想到。这国家里竟然还有黑魔法师的组织存在啊?虽然看上去只像是一群模仿犯的样子……”

  如果抛却她嘴里碎碎念着的抱怨言辞的话,这大抵会是个令人无限徜徉的情景。而大概,能同时表现出,在卡萨斯雷——不。在这世界上可能就只有一位而已。

  兰迪的姐姐、卡萨斯雷的公主陛下,艾琳娜。

  她来到这里也并不是有意为之。倒不如说,全是环绕着她的那诅咒般的运气使然。从她自己的情报渠道里得知了某处魔法相关的遗迹存在,赶到现场之后才发现这里早就变成了…疑似黑魔法师们群聚的据点。

  “嗯…喂。就你了。”

  她踹了踹蜷缩在墙角的某名幸存者的一员。大概是他从战斗打响后就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并没有表现出战意所以才没被当作敌手对付吧。

  “唏!不要杀我!我……”

  男子颇为胆颤心惊般地蜷缩成一团,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的样子。对此艾琳娜不禁摇了摇头。

  ……搞什么。心理素质这么差劲,是脑子搭错了哪根筋才会想到要来当黑魔法模仿犯啊。觉得很酷吗?

  虽然心底里有着这样的吐槽,但毕竟这种对象还是相当好套取线索的,艾琳娜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会随便就杀你的。我才没你们那么恶趣味咧。”

  她摇摇头,颇为随性地俯下身来。

  “不过你要是不配合我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也不保证……毕竟你们都是杀一个错不了一个的烂人吧?如果你认识到了这点的话,就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交待出来吧。”

  言外之意,就是只有配合自己才有活路的意思。虽然这句话说出来有着相当一部分的威逼气息,完全不像是出身高贵者会所说的话的样子——然而艾琳娜就是这样的类型。

  长期的冒险者活动已经让她培养出了黑白通吃的手段以及灵活的道德底线,简而言之,只要交涉的对象还没有伤天害理到令人难容的地步,那就还有着和他合作的可能,而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毫不避讳地做点坏事——

  就比如现在。她又将剑刃出鞘,闪着寒光的剑锋在那人面前一比一划。都不用开口,威胁的意味已经快要溢出这室内了。

  “…我。我说!所以,请先把这个……”

  果然这种情况之下就是谁比较恶劣谁就赢。艾琳娜满意地收起剑来,听着对方有些错乱但总归还是能缕出脉络的讲述。

  “…在吉杰利?喂,不是我说,你们不是黑魔法师团体吗。平时呆在自己阴暗的小角落里抱团取暖就算了,为什么会想不开了一样去那种商业都市找不自在啊?”

  但随后她就有点苦恼地挠起了头。左思右想也得不出这一反常行动的结果。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领袖说,那里有着的是'圣子'……所以。为了我们的大业着想,需要亲自…亲自去收回……”

  圣子?哪位啊?说到底黑魔法师似乎,都是要皈依某个特定宗教的异质信仰者来着…艾琳娜满腹疑窦。

  她现在真有股冲动,就是要是能回到过去的话一定要把那群搞造神运动玩儿的黑魔法师老神棍们从上到下地痛扁一顿,看看神明大人是不是也会流血——可惜做不得。

  所以她只是背转身去,也不管那名黑魔法师之后会不会反扑。她谅对方大概也没这个胆子吧。

  然而在即将离去之前,她还是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又说了一句话。

  “对了——你。要是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的话,就去投案自首吧。也别搞黑魔法了。这些看上去很便利的东西实际上可闹腾的很……嗨呀。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捷径给你绕啊?”

  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她接着又转头上路了。至于目的地,理所当然只有一个——

  商业都市吉杰利。而在这里,正有着她所熟悉的某个人,为了要将某名少女送去一个可以静养的地方而奔跑起来——

  ……看样子,因为别样的缘分,走上不同轨迹的几个人要在命运的十字路口碰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