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刻 欧顿礼拜堂

  加斯科因在我眼前变成了噬人的野兽,经过殊死搏斗,他最后死在了我的手上。

  整件事情如果概括来讲,就是这样。

  可加斯科因并不是亚南里随处可见的镇民或是狼人。虽然有些愧疚,但如果是面对镇民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挥下武器。

  不管怎么说,加斯科因神父都与那些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不同,他是我像父亲一样的,令人尊敬的导师。

  我浑浑噩噩的离开了亚丹之墓,仿佛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但这似乎并不是唯一一次,在久远的过去,我也曾体会过这种绝望的感觉。

  记述欠缺,但总觉得令人怀念。

  觉得好像曾经爱过谁,觉得好像曾经被谁爱过。

  那或许是错觉吧。

  只身踏上回家的路,我看着手中的红宝石胸针,默然无语。这是薇欧拉夫人心爱的宝物,听伊薇说,这是加斯科因神父与薇欧拉夫人的定情信物。

  悲伤的垂下眼帘,我抬起手,敲响了加斯科因家的大门。在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少女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请问你是谁?”

  思索着该怎样面对女孩,我开口说道:“伊薇,是我。”

  大门猛地从里面推开,少女一脸期待的看向我。

  “亚特哥!我爸爸和妈妈……呢?”

  我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抱歉,伊薇……”

  “骗人的吧……”

  少女捂着嘴,瘫坐在地上。

  “姐姐,怎么了?”

  爱丽听到动静,急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坐在地上哭泣姐姐,她不知所措的看向我。

  “亚特哥哥,怎么了?”

  我扶起哭花了脸的少女,她挣脱我的手,恶狠狠的瞪着我。苦涩的撤起嘴角,我对爱丽说道:“爱丽,我们进去说吧……”

  抽泣不止的伊薇拉着还不知道情况的妹妹的手,向屋内走去,我跟在两人身后一起来到了客厅。

  “事情是这样的。我从这里离开后,顺着神父留下的痕迹,在亚丹之墓找到了加斯科因……”

  我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给姐妹俩听,听完后,两人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们大哭着冲上来,不断的捶打在我的身上。

  不论过程如何,是我杀害了加斯科因神父。

  我是她们的杀父仇人。

  默默承受着女孩的发泄,等她们打累了,我组织着语言,对她们说道:“伊薇,爱丽,我们起身前往教会镇吧,好吗?”

  “不用你管!你这个骗子!杀人犯!刽子手!”

  伊薇哽咽着安抚痛哭的爱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走吧。”

  我伸出手想摸摸少女的头,却落了个空。她避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心与心的距离已经拉远,这注定是一段难以弥补的距离。

  “你滚啊!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走啊!快走!”

  “姐姐!”

  爱丽害怕的躲进伊薇怀里,我苦涩的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悲伤也好,憎恨也罢。这是加斯科因先生嘱托,就算是死我也会保护你们安全前往教会镇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

  伊薇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明明杀了父亲,还说死也要保护我们……”

  “伊薇……”

  “明明就是个骗子……”

  她掩面,少女的哭声回荡在清冷的客厅里。

  这里已经没有昔日里的欢声笑语,只有幸福的回忆残留在冰冷的照片里。

  最终,在我死皮赖脸的央求下,伊薇还是同意随我一起前往教会镇,她将比较轻便的背包递给爱丽,自己扛着沉重的背包跟我走出了门。

  我看到少女很吃力的背着包,我缓下步伐,将背包夺了过来。少女有些抗拒的瞪着我,我无奈的对她微微一笑:“我不会突然跑掉的,放心吧。对了,伊薇,你有带熏香吗?”

  “你以为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吗!……带了。”

  少女冷冷的回应我,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

  “可以给我吗?”

  在下水道的入口停下脚步,我从随手拿来的旧衣服上撕下几条碎布,等待着伊薇递给我熏香。

  “全部在这里了。”

  她递过来一个小香囊,我蹲下身子,将香囊里的香料抓出一部分,均匀的放在布条中裹起来,将它们递给伊薇和爱丽。同时我还往口罩的夹层中。

  湿热的空气混合着香味吸入鼻腔,我舒爽的打了个抖索。

  “一会进入下水道以后,如果忍受不了的话,就用这个掩住口鼻吧。”

  我率先爬下梯子,进入了潮湿昏暗的下水道。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即使面罩里放有香料,但香味混合着恶臭涌入鼻腔,让我一阵眩晕。

  真应该多放一些香料才对。

  “好臭……”

  伊薇皱起眉头,急忙将简易的口罩戴在脸上,看看起来作用不大,她用手捂住了鼻子,埋怨的看着我。爱丽的表情更加直接,她撅着小嘴,将口罩围在了鼻子上,冲我做了个鬼脸。

  “这里比较黑,跟紧我。”

  由于已经探索过一边亚南的下水道,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自信的。小跑着甩掉了那些恶心的怪物,又将几只听到声响而跑过来的老鼠解决,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出口。

  一路来到亚丹之墓,伊薇和爱丽表示希望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心里明白女孩的心思,点了点头,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由于加斯科因的身体已经消失,伊薇从家中带过来一些神父的旧衣服,为父亲立了一个衣冠冢。爱丽捡来一些枯树枝,做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十字架,插在神父的衣冠冢上。

  我从角落里将薇欧拉夫人的尸体搬过来,放到了祭坛旁。姐妹俩推搡着将我轰出了墓园。再次回来时,薇欧拉身上的血迹被细心的清理了,甚至还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婚纱。

  伊薇从包裹中拿出薇欧拉夫人的化妆盒,将母亲打扮的美美的,一如老照片中穿着婚纱的幸福少女。

  我拿出加斯科因的帽子,将它轻轻的放在十字架顶端。

  “再见,加斯科因先生。你的嘱托,我一定会好好的实现的……”

  “爸爸⋯⋯”

  爱丽的眼中盈满了泪水,伊薇抱着妹妹,也一起啜泣起来。

  “走吧……”

  微风吹过,加斯科因的帽子飞了起来,落在薇欧拉夫人的头顶。

  墓园中,依旧是静悄悄的。

  打开亚丹之墓锁闭的大门,我们顺着小路来到了一个潮湿的地窖中,爬上长满苔藓的木梯,进入一个到处都是书籍的房间。

  杂乱的书籍堆在地上,两张巨大的书桌几乎占了房间全部的空间,看不懂的图画与文字写在草纸上,粗略的瞄了一眼,我转过身,等待伊薇和爱丽爬上梯子。

  “来,”我伸出手,将伊薇和爱丽拉了上来,帮两人拍了拍衣裙上的泥土,“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瞪了我一眼,伊薇牵着妹妹的手,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哎⋯⋯”

  感叹着,我在房间中探索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反倒是有两张看起来像亨里克先生所使用的符纸,我将画着幽蓝色符号的符纸收入口袋。看到了一旁的便条。

  像是某人留下来的日记,自字迹很潦草,仔细分辨的话,可以理解大概的意思。

  “拜伦维斯的蜘蛛掩盖了仪式的所有方法。这真是可惜,我很讨厌蜘蛛……”

  思考着纸条所传达的信息,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目前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仅有的信息难以串联起来,无法推断出结果。看到姐妹俩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我急忙追上伊薇和爱丽。穿过狭窄的回旋楼梯,我们来到了一间礼拜堂。

  周围的神像与墓地中怪异雕像一样,都是一身长袍,看不到脸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恶心的触手。

  真是让人反胃的恶心非人存在。

  闻到熟悉的熏香味道,姐妹俩安心了不少,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看到连接猎人梦境的灯笼,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灯笼的地方便意味着安全,在解决了巨大桥梁上的黑兽以后,那里也出现了灯笼,甚至亚丹之墓也是。快步上前,我伸出手将它点燃。

  “噢,月亮的气息?”一旁跪坐在地上的红袍怪人对我说道,“你也是一名猎人?哦,很抱歉,熏香盖过了你的味道。我一直在等着你们的到来。”

  “这些猎杀让所有人都躲在室内,等待着猎杀之夜的终结。过去如此,现在如此,直到永远。但这一切都不会轻易结束,这一次的兽灾更加严重!甚至于躲在室内的一些镇民都恶化了。”

  “女镇民的尖叫、血液的恶臭、怪兽的咆哮⋯⋯这些都已经不再罕见。我可以告诉你,亚南已经完了!”

  嗤笑着,他咧开嘴角,用一种让人恼火的幸灾乐祸般的语气对我说道。伊薇将妹妹护在身后,愤怒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

  “但是啊,如果你看到还没有迷失心智的人。告诉他们这里,欧顿礼拜堂。他们在这里会得到安全,熏香会赶走野兽。告诉大家吧,让他们都过来⋯⋯”

  “如果急不介意,嘻嘻嘻⋯⋯”

  有些厌恶的看着他,我不耐烦的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哦⋯⋯感谢你,善良的猎人。”

  “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礼拜堂中,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