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刻 梦境

  “!”

  从噩梦中惊醒,我猛的坐起身来,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

  眼前是那个熟悉的诊室。

  而一旁涌出血液并出现怪兽的地板上也没有血迹,更没有烧焦的野兽残骸。

  一切就仿佛是一场噩梦一样。

  但想起噩梦中那逼真的画面,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吊在一旁的挂瓶中的药剂早已全部输入身体,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也被人取了下来。

  我不禁想起了老者的话,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吗?

  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在接受完血疗以后,充斥着脑海的饥饿感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没有那种让人崩溃的感觉,我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诊所内听不到一丝声音,静悄悄的。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木板因踩踏发出的轻微声音。周围的柜子里放着不知名的药品,瓶瓶罐罐整齐的摆放在一旁。

  “啊,真是……太神奇了。”

  感慨着血疗法的强大功效,我哼着自编的小曲从护理床上下来,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是红霞满天,美丽的很。只是这间诊室内也没有时钟,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想必已经很晚了。

  “既然已经痊愈了,今天就找个地方借宿一晚,明天再回去吧,我要赶紧回去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

  说着不着边的话,我心情愉快的敲了敲病房的门,“医生,请问你在吗?”

  然而久久没有人回应我。我又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回应的我的呼喊,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感再次涌现出来,侵蚀着我的神经。

  我将口腔中过度分泌的口水咽了下去,带着不可名状的恐惧,将病房的门缓缓推开。

  血腥味顿时充斥着鼻腔。

  我顿时跑回了诊室里,但另一边通向诊所后院的门却牢牢的锁住了,而且无论我怎么拍打喊叫都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我只能从那里走了⋯⋯

  带着一丝决然,我硬着头皮向下走去,但是吓软的腿却颤抖着令我站不稳,我扶着有些破败的墙壁,就仿佛走向刑场一样。

  不论我如何不愿意前进,但为了离开,我还是不得不迈开脚步,走到了病房。地上的血迹早已凝固,看起来就像是木质的地板刷了一层红色的漆,但是浓郁的血腥味却无法散去,简直就像是——

  “刚经历过一场屠杀,一样⋯⋯”

  战战兢兢的走进内部的房间,透过唯一一点灯光,残酷又血淋淋的现实还是摆在了我的眼前。

  红的,一切都是红的。鲜血的猩红,毫不留情的充斥着我整个视野。地面上,护理床上,墙壁上⋯⋯

  从尸块中流淌出的血液;带着齿痕的,被撕扯下来的断臂;被胡乱撤出来的内脏,散落在地板上;被啃食一半后扔到一旁的头颅。而一旁,噩梦中出现的像是狼人一样的「非人」的怪物,正伏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骗人的吧⋯⋯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即使它如此真实的出现在眼前。仅仅存在于我的噩梦中的怪物此时就在眼前,正在吞食着不知名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大脑,强烈的呕吐感轰击着脆弱的神经。

  逃,我必须逃走。

  身体颤抖着,慢慢的向后退去,我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老人告诉我的,我希望这场噩梦能赶快结束。但某样东西将我绊倒,我重重的摔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另正在进食的怪兽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那眼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月光下的玻璃球一样漂亮。如果它是乖巧的狗的话我很乐意摸摸它的头,但它是该死的怪物,现在可不是赞叹的时间。将嘴角的肉沫与血液舔干净,它低吼着,在我身边游走。它就像是要尽情玩弄没有任何还手能力的猎物一样,欣赏着我的绝望。

  “不要⋯⋯哦,该死!”

  我胡乱的在地板上蹬了几下,但后背已经贴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没有退路。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我恨不得钻进墙里!

  它慢慢的靠近我,却又不一下解决我。我看到身边还挂着吊瓶的架子,急忙将它举起来,像剑一样握在手里,对着它挥舞起来。

  看到猎物开始反抗,怪兽似乎玩腻了这个游戏。它抬起前肢,立起身子,然后,猛的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

  我大吼着,胡乱的挥动手里的架子,然后,眼前的手臂与身体——分离了。

  我愣住了,紧接着从来没有体验过得剧烈疼痛令我几乎晕厥。

  它叼着咬下来的右臂,人体最坚硬的骨骼在它的咬合下就像脆骨一样劈啪作响。它嚼了一会后,将口中稀碎的手臂吐到一旁。

  咬着牙,我捂着断掉的手臂。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我奋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它看到我起身,狠狠的抓在我的脚踝上,锋利的指甲刺入皮肉。

  然后,身体里某根东西断掉了。

  感觉到双腿中的力量消失,我无力的摔在地上。绝望的看着眼前的怪兽,无力反抗的我即将面对死亡。

  “不要过来⋯⋯不要⋯⋯”

  怪物满意的欣赏着猎物的哀嚎,然后——不耐烦的用自己的利爪,割开猎物柔软的肚皮。柔软而美味的内脏暴露在它的眼前,它低下头,开始了愉快的进食。

  痛,好痛。

  除了疼痛以外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无法形容的疼痛不断的折磨着我的精神。

  或许我此时已经疯了吧,我无比渴望痛快的死亡,不愿在这生不如死的地狱里苟延残喘。

  它看着已经没有声响的猎物,似是讽刺一般又像是愤怒一样的低吼着,将爪尖深深刺入眼眶⋯⋯

  身下的猎物已然失去气息。

  它舔了舔爪子上的温热的鲜血,低头继续进食⋯⋯

  黑暗,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

  深不可测的海洋,黑暗,寂静。包容一切既有与可能的存在。

  我死了吗?

  睁不开眼,也无法呼吸,更听不到任何声音。

  画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在巨大的钟塔里,看不清面容的女性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不知翻看过多少遍的书籍,手边的酒杯中的美酒也早被一饮而尽。

  她抬起头,我感觉她在看着我。眼神温柔,充满思念。

  她是谁?

  不知道,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女人的身影。

  “梅尔⋯⋯”

  “想见你⋯⋯我想见你⋯⋯”

  画面中断。

  突然传来的窒息的感觉令我大口呼吸,我能感觉自己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可以闻到泥土的气息。这一切都向我诉说着自己还未死亡的事实。

  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断掉的手臂,也能感觉到被挑断脚筋的腿充满力量。我挣扎着爬起来,眼前没有狼人,没有尸体,甚至不是那个恐怖的病房。这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建立在云层之上的花园,就像美丽的天堂一样。向四周看去,白茫茫的雾气在下方流动,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些柱子直入云霄。而自己身处的花园中心,有一间看起来像洋房一样的二层小楼。

  “……我还活着?”

  看到被抛弃在阶梯下的花坛上的破旧人偶,她的面容精致而美丽,而且有种莫名的怀念堆积在心里。

  花园周围有很多破败的残缺的墓碑,上面的铭文是我从未听过的人的名字。

  虽然环境很美,但这里简直安静的可怕,我盯着人偶精致的脸看了很久,那种异样的感觉也就更加强烈。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偶,但首次接触到「非人」异类的经历让我很怀疑在我靠近的一瞬间,她是否会突然活过来然后将我再次杀死。

  我看向敞开的别墅大门,那里灯火通明,看起来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堆满了书籍与奇怪工具的房间里,我碰到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啊哈?你一定是那个新的猎人。”

  老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手里握有一根拐杖。我发现他的右腿的小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木质的假肢。他身着一身破旧的服装,但可以想象这件衣服在之前是多么的华丽又威风。虽然老人脸上的皱纹很多,但那双眼睛看起来威严而又自信。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我相信他的故事一定惊险又刺激。因为,那双沧桑的仿佛看破一切的双眼,是普通人不能拥有的。

  “我的名字是杰尔曼,新来的猎人。这里的一切都将为你所用——包括外面的人偶。欢迎来到猎人的梦境,这是你,以及全部猎人的栖息之所,至少目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