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刻 神父

  “请让我离开吧,杰尔曼导师。”

  美丽的圆月悬在天空,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站在一片白色花海中,对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说道。

  “你决定要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了吗?”

  老人的手指敲打在木椅上,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犀利的眼神中带着威严,似乎要将眼前的男人看穿。

  “是的。”

  花瓣飞舞,月光下。男子跪在花田中间,老人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他将手中的弯刀插在背后的握柄上,随后,一把镰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最后再问你一次,梅尔。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杰尔曼导师。”

  男人低下了头。

  “⋯⋯”

  老人沉默着,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抱歉了⋯⋯玛利亚⋯⋯”

  刀光闪过,血花在空中飞舞,随后绽放。

  老人将镰刀放下,他看着男子失去头颅的身体。

  “愿你在苏醒的世界找到自己的价值⋯⋯”

  梦醒了。

  睁开眼睛,原来是我躺在人偶身边睡着了。总觉得身旁的人偶有着神奇的魔力,每次看到她,我就能感到无比的熟悉。打了个哈欠,我将手中翻阅到一半的书籍放回桌子上。杰尔曼老人端着一杯茶水正在花园边缘眺望风景,真不知道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在与老人打了个招呼后,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杰尔曼先生,这几天我总是在做奇怪的梦。”

  “梦?”老人抬头看向我,对接下来的事情很感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我梦到了一个叫做梅尔的男人。”

  “⋯⋯”老人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然后他和蔼的看向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请问您知道这位梅尔前辈是谁吗?”

  “他是我的弟子之一,当年最强的几个猎人之一。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抱歉,勾起您悲伤的回忆⋯⋯”

  “没事,”老人笑着,对我说道,“他是我最为骄傲的弟子。有形之物终将消散,只剩下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在这梦境里苟延残喘。”

  沉默了好久后,我与老人道别,传送回了亚南中部的灯笼。开始在亚南四处奔波,寻找离开的路。但此时的亚南与我初到的时候变化很大。街道上堆满了车厢与杂物,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我只能穿过狭窄又阴森的巷子,这里潮湿又阴暗。不少野兽就躲藏在角落里,趁我一时疏忽而疯狂攻击我。更令我抓狂的是,我的斧头在这个狭窄的小巷完全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威力。每次我全力挥舞起武器,它都会因为砍在墙壁上而弹开。

  我也因此而重新苏醒了好几次。

  我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见鬼的城市?!

  在我试图绕过道路中央的篝火时,被几个隐藏起来的枪手射穿膝盖而无法动弹,然后被围上来的敌人用长刀与钢叉热情的“送”回了猎人的梦境。然后当我仗着自己在速度上的优势,一路狂奔到水井旁,我还是被紧追不舍的猎犬与前方组队出现的敌人前后夹击,最后惨死在猎犬的利齿之下。更别提有一次我成功的甩掉了他们后,在视野的死角里藏着的可以将我拍晕的,拿着砖块的巨大人形生物,还有凭借自己天然的黑色趴在同样漆黑的地上,阴险又疯狂的攻击我的巨型乌鸦!

  “啊⋯⋯”我来到一间漆黑的房间里,在解决了一个敌人后。我发现在房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走过去后,我发现那是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它压着一张笔记潦草的纸条。

  “咿哈——!”

  坐在轮椅上装死的枪手将枪口瞄准我,扣下扳机。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再次苏醒后我回到了亚南中心的灯笼处。内心无比疲惫的我倚靠着旁边的墙壁坐下,我想着刚才看到的纸条,“‘当猎杀开始时,治愈教会抛弃了我们,一如那个月光照耀的夜晚,他们把旧亚南付之一炬一样,他们封上了前往教会镇的大桥’⋯⋯治愈教会?旧亚南?教会镇?”

  捕捉到几个重要名词的我自言自语,思索着可能存在的会告知我如何离开这里的人。

  “如果是教会的话,说不定存在着可以告知我如何离开的人?”

  “噢,从远方而来的猎人,你不介意和我聊几句吧?”旁边点着灯笼的房间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咳嗽的声音传出来,将我吓了一跳,“我叫吉尔伯特,和你一样是个外乡人。”

  “我是亚特,吉尔伯特先生。”

  难得碰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而且对我也没有敌意,我便与他交谈起来。

  “哦,亚特。你肯定过得很愉快吧?亚南的人们对待客人的方式很特殊,你知道的。”

  “啊哈哈哈哈⋯⋯”我干笑几声,脑子里浮现出“热情”招待我的亚南人们,“的确很‘热情’啊⋯⋯”

  “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也只会说说罢了。亚南的人民对外乡人有着很严重的偏见,所以你不要在意。虽然我没法自如的站起来,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助你。”

  “吉尔伯特先生,请问你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吗?”

  “抱歉,”他咳嗽着,断断续续的回复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来亚南寻求帮助的普通人罢了,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治好我的腿。或许你可以去找加斯科因神父问一问,他是隶属治愈教会的猎人,并且同为外乡人。在脱离教会之后给了我们这些外来者很多帮助。虽然亚南人不会与外乡人分享太多,但如果是加斯科因神父的话,肯定比我知道的更多。”

  “你要记住,不管这里能给你什么,那东西也只能给你带来伤害。所以你还是尽快离开吧,亚特。祝你在这个狩猎之夜一帆风顺。”

  “感谢您的帮助,吉尔伯特先生。”微微躬身,向令人尊敬的吉尔伯特先生行了个礼。我继续在亚南漫无目的的游荡,虽然知道有个名为加斯科因的神父存在,但是他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眼前出现了一群镇民。他们手里拿着木盾,有几个拿着钢叉。正在烦心的我愤怒的用斧头破开他们木盾,然后用斧头残忍的将他们杀害。

  反正你们也会从噩梦中苏醒,让我发泄下也无所谓吧?

  “亨利克!”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急忙转过身。举起手中的武器护在身前,紧接着,温热的血液撒在脸上。

  那是想要偷袭我的,手持巨斧的刽子手。此时他的胸膛被一只手刺穿,那手中还攥着某块内脏。被与我一样的被称为猎人的家伙干掉了。

  身着黄衣的蒙面猎人甩了甩手中的鲜血,他很是厌烦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污,连忙甩了甩手。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神父打扮的老猎人。比起想象中衣着干净、有着慈悲面容的神父,但眼前的神职人员则是一身血污,身材魁梧。看起来就像是屠夫一样。

  “嗨,年轻人,你没事吧?”他关切的询问我,我点了点头,注意到他的眼睛同样被白色的布条遮盖住了,就像诊所中为我输血的老人。哦,天哪,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对着两人深深鞠躬。虽然大家都是猎人,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得死亡,但是还是要感激他们的帮助。

  “不用谢,你的搭档呢?”他拍了拍身旁黄衣猎人的肩膀,介绍道,“我是加斯科因,旁边是我的老伙计亨里克。”

  “您就是加斯科因神父?”我惊喜的看着他,上帝保佑,今天终于走运了一次。我恨不得给眼前的神父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亨里克戒备的抬起了手中的锯肉刀,令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是亚特,前来亚南寻求治疗。但如今被困在亚南无法离开。加斯科因神父,听吉尔伯特先生说您比他更了解这座城市。请问您⋯⋯请问您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吗!”

  “哦。吉尔伯特,那个可怜的男人。”加斯科因看向远方,惋惜的感叹道。

  “不过,年轻人。在噩梦的源头被人猎杀之前,这个噩梦是不会终结的。而所有的猎人,也无法离开这个噩梦。”

  除非猎人自愿放弃做梦,但那时就会迎接真正的死亡。

  这句话加斯科因并没有说出口,而是藏在了心里。眼前的青年不应该去逃避,他应该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去帮助更多的人。

  “看来你还没有找到可以一起行动的伙伴。一个人行动,在这个可怕的夜晚可是相当危险的。”神父笑着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亚特先生,不如我们一起行动吧,毕竟——”

  “猎人永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