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刻 猎人 上

  我盯着神父的脸,虽然这么想很失礼,但我还是很想将他脸上的布条扯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瞎子。

  就在大概在十分钟前,我遇到了加斯科因神父,他见我孤身一人行动在危险的亚南,便对我说道:“亚特先生,这附近有很多怪兽游荡,你一个人行动的话会很危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我很开心的接受了加斯科因的邀请,跟着加斯科因先生还有亨里克先生一起行动。一路上先后碰到了令我毫无勇气面对的狼人与拿着砖块的巨型敌人。我立刻下意识的躲藏起来,对两位猎人喊道:“小心!”

  但很快,这句话就被两位老猎人默契而迅速的行动硬生生憋了回去。神父先生一点也不像一位盲人,他不仅能轻松的躲避敌人的攻击,还可以用手中的巨斧精准的攻击敌人的要害。即使是在狭窄的小巷中,他也可以轻松地干掉一只狼人。而亨里克先生则并不像他的搭档那样勇猛,他灵巧的在敌人身边不断移动,并用手中的锯肉刀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如果情况允许,他甚至还将手插入伤口之中,将敌人的内脏拽出来造成更大的伤害!

  “呃⋯⋯”结束战斗后,神父猛的一甩斧头,血槽中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他注意到我的眼神,有些尴尬的对我说道,“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的眼睛因为治愈⋯⋯哦,抱歉。总之,我的确看不见。但我之所以能做到这种地步,大概是因为常年战斗而锻炼出来的感觉吧。”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但内心对神父的话依然半信半疑,一位双目失明的人能有这样神奇的表现,我至今闻所未闻。就比我小时候母亲对我说,在我睡着的时候会有圣诞老人来给乖巧的小孩送礼物可信一点点,嗯,就那么一点点。而加斯科因避而不谈的关于眼睛的话题,可能也有什么更深层的缘由在里面。

  如果我能进入治愈教会,或许我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虽然两位老猎人的战斗无比精彩华丽,但是凶猛嗜血的怪兽还是令两人受了点伤。狼人的利爪划破了加斯科因的裤子,并留下了深深的抓痕。亨里克则是在于镇民缠斗时,被不断围上来的镇民割破了手臂。很快,所有的敌人都被两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解决。加斯科因环视四周,确认附近没有敌人后,两人坐下来开始休息。加斯科因和亨里克从随身带着的小背包中拿出一个装有红色液体的小瓶,将里面的液体洒在伤口上,随后被怪兽抓伤的皮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亨里克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真是个蠢货。”

  而神父却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说到:“你难道不知道吗,猎人在狩猎中最重要的两样道具,采血瓶和水银子弹?”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杰尔曼先生只交予我武器,告诉了我灯笼与墓碑的基本用法,但其他的事情却都没有告诉我。

  加斯科因无语的摇了摇头,“哎呀⋯⋯真是个可爱的后辈呢。你可要牢牢记好,采血瓶可以采集血液,用于治愈伤口,甚至可以修复被砍断没过多久的肢体,但如果太久的话,就没有效果了。至于采集的血液,不管是你的血还是敌人的血都可以。但如果可以不使用采血瓶的话,还是请你尽量不要使用它,这个东西就像抽大烟一样,是会令人上瘾的。而水银子弹是用于配合猎人火器使用的特殊子弹。因为普通的子弹对怪兽毫无效果,因此必须使用融入火器持有者自身血液的水银子弹。”

  说罢,他将一个采血瓶与五枚水银子弹递了过来,“这个给你,用完之后千万不要扔掉,空瓶子可以再次采血,如果你可以找到别的采血瓶,记得多保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感受到亨里克先生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我感激的拥抱了一下神父先生,并接过了物品。采血瓶只是一个很常见的小玻璃瓶,在盛放血液的空间下面,有着一个很明显的隔断。里面有着一滴黑红色的液体。可能修复伤口的神奇功效与这滴液体有关吧。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好。

  “无比感谢!”我再次感谢神父先生。看亨里克的的眼神就可以采血瓶这种东西有多么的珍贵,而能面不改色的将它给予我的神父先生,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啊。

  “加斯科因先生,容我厚着脸皮再问一下,请问您可以教我一些战斗方法吗?”

  “这个一会再谈。我知道你有很多东西想问,而我也有很多东西想要跟你谈一谈。”神父冲我微微一笑,在一间民居前停下了脚步,“那么,亚特先生。我诚挚的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呃?”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反倒是亨里克先走了过去,“老样子,一杯黑啤酒,食物随意。”

  “哦,老伙计。”加斯科因苦笑着跟了上去,见我还站在原地,他对了招了招手,“快跟上来吧年轻人,来喝杯酒压压惊,吃些东西填饱肚子。这个夜晚可是很长的。”

  “嗯!打扰了。”我急忙跟了上去。

  我也可以变得像加斯科因和亨里克那样厉害吗,我想象自己威风的在怪兽群中收割的景象,那真是令人向往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请求加斯科因神父教自己一些战斗技巧吧。

  这样想着,我跟着两位老猎人走进了屋子。

  一进门,我便闻到一种奇妙的香味。

  “薇欧拉!”加斯科因与迎上来的美丽妇人拥抱在一起。两个十分可爱的女孩也从楼上跑了下来,叽叽喳喳的围在两人身边。神父慈爱的摸了摸两个人的头,蹲下来对两人说道:“哦,我可爱的爱丽和伊薇,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听妈妈的话?”

  “嗯!”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女孩抱着妹妹回应道,神父再次笑眯眯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看着父女俩的互动,薇欧拉的眼里满是甜蜜。她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我与亨里克,便走过来与我们打招呼。

  “嗨,亨里克先生。”她热情的说道,“这位是?”

  “我是亚特,美丽的夫人。”

  “哦,欢迎你亚特先生。我是薇欧拉,加斯科因的妻子。”我的夸奖令她十分开心,简单的介绍过后,她招呼这我们进入里屋,“晚饭已经做好了,亲爱的加斯科因。亨里克先生还有亚特先生,你们不介意留下来一起想用晚饭吧?”

  “哦,别客气,年轻人。”亨里克应该来搭档家做客很多次了,他很淡定的拉着神父的女儿走进了屋子,而加斯科因神父见我还楞楞的站在门口的,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推着我进入餐厅。餐桌上摆好了丰盛的食物,除了常见的面包与干酪,还有非常奢侈的水果馅饼与烤鲑鱼。

  “别害羞。”加斯科因与亨里克对饮了一杯啤酒,对我说,“享用晚饭吧,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好吗?”

  晚饭过后,亨里克端着一杯啤酒站在窗边,神父则是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而我则啃着手中的苹果。虽然刚吃完晚饭,但之前一直消失的饥渴感觉此时却再次出现。大口吃完了手中的苹果,我感觉这股感觉越来越强烈。

  “怎么了,亚特先生?”加斯科因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啤酒,见我神色有些怪异,便拉过一把椅子在我身旁坐下,“刚刚没吃饱吗?”

  “加斯科因神父,”我苦笑着,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脚,“我之前得了一种怪病,或许你会觉得我疯了,但我感觉我的脑子里有个存在在渴望着进食!不管我吃多少食物,都会感觉到饥饿!从大脑深处传来的饥饿感!让我几乎发狂!⋯⋯”

  “薇欧拉,先带着孩子回房间吧。”神父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接下来是「猎人」之间的谈话了。”

  “嗯。”薇欧拉将餐盘收好,拉着两个女儿向楼上走去。亨里克也走了过来,在我们身旁坐下。

  “我们知道你这个情况,我们也知道如何抑制它。只是⋯⋯”加斯科因神父欲言又止,最终,他对我说,“只是,你真的有勇气面对它吗?”

  “我请求你⋯⋯”我抓着头发,哀求的看着眼前的神父,“帮帮我吧。”

  “如果你坚持如此的话,我们不会拒绝你的请求。但是,如果你发狂的话⋯⋯”亨里克放下酒杯,冷冷的对我说道。

  神父对亨里克使了个眼色,然后从衣服中取出一把钥匙,走进角落里的房间。而亨里克则将武器从武器架上取了下来,握在手中上。

  我确信那是我活到现在闻过的最甜美的味道,天使都能为此而堕落。脑内的「那声音」在尖叫着,渴求着这个食物。口水盈满口腔,顺着下巴流了下来。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神父手中的那个罐子,味道的源头就来自那里。

  加斯科因带上手套,从里面取出了某样「物品」。

  那是白色的,像烟雾一样的生物。之所以称之为生物,是因为它在神父手中不断的蠕动着,想要挣脱这个束缚。外观看起来就像是蛞蝓一样。

  吞咽口水。

  我向神父扑了过去。他松开手,我抓住那东西,一口吞下了手中的「蛞蝓」。

  刹那间,窥见世界的真实。

  惊人的、狂乱的智慧自远古的远方传承而来。

  脑子里的思维仿佛跃出了世界,天空与宇宙融为一体。

  我就在此,脚踏大地,窥视着宇宙的奥秘。

  但宇宙并没有离我太远,它就隐藏在头顶之上。

  天空、星星与月亮并非分离而是一体的。

  比我们以为的要近的多。

  渴望,想要更多。

  我渴望更多的知识!给我智慧!

  “啊啊啊啊啊啊!”

  我疯狂的举起一旁的椅子,向神父扔了过去,因为更浓郁的香味从那个罐子里飘出来。

  我想要那个罐子,那里面装着的,是神明的智慧!

  但显然有人比我更快,冰冷的枪管抵在我的后脑勺,亨里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现在真像个狂犬一样,丑陋至极。”

  随后,枪声轰鸣。

  眼前的世界转瞬间归于黑暗。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枕在一个少女的腿上。她的面容精致无比,有着柔顺的银白发丝,就像我之前看到的破旧人偶。

  “哦,善良的猎人。你醒了。”

  “我是一个人偶,在这个梦里面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