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繁星点点。
凰懒洋洋地坐在绝云间的山巅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雾霭飘渺，层岩叠嶂。
“摩拉克斯，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
少女并没有回头，只是出神的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海。
“嗯，记得。”
摩拉克斯也是刚到，他站在凰的身后，轻轻颔首。
“我快压制不住身上的磨损了。”
凰回头看像那个亦父亦长者的男人，露出了一个似乎要哭了的笑容，难看极了。
话语刚落下，无数猩红的近乎于墨色的火焰游走于少女的周身，像是在将她引诱拖拽至地狱的怨鬼残骸。
摩拉克斯敛眉，碣石般的神色稍有丝波动，但那一瞬在他人看来或许也只是错觉罢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摩拉克斯，我不想伤害大家。”
晶莹的泪珠终究还是顺着凰的眼角滑落，在清冷的月光的折射下，散发着荧荧幽光，好似天上掉落的星子。
摩拉克斯抿唇，未语，良久，颔首。
“我知道了。”
少女屈起了腿，缩成一团，看起来伶仃又孱弱。
她将头埋进了膝盖里，闷闷地说:
“谢谢你……帝君。”
“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如同来时那样，男人走时也悄无声息，似是不愿惊到少女一般。
凰环着腿，极力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抖的不像样子。
猫儿般纤弱细小的呜咽声散在了空气里。
为什么啊？
我明明已经在努力的活下去了！
我明明已经在努力背负着所有人的性命活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啊！？
明明大家都在一点一点的变的更好，璃月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更好……
甚至，甚至我还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可是……
来不及了。
凰窝起身子，以往笔挺的龙脊寸寸弯折，像是她曾经被敲碎了的傲骨一样。
无能、无用且无力。
但……是不是还能在挣扎一下呢？至少那份为说出口的心意。
可是，可是如果她同意了，我却不能陪她走下去……
呵，那还不如不说。
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真的错过了这个机会，就真的会错过了。
就当是把这份回答，作为送给自己葬礼上的第一朵花吧。
毕竟，我只是个小凤凰，偶尔自私一下也没事，对吧，哥哥？
……………………………………………………
“凝光，凝光！你在吗？”
凰利落地从窗子里翻了进来，一下就看到了正坐在桌前，同夜兰商量事情的凝光。
凝光示意凰稍等一下，随后很快很快结束了与夜兰的谈话。
“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凝光撑着下颚，嘴角带着精明且温和的笑容。
“行了，我知道了。快陪你家小孩去吧，你在不过去，她那眼神都要将我戳成筛子了。”
夜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凝光看着短发女人窈窕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朝着凰走去。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凰望着面前已经长的比她还高的凝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浮现一抹惆怅。
真的…要说吗？
苦恼的拽了拽头发，最终少女还是决定开口。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能陪我演一场戏吗？演一场我们两相互喜欢的戏？”
最后的最后，凰还是舍不得拖着这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一同沉沦到无底的深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求你赠我一枕槐安，聊我以慰藉，予我以安眠。
以瑞兽之名，我永远祝福你，我爱的人啊。
祝你一生顺遂，永远安康。
祝你万事顺利，平安喜乐。
至于这份心意……
不重要了，我只是将死之人，谈情说爱不适合我。
有句话怎么说的？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哈哈，开玩笑的。但是对不起，凝光，原谅我，只是一个胆小鬼，原谅我。
我从不信命，可身边爱我的人，我爱的人，都因为我而死。
你让我如何能保证，这该死的命运不会波及到你呢？
所以，那双像红色玉石般剔透的眼睛里不要露出悲伤啊，我会心疼的……
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面颊，柔柔地看着她，等待着凝光的回答。
凝光愕然，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面前之人所说的话。
“我快死了。”
凰抬头一瞬不移地看着面前之人，金灿的眸子好似笼了一层雾气，有些暗淡。
她见女人许久未曾言语，苦涩的笑了笑。
尔后嘟起嘴，默默地想到，就帮自己在争取最后一下，就一下。
“凝光行行好，就当满足我一个愿望，好不好吗？”
少女一把抱住凝光的胳膊，抬起头，竟撒起娇来。
凝光抿起了唇，她一瞬不移的看着凰，深沉的眸色压了下来。
“你明知道……”
“别说，别说出来，求你。”
凰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轻轻抵住了凝光红润的双唇，她轻轻地扬起了笑。
只是那笑脆弱极了，像濒死之人最无力的告别。
明明就是全身上下永远带着一股糖果甜腻的香气，和太阳一般温暖灼人的柔软。
可是面对那好似藏着破碎的面容，连悲伤都要溢出来的双眸，凝光垂下了眉眼，缄默了。
……要答应吗？
答应这份来自神明的垂爱。
答应这份近乎荒唐的请求。
“别拒绝我，好不好，凝光？就当……是我最后一次的任性。”
纤长的睫毛像结了露水的疏草，颤巍巍地不停翕动。凝光看着眼前近乎哀求的少女。
凰的神色好像带着某种辛辣的苦意，像毒蛇的利齿狠狠地戳刺着她内心的一处隐痛。
喜欢吗？
怎能不喜欢？
这是陪伴她长大的人，也是她最亲密的人。
凝光敛眉，可是光凭纯粹的喜欢是不够的，她救不了她。
那么拒绝吗？
凝光看着眼前这个好似要破碎的凰，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拒绝得了啊，这个从一开始就走进她心里的人。
这个一直撩而不自知的笨凤凰。
就算是一场戏，她也会陪她演下去。
只是……
她想让这个笨蛋，
活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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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黏糊的凰自从凝光答应了她之后，变得愈发缠人，就像是临死前的末日狂欢。
她见过摩拉克斯，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那个一向如磐石般不动深色的男人，鲜少的，有了动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