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欲买桂花同载酒,只可惜故人何日在聚了

  凰猛然砸向刚刚叫嚣的男人。

  如果注定要被拖住脚步,她能做的只有速战速决。

  少女身形如鬼魅一样,穿梭在一众伏兵之间,所到之处是被长剑划开的血肉皮筋。

  猩红的火焰点燃剑身,送这些敌人的魂归黄泉。

  “你个混蛋!”

  为首的男人看到自己带来的士兵倒下了一大半,怒发冲冠,双目腥红,举刀向凰冲来。

  长刀上的戾气汹涌如海,凰单薄的身影,像是惊涛怒浪里飘摇的小舟。

  在刀尖将至的瞬间,凰的身子往左侧了一点,脚尖轻点地面,手腕微转。

  她的动作太快,男人尚未反应过来,那根裹挟着腥红火焰的长剑就已照着他的眼睛戳过来。

  男人无暇多想,出于本能,回手收刀抵挡。

  凰的发带被刀剑相撞的刚烈杀气割裂,赤发一下子散开,长风席卷整个场地,她的身影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少女像鬼魅一般,瞬息消失,男人只觉手腕一痛,长刀跌在地上。

  紧接着,凰身子回转,干脆利落的割下男人的头颅。

  “咕噜噜。”

  男人的脑袋滚到了地上,他的脸上是猛然凸起的双目,狰狞的愕然表情,可怖又可笑。

  凰退了两步,避开了男人从颈部迸发的鲜血,身子晃悠了两下,而后麻木的继续冲入人群收割余下的生命。

  很快,灼热的火焰将一切抹去,徒留满地焦臭和看不到头的绝望死气。

  之后,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摩拉克斯和凤的,只记得他们看到浑身是血的自己时的担心与惊愕。

  …………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满身疲惫与伤痕的少女不顾任何人的劝阻,依然决然的跟随他们前往营地后方。

  在那里,她看到了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的归终。

  明明她平日里最是喜洁了,怎么现在倒在了脏污的血泊里呢?

  凰踉跄了两下,随后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碰!”

  少女被往日绝不可能的绊倒的石块猛然止住了脚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尖锐细小的石块嵌入了伤口,灰尘溅起,染上了她的全身,令少女看起来脏污不堪。

  她颤抖的撑起身子,拖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向着倒在血泊中的归终靠近。

  身后,凤和大家的关心声也被风越刮越远,消失在空中。

  这条路怎么那么长啊?

  凰步履蹒跚的前进着。

  金灿的眸子此时也暗淡无光,无力的瞳仁渐渐发散,虚晃,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带着些重影。

  眼皮,好重,要看不清了……

  凰向着前方躺在血泊里的女人颤巍巍地伸出了手,麻木僵硬的嘴角久违的扬起了虚虚的笑容。

  归终,我来…接你回家了……

  “碰!”

  少女猛然砸向地面,她终究还是没有在最后一刻触碰到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女人。

  她的眼角滑下了数不清的泪珠。

  倒在地上的凰的无力的发现,她的四肢无法移动。

  凰竭尽全力的抵抗着那股逼迫她阖上眸子的力量,颤抖的双唇不停呢喃着:

  “骗子…明明,说好了等我回来……”

  尔后,她的意识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合上眼的最后听见的是哥哥大叫着自己的名字。

  …………

  “醒了,她醒了!”

  “她终于醒了,本君还以为她还要睡多久。”

  凰睁开了重如千斤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眼圈微红的凤和留云借风真君。

  “你…你们……”

  “诶,别急着说话,先喝点水。”

  凤急忙扶起虚弱的少女,端起一旁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入凰的口中。

  清凉的水入口,湿润了仿佛塞满砂砾的喉咙。凰咳嗽了两声,随后抬起头看向二者,开口问道:

  “归终呢?”

  二者同时移开了视线。

  看到他们泛红的眼角还有什么不懂呢?

  “她…被葬在哪?”

  凰低下头,艰涩喑哑的声音如同上了锈的老式机器,难听而又刺耳。

  凤看向她,唇瓣紧抿。金色的眼中晦暗不明。半晌,开口道:

  “在…我们平日里一起吃饭的地方。”

  …………

  “你来了。”

  那人好像是知道凰一定会来一般。

  他盘腿而坐,手边是瓷瓶装着的,上好的佳酿。

  摩拉克斯回头看向惨白虚弱的少女,淡淡的说道。

  “嗯。”

  凰轻轻颔首,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缓慢的走到摩拉克斯身边坐了下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与凤不同,是个外来者。但是她发现,与其说你是外来者,不如说更像个受过创伤的孩子。”

  摩拉克斯倒了杯酒递给她,随后轻晃着自己的酒盏,轻抿一口,辛辣与甘甜一同冲上味蕾。

  “这是归终走之前埋的,她最喜欢的桂花酿。”

  摩拉克斯看着捧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下一秒眼泪便砸进酒盏的凰,继续开口说道。

  “别自责了。跟凤相比,归终更偏爱你。担心碰到你曾经的伤口,将你们看成家人。”

  “我…我知道……”

  凰哽咽出声,莫大的委屈,痛苦一同涌入心间,疲惫不已的泪腺不堪重负,一汪又一汪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重重地砸进酒盏。

  “只是,如…如果我能早点制造出联系用的法器,归终是不是…就不用死?”

  摩拉克斯静默不语,他知道,少女现在需要的只是发泄罢了。

  “我…是不是我在快点,是不是我在飞快点,归终活下来的机会就会更大?”

  凰用劲的揉着眼睛,像是在向家长哭诉的孩童一般,不停地,不停地说着。

  “我是不是不该同意归终的计划?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阻止她?”

  凰放任自己倒向后方,抬手遮住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眼泪,一字一句的吐出剜着她自己心脏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的人要是我?”

  摩拉克斯皱眉,眼前的少女颓废丧气,充斥着毫无活下去的的死欲。

  他半蹲下来,轻抚女孩的脑袋。

  “归终她,把你当做家人,就跟你的想法一样,家人都会希望另一个人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哭吧,哭过了要继续往前走。归终不会想看到你这样颓废的。”

  语罢摩拉克斯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酒盏,将那上好的桂花酿洒在土地上,尔后便离开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缓慢的坐了起来,她将头轻轻靠在了那块崭新的墓碑上。

  风儿轻轻吹过,裹挟着馥郁的花香,将思念带往远方。

  凰阖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