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那个跳脱的少女变得内敛而又沉静。
凰时常会在忙碌到极致时,带上三两盏上好的桂花酿,悄悄地溜到那片埋葬着故人的土地上。
看云起云舒,日升日落。
在归终刚离开的那几个月,凤十分担心自己的妹妹。
他们是双子,是一分为二的果实。
那些个日夜,他能感受到,从心脏的那一段传来的,恨不欲死的钝痛。
他试图去找凰聊一聊,可是每次,她不是笑着说自己没事,就是一言不发,近乎于漠然的看着自己。
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盛着破碎的星河。
月儿碎在了里面,星子沉在了里面,梦,也消散在了那里。
看着自己的半身,凤久久未语。
他无法开口。
他不知道再一次撕开自己至亲之人的伤口是否正确,所以他只是一直的陪着她。
就像最初的最初。
我们是半身,我们是至亲,我们……
本就是同一果实的二分。
可是命运好似总那么喜欢跟人开玩笑。
此界的外来之人啊,你的罚不是未到。只是在不经意之间,有一个人,替你抗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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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在那边尚还没被命名为璃月的土地上。
猩红的近乎于墨色的火焰突然点燃了哀鸣,人们哭喊逃窜,祈求神明的庇佑。
仙家洞府。
“摩拉克斯,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凰握紧了双拳,那双如神明精心雕琢的手,青筋凸起满是颤抖。
她抬头一瞬不移地盯着摩拉克斯,金灿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焚世的火焰。
“那个挑起四处争端的人……是凤。”
摩拉克斯古井无波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那双眸子仍如岩石般厚重而又沉漠,令人看不清情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凤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他!”
凰有些失控,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左手重重地拍向桌子,对摩拉克斯吼道。
摩拉克斯碣岩般冰冷的面目之上未曾浮现过任何波澜。
他静默两秒,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了,凰。你还记得你有多久没见到凤了?”
“何况,他的枪法是由我亲自教授的,又怎会认错?”
牙齿陷入柔软,毫不留情的刺开细嫩的内壁,铁锈味肆意的席卷上味蕾。
凰低下了头,幽幽的光打了下来,投下令人可以蜷缩躲避的碎影。
“凤……现在怎么样了?”
“他已被我镇压住,不过你与他之间的因果需要你自己来解决。”
摩拉克斯沉下了眸子,许是这份答案过于残酷,那一如岩石般厚重的神色,也有了些许难言的苦意。
“他被天理降下了磨损。”
凰猛然抬头,眉眼间满是森凉的寒意,如冰霜般冻人的声音从少女的牙缝中挤出。
“混蛋天理。”
而后她看向摩拉克斯,静默两秒,开口道:
“摩拉克斯……我要见凤。”
男人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长大的少女,她璀璨的的金色眸子里,是坚定,是执拗,是对长者的依赖与信任。
只是这一次,她心目中强大的长者却无法帮到她分毫。
因为……
“这是属于你们间的因果和羁绊,所以结局也只有你们才能来决定。”
“真的做好去见他的心里准备了吗?”
那有着无边杀伐之象的武神,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流露出为数不多的的温柔。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凰,等待她做出决定。
“我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不是吗?摩拉克斯。”
凰轻轻地笑了,似颤巍巍地从岩峰探出脑袋的花骨朵,带着别样的生机与靓丽。
“呵,我知道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是丝丝难掩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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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放开我,摩拉克斯,你凭什么阻止我!?”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声音啊。
是绝望,是末路,是被扭曲的盛大火焰,是难以言说的疯魔狂欢。
“她在哪?她在哪?!你们……呵呵,你们这群混蛋把她藏到哪了?!”
谦谦君子的白衣少年郎,此刻尽数成了癫狂的模样。
他目眦尽裂,腥红顺着肌肉纹理崩裂的口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赤色的长发乱成肆意的枯草,原本金灿的眸子泛着诡异的色泽。
他高高扬起的嘴角怪诞而又诡谲。
凤的双臂反扭着被束缚,身上白衣全部被染红。他漫不经心,却又好似极具目的性冲着前方传来的声响吼道。
“凤……?”
凰从洞口走了进来,伴随空旷的环境里,鞋底碾过碎石的沙沙声。
她难以置信的站到了凤的面前,身后的摩拉克斯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啊,是凰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来了~你终于来啦!我等你等了好久~”
少年的声音像是不小心挂在了蛛网上的毒液,正顺着脆弱的丝线下滑,缠绕,包裹,侵蚀着猎物。
他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占有,是侵略,是毫无掩饰的欲望。
“诶?”
凤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半身,那天真的模样与眼中粘腻的恶意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在他的视线里,那个一向信任他,黏着他,爱着他的凰竟然在害怕,在恐惧?
“凰是在怕我吗?”
凤极力的伸长脖子,想要凑近,好好看看凰的表情。却不知此刻的他,不管是谁都会感到恐惧。
“我……”
凰反复抿了抿自己的唇,想到了不久前摩拉克斯告诉自己的话,极力平复下翻涌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
“我没有害怕你,凤。你是我的哥哥,不是吗?我怎么会害怕自己的亲人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疯了似的,凤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像极了老旧的收音机里失了真的音调,刺耳,尖锐而又难听。
“凰啊凰,我最最最亲爱的半身。你真的认为我会看不出你在撒谎吗?”
“呵,果然果然是因为他们……”
凤垂下头,低声自语,而后又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般,疯狂的挣扎起来。
那原本金灿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腥红到近乎于墨色的血丝,狰狞而又恐怖极了。
“果然是因为你视线里的东西太多啊,明明,明明只要装下我一个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