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影子

  风见幽香未曾见到圣白莲已有三日,若以超度花儿为始,今日已是第二十一天。这二十一天之中,除去在永远亭中的日子,圣白莲有十八天是在花田中度过的。若是不回花田,她又能去哪?

  “幽香你倒是闲得很呢。”花田里来了不速之客,一个与麻烦如影随形的人,虽然妖怪都称之为大贤者,但是幽香很不喜欢她。故而即便听到了来者的话,风见幽香也依旧低头照顾着花圃里的花儿,全然不理从隙间走出的八云紫。

  “白莲呢?”风见幽香身后的八云紫问道。

  “不知。”

  “不想见她么?”

  听见此话,风见幽香不由停住了双手。她又不曾怨恨过圣白莲,她又曾经受过圣白莲的恩惠,她也未曾向圣白莲道过谢,她如何能不想见到圣白莲呢?

  无视风见幽香的八云紫收起了遮阳伞,道:“依白莲的性格,若你不想见她,她恐怕一世都不会与你再见吧,毕竟是一个笨蛋啊。”

  “想见她。”从沉思中得出答案的风见幽香低声道:“想向她道谢啊,只是···”

  说着,风见幽香站了起来,对着八云紫又继续说道:“我想知道她。”

  永远亭今日热闹非凡,在八云紫的斡旋之下,不喜聚会的花之领主风见幽香,不踏足妖怪之山以外之地的天狗首领大天狗,兼有忙于研制药物的月之头脑八意永琳竟开起了一个小小的茶会。

  大天狗轻轻茗了一口八意永琳泡的茶,缓缓说道:“虽然早就听闻八意大人已经到了幻想乡,但今日才与君再见,亦是有缘啊。”

  八意永琳轻轻地跪回垫子上,笑道:“自战场一别,匆匆时光已过千年啊。不曾想大天狗大人仍是这般超然天地”

  自来到永远亭,风见幽香没有说过只言片语,她静静地坐在四方小桌的一边,听着左右二人的话,猜测着小桌对面八云紫的想法。

  八云紫自顾自地品了一口茶,惊叹道:“永琳你泡的茶味道还真是不重不轻,恰如其分啊。”

  八意永琳浅笑了一声,道:“秤得二两,不多不少,味道自然也是不多不少喽。”

  听了八意永琳的话,风见幽香不由侧目,何尝有人泡茶会至于此。倒是八云紫,大天狗二人无甚反应,依旧饮着杯中的清茶。看来三人颇有深交啊。

  “大天狗大人你近日在忙些什么?”八云紫问道。

  大天狗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心中忧郁,无心繁忙啊。”

  八云紫笑了笑,道:“大天狗大人智冠妖界,竟也会有烦心之事么?”

  大天狗闻言,又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道:“故人来,不曾见。心中事,无处说啊。”

  一边的八意永琳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人竟令大天狗大人如此挂念?”

  大天狗瞟了一眼身边的八云紫,道:“我与白莲千年不曾相见,今日她离了封印却不与我叙叙旧,难免心中郁闷啊。”

  八意永琳闻言吃了一惊,道:“大天狗说白莲她离了封印,不知所谓封印,是何故事?”

  一旁的八云紫接过八意永琳的茶壶,往杯中添茶,道:“永琳,你可曾记得千年前的那场大战?”

  “倒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啊。”八意永琳感叹道。

  八云紫闻言,便又道:“谁曾想你们月人竟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武器,真是让我们地球的妖怪大开眼界啊。”

  八意永琳却道:“武器何所依仗?紫你在地球妖怪中的号召力也是惊诧吾等啊,挥手即是百万雄狮,人望如此,武器又如何抵挡得住呢!更有大天狗大人那出神入化的用兵之道,着实令我疲于应付啊。”

  大天狗闻言摇了摇手边的羽扇,道:“我自诩用兵也算个中翘楚,既然败在八意大人的手中自然心服口服,今日八意大人言及如此又令我置于何地?”

  八云紫听完了大天狗的话,却也是摇了摇头,道:“昔日我一意孤行,执意与月人一战,大天狗大人不弃我而去,已是大恩啊。”

  “紫啊你,”大天狗叹了一声:“我这样的妖怪又有何恩情于你啊?”

  八云紫点了点头,对着八意永琳和大天狗道:“昔日月面一战,我负者大天狗大人也,我负者地球妖怪也,我负者圣僧白莲也。”

  月面一战,以八云紫为领袖,兼之大天狗为指挥的地球妖怪军团以扩展生存之地为目的,向月球发起了侵略战争。而月球则派出了月之头脑的八意永琳作为指挥进行抵抗。

  地球妖怪军团人多势众,战意盎然,更有大天狗的用兵之道,本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无敌之师。只可惜遇到了同样用兵如神的八意永琳,她率领不足地球军团五分之一的月人军团,辅以更为先进的战争武器,竟在十二年的月面战争中长期处于上风。

  十二年的战争打得双方心力憔悴,但双方却都有了不可战败的理由。地球妖怪军团的领袖八云紫为了月球侵略计划殚精竭虑,自然不能容忍这次战争失败。而月人的主公则以为地球妖怪如此放肆且杀戮成性,必须全灭之以示警告。月面战争的最后,大家都已经忘记了为何而战,只是单纯地为了停止战争而不断地战争。

  战争,仿佛吸血鬼一般吸食着双方的生命。

  和平,却仿佛天际的星星一般遥不可及。

  双方的前线指挥都觉察了战争的结果不会令任何一方满意。

  于是,大天狗联系了因为反对月球侵略计划而被派往后方负责治疗系统的圣白莲,以求依赖她的人望停止这场战争。而八意永琳则违抗上命,停止了继续战斗的脚步。

  “说起来,我当时也奇怪呢,负责和约的居然是在战争中不曾指挥过的白莲,还以为是你们谈判诚意不够呢。可是直到开始谈判时才知道,这正是你们的诚意啊。”

  说话间,八意永琳又为八云紫倒满了清茶。

  大天狗又喝了一口茶,道:“是啊,没想到白莲居然能够令紫停止战争,令我的计划有了很大的改变啊。”

  听了大天狗的话,八云紫忽然来了兴趣,问道:“那么大天狗大人的原计划是什么样的?”

  “兵谏,”大天狗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即便是挟持你,我也不惜停止这场战争。之所以与白莲商量,是希望她能够主持收拾残局。”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么?”八云紫听了大天狗的话,不由自主地闭紧了双眼,低声叹道:“你们当初就应该这么做啊。”

  “是啊,毕竟军队中也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人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了,兵谏之下,你别无选择。但是啊,”大天狗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转头看着八云紫说道:“白莲说,此战,谁都可以输,唯独你八云紫不可输啊。”

  “你身为地球妖怪的领袖,又兼是妖怪大贤者。一旦你输了,军队将会无所适从,为何这场已经没有了意义的战争必须继续下去,就是因为地球的妖怪不能接受你的失败。汝,妖怪之神也。即便月面战争只有一个人胜利,那个人也必须是你。”

  八云紫听了大天狗的话,甚是痛苦地扶住桌子,说道:“这样的胜利根本没有意义啊。”

  “是的,没有意义,所以我们决定停止这场战争,”大天狗说道:“白莲觉得战争进行到了这个时候,假若我进行兵谏的话,可能会直接导致妖怪军团的分裂,从而导致妖怪军团的被歼灭,所以我们必须保证军队的向心力高度一致。因此,你和我都不能输。你输了,会导致军队变成一盘散沙,而我输了,会导致天狗军团对你的敌视。”

  “其余诸如鬼军团,妖精军团的领袖都不能成为替罪羊。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一个背叛者,需要一个能影响战争决策,却又不会引起单方面分裂的人来顶罪。”说着,大天狗也闭上了眼睛:“白莲说,这个人只能是她,圣白莲。”

  说起这桩陈年往事,依旧令大天狗和八云紫激动不已。而一旁的风见幽香和八意永琳则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啊,月面战争中的妖怪军团中竟有这样的隐情。

  “是的,白莲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还记得当我们把替罪羊计划策划完整之后,我曾经问她,这样拙劣的计划又如何能够骗得了众人?但白莲说,她以为事已至此,大家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至于真假,已经不会有人在乎了。这便是计划成功的条件。”

  “易者吾为,而难者君去。”这便是圣白莲前去缔结和约前对八云紫说的最后一句话。背叛需要的只是勇气,而背负则需要超人的毅力。圣白莲可以成为背叛者,而八云紫必须成为背负者。

  和约成功缔结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战至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无条件和平。地球妖怪军团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土地和空间,而月人则不得不承受这飞来的战争而不会得到任何补偿和道歉。

  八意永琳因为私自与地球方面讲和,与月人领主渐行渐远,这也成为了她逃离月球的诱因之一。而圣白莲则如前文所言,因为辜负了妖怪们的期望导致其在妖怪中的威望尽失,并最终被人类封印在魔界至今。

  向天际拓展生存空间的计划失败之后,八云紫便与大天狗策划了幻想乡的计划,计划不同以往的是决定接受人类成为幻想乡的一部分,因为这正是圣白莲的愿望。事情至此,也有了一个完整的结果了。

  “怎么样,幽香,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四人中的八云紫说道。

  自进了永远亭一言不发的风见幽香因为不知作何回应,故而沉默了许多时候。就在大家正在等待着风见幽香说话的时候,风见幽香便突然站了起来。

  “她在哪?”

  八云紫略微一笑,

  “在寺子屋。”话音未落,风见幽香已经走到门外朝天空冲了出去。

  “紫啊,你今天这场茶会就是开给那个花妖的吧。”大天狗轻摇羽扇,笑道。

  “不,是为白莲而开的。她是圣人,而我,要她为人。”

  言罢,三人对视无语。八云紫,希望把圣白莲拉下圣坛,就是不知道邈邈天道会不会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