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绫音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向来镇定的心境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动摇过，仿佛夜行共端的天雷从天而降砸中他的脑门，脑袋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绫深月说完话后仿佛苍老了十岁，花容失色地跪倒在地，此刻她根本没勇气去观察绫音清的反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就是把窗户纸捅开的后果，到底是谁自作自受？
是明知道说出真相会引起绫音清剧烈反应的绫深月，还是执意要一探究竟打击自己的绫音清？没有人知道，双方有各自的想法。
绫音清的两条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一旦他松懈，大脑的剧烈痛感会随时让他昏迷过去。
他咬牙切齿地扶着自己的脑门，侧身一歪，用肩膀抵住坚硬的墙面，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咧嘴冷笑着，既不服气又痛心地捶打着胸口，用从未听过的虚弱语气叹息道：
“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是他的替代品，我所努力的一切，始终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吗！”
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绫音清忽然陷入呼吸困难，他吭地一声跪倒在地，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绫音清抓着自己的衣领，脸色铁青地缓慢靠在地上，这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在做好得知一切真相的心里准备时，他认为自己应该能够坦然面对真相，结果现在却陷入了如此窘境，这根本就不正常。
绫深月这时注意到了绫音清这边的异常，看见他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局促地呼吸着，绫深月慌忙地跑到他跟前，拍着他的后背慌乱地呼唤道：
“音清？你怎么了音清？别吓我啊，都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告诉你一切的，而不是等你主动来问我……你等一下，我去找点儿药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看到绫音清反常的身体反应，绫深月内心懊恼无比，她从来没有见过绫音清出现这等应激反应，难道是克隆时未被查到的暗疾？
绫深月没有功夫再去细想了，陷入自责的她可不比绫音清好受多少，连忙跑到安置在地下室的箱子边上，翻箱倒柜地寻找镇定药物。
找到药物的那一刻，绫深月打心里感激自己在数年前做下的物品储备，要当时没有想到这一点，绫音清恐怕真的危险了。
把药化入水中，绫深月二话不说托起绫音清的后脑勺就往嘴里灌，绫音清的嘴唇已经没有知觉了，任由苦涩的液体顺着往嘴里面流淌。
绫音清的身体适应能力在帮助他抵抗突发的恶疾，没过一会儿，胸口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不知道是药物的缘故还是自身能力的问题。
目光逐渐变得清明，绫音清清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梨花带雨的绫深月，她害怕极了，担心自己继所爱之人后再度失去被她视若精神支柱的绫音清。
喂药的那一刻她甚至都做好了随绫音清一同殒命的心理准备，直到看到绫音清平静的目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这位不惑之年的女人委屈又害怕的嘤咛一声，埋头在绫音清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绫深月如此真情流露，绫音清冰封的内心似乎也被触动到了，他抬起虚弱的手掌轻拍绫深月的美背，长叹一声感慨道：
“我的生命是你给的，这回又被你救了一命，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傻瓜！你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趴在绫音清身上痛哭一阵，绫深月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了下来，嗔怪地捏了捏绫音清的脸颊，哽咽地说道，刚大哭一阵的她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从容，更像是一个情感受挫的妙龄少女。
绫音清环顾着地下室，看到被翻腾的一片狼藉的柜子，开口问道：
“你说过，修建这个地下研究室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我刚才的样子算是紧急情况吧？”
绫深月嗯了一声，用力地点了点头，如果多年前没有准备这个研究室……她想想就一阵后怕。
躺在地面的绫音清感觉到身上的力量渐渐恢复，轻扶着绫深月的肩膀挺起身，绫深月依偎在他的怀里，俏脸上的表情仍然心有余悸。
“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对我的情感的。”绫剑圣大大方方地认了错。
果然对他而言认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啊，说完这句话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绫音清将绫深月扶起来与自己面对面相视，伸出食指擦去美人脸上的泪珠，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刚刚才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有了新的感悟。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去追究是谁的对错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你一开始确实是冲着让洛伊重现江湖才克隆出我这个复制品的。”
绫深月香肩一颤，刚想要开口否认，却迎上绫音清尤为认真的眼神，只能心虚地点了点头。
绫音清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身为复制品的我被你亲手养大，你在对待我和洛伊之间的感情中迷失了，不知道该把我看做你的孩子，还是你心爱的男人，但我希望是前者，因为我……一直是把你当成母亲当成姐姐来看待的。”
绫音清的表情严肃而庄重，他要把绫深月一直以来混乱不堪的情感纠正回来。
所有事情都被捅破了，此刻任何辩解都是无力的，绫深月认同绫音清所说的话，美眸中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绫音清欣慰地点着头，捎着绫深月站起来，将地上的记事本捡起放入绫深月的手中，用深邃的目光盯着对方道：
“我们拥有相同的相貌，相同的身手，但我们的性格却天差地别，他人敬人爱，风趣幽默，而我不善言辞，性格淡漠，正是因为如此，我几年所做的功绩，远胜于他十多年的作为，洛伊是洛伊，绫音清是绫音清，洛伊是你的爱人，我是你的晚辈，从诞生到这个世界开始，我们身上留着同样的血，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今往后，我只想做自己。”
听到绫音清说出这般发自肺腑的话，绫深月的心中涌过前所未有的感动，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不得不暗自感叹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真的长大了，而自己依然深陷回忆的泥潭当中。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月神，水仙，海神……剑气大陆还存在各种各样的危机，我决不能因为身份归属的问题而停止脚步，抱歉，我不能成为你心中的那个人，我要做我自己。”
绫音清再度确认一遍，他要让绫深月记住，打心底里得记住。
绫深月欣慰地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年轻人，微笑道：“嗯……你就是你自己，永远不是谁的替代品，你是绫音清……不可替代的剑圣。”
绫音清点了点头，很遗憾，他无法露出笑容，现在想想，这应该是克隆体遗留的问题，他沿着楼梯望向上方明亮的天空，回头讲道：
“放晴了，差不多该吃中午饭了吧？”
“嗯……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