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应有道嘴里听到月神的名号，绫音清稍微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想与自己合作是因为那个家伙，这么一来，本不太想搭理对方的绫音清倒是产生了些许兴趣。
“你说月神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何以见得？我还从未听说你和月神结过梁子。”
绫音清将半杯酒水一饮而尽，佳酿的醇香在唇齿间萦绕，果然是好酒，一口咽下唇齿留香，没有任何难以下咽的感觉。
本应有道一直在观察绫音清的态度，这人口气随意，态度高高在上，谈话间有种傲气，不过这没有办法，人家的确有傲的资本。
他端正了坐姿，在再版管泉瓶的帮助下把宽松的长袍整理得体，内心里稍作酝酿，面色庄重地开口道：
“剑圣大人，您对我安置在江南的听泉楼是怎么看的，对当时的老板娘管泉瓶有印象吗？”
本应有道采取了循序渐进的说法，这自然有他的道理，而绫音清想着还要在船上待几天，选择耐心地听他讲下去。
“听泉楼距离我们剑圣阁总部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自然是有印象的，至于管泉瓶老板娘……虽然碰过面，但是我对她了解的并不深入。”
仔细想想，绫音清和管泉瓶碰面的次数恐怕不超过一个巴掌，倒是蓝芯这丫头，和她的关系可不要太好，人家死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
“是吗……几个月前，听泉楼和泉瓶给您添麻烦了，很遗憾，我当时不在现场，不然夜行共端也不会胆敢作祟。”回忆起已经离世的管泉瓶，本应有道脸上浮现出黯然之色。
身旁同样叫管泉瓶的小姑娘还是头一回知道江南有一个和自己同名的人，而且她似乎和本应有道之间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小姑娘便睁大水汪汪的眼眸好奇地望向本应有道。
绫音清意料到本应有道要讲故事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安心当个听众。
本应有道感激地看了绫音清一眼，然后开始讲起他和管泉瓶的故事：
“初次认识管泉瓶的时候，大概是四五年前的样子，那会儿她还是听泉楼的一名歌女，因相貌绝美，多才多艺，成为了楼内的头牌儿，虽然店里给她封了个卖艺不卖身的招牌，但这只不过是给她加价的幌子而已，只要钱到位，任何人都能与其春宵一度，从十三岁被卖进听泉楼，她就这般，度过了七年的时光。”
同样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似乎把自己代入了管泉瓶的身份当中，与对方的经历相比，自己可以说是非常幸福了，至少本应有道从来没有强迫她做过什么，而她却一直做不好侍候人的事，可真是令人羞愧。
说起管泉瓶的过往，本应有道的表情变得十分苦涩，只恨自己不能早点儿结识到管泉瓶。
“我出身在一个比较优渥的家庭，年轻时和刚才大人您看到的才子一样，只爱游山玩水，吟诗作画，仗着点儿资质，在魔法领域略有造就，被世人冠以了不明所以的名号，因为管泉瓶的名声传流在外，我从不少狐朋狗友那儿听得了她的事迹，当时年轻气盛，听说要想见到这位江南有名的歌女必须对联作诗，我一时觉得新鲜，便动身来到了江南造访，当着众人面前卖弄的些许文墨，有幸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这才亲眼见到这位江南第一美人的芳容。”
追忆起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光，本应有道长叹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失声笑道：
“的确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啊，哪怕是阅女无数的我，见到她的那一刻也愣了半晌，空有满腹墨水，一句好听赞叹的话都说不出来，正当我准备与她好好聊上一番时，下一秒她开始自顾自地褪去身上的衣裳，手法之娴熟，表情之麻木，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情，我勃然大怒，没想到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女是这样轻薄的女人，这不是和听泉楼的其他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吗？带着满心失望，我转头就走，结果她却说了一句我记到现在的话……”
听故事听得正起劲儿的小姑娘咕咚地咽了口口水，等待本应有道讲下去的同时暗自猜测管泉瓶当时说的话。
话说到这里，本应有道抹去眼角的湿润，微笑着复述道：
“她说——公子明知奴婢的身份，明知听泉楼是座风花雪月的场所，明知入幕之宾暗指的含义，明知奴婢不干净，却偏是对完联子来到我面前，而后又因奴婢做本该做的事情而勃然大怒，比起公子装模作样的虚心畏缩，奴婢自认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公子你又哪来的资格自视清高？在这等场合指责奴婢的不是？”
身旁的小姑娘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个管泉瓶姐姐的性格竟如此刚烈，连客人都敢怼。
本应有道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面无表情的绫音清继续道：
“她只用了一席言语，就让我彻底改观，并且羞愧地无地自容，也是，像我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又嫌坑臭的家伙就该骂！之后我郑重地向她道了歉，通过之后的交流，我发现这个歌女思维卓越，逻辑清晰，谈吐不凡，身处青楼，见识却格外广泛，在我看来她不仅是江南第一美女，更称得上是江南第一才女，产生惜才之意的我想要为她赎身，却被果断拒绝。”
“当时我就不乐意了，你不愿跟我走是吧？我有的是法子！于是我直接买下了听泉楼，她没有办法，不得不被我驱使，我对她报以最重的敬意，俩人相敬如宾，在磨合过程中也产生了不少矛盾，不过大都得以解决，我们的关系也迅速拉近，却从未产生过丝毫男女之情，我视她如亲妹子，她把我当做最最敬重的兄长，她……已然成为了我的家人，一个特别的家人，她补上了我从小对亲情的欠缺，我还她迟到八年的正常生活。”
然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兄妹关系，就在几个月前……被有心之人恶意扯碎了！
想到管泉瓶悲惨的死状，本应有道怒目圆瞪，两道热泪顺着脸庞流下，被感动的同样满眼泪水的小姑娘为他拭去眼泪，帮助他稳定情绪。
蓝芯为管泉瓶扫墓的时候，本应有道都没有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过，这是因为他知道在蓝芯面前失态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遇上了真正能帮助他的绫音清，本应有道终于真情流露。
“泉瓶他是被夜行共端害死的没错，但是夜行共端杀她的底气又从何而来？她难道不知道听泉楼是我的产业吗？我从冗余无度那儿得知，夜行共端是为了给月神收购荧光石才找上门来的，那么结果就显而易见，让夜行共端如此有底气的原因就是月神！他间接害死了泉瓶！”
“剑圣大人，我听说你在西域击退月神，诛杀西域三角，我相信你也有诛灭月神的能力，我本应有道虽势力不及剑圣阁广泛，但是我愿倾家荡产换月神一死，为吾妹讨个公道！好在明年清明上香时能求个心安，拜托了！”
说完，本应有道俯身跪地，朝绫音清做了一个极其端庄的拜礼，就连小管泉瓶也吓得赶紧随同作礼。
听完故事的绫音清撅起了眉头，他是个冷静的人，不可能为了本应有道的片面之言，而答应与一个四大法师协作，其中利弊都得考虑到。
“我过几日再给你答复。”
话落，绫音清甚至都没有让本应有道起身，直接离席转身走去。
在权量利弊的同时，他心中回忆着本应有道与管泉瓶的故事……很唯美，很难不令人扼腕叹息，一个风流才子和青楼歌女，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阶层，通过长时间的相处产生了超越血缘的亲情。
绫音清或许……能从中获得什么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