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以彼之道

  后巷存在着几个组织,一是明面上的猎人,二则是暗地里的老鼠。

  老鼠作为后巷的情报组织,情报网络可以覆盖整个东部平原。

  他们自立门户并不归属于哪一方势力,即使是猎人,他们的一些重要信息也是从老鼠手里买来的。

  比如之前那次夏曼安参加的突袭任务,那条食尸鬼正在运送关键物品的情报来源就是老鼠。

  夏曼安此时要去的是十七号街的咖啡馆,咖啡馆正是老鼠的一个据点,同时猎人也可以在这里接头。

  月上树梢,一切都静悄悄的,夏曼安一个人走进十七号街。

  咖啡馆就坐落在街角,在这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氛围却莫名有些诡异。

  将战斧从腰间拿出,夏曼安警惕地看向远处的咖啡馆,玻璃橱窗后就是她要找的人,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得有一阵了。

  之前猎人活动的时候,她认识了几个同伴,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在组织内夏曼安对他们可以说是很放心的。

  他们应该不会对夏曼安有什么图谋,夏曼安也没对他们设什么防。

  只是,脑海中却一直有一个声音让她冷静下来,眼皮一直跳动着,是不祥的征兆。

  她从玄止那里得到了两个能力,一是中阶的肌肉强化,这可以让她与那些注入上位者之血的猎人抗衡,而另一个则是敏锐感知。

  到了新生,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已经司空见惯,人们逐渐对自己的感知失去了信任。

  那些怪物是无以名状的,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而强者可以直接入侵你的思维,篡改你的五感,那些也都不可靠。

  此时如果有另外的人站在夏曼安身边,即使是站在她的背后也会感到被监视一般。

  夏曼安第一次使用能力,整个人仿佛被从高空扔下,随后撞进了深水之中。

  窒息,晕眩,脑袋仿佛要炸裂开来,她痛苦的呻吟着,右臂死死抓住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出声。

  等她的眩晕感消失,整个世界都变了。

  远处房檐下低落的水滴,地上从坑洞前灵敏跃过的老鼠,以及咖啡馆里猎人轻声谈论着的内容,一条条信息汇入夏曼安的脑海,被她一丝不剩地吞了下去。

  “嘶——”

  倒吸一口凉气,巨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她的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从房顶跌落下来。

  全知并不是一件幸事,相反,这是一种恐怖的诅咒。

  稳定一下身形,夏曼安把自己的身体往后又藏了藏,稍微适应了一下,算是勉强接受了感知提升带来的副作用。

  常人可能撑不过这个副作用已经疯掉,但夏曼安却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夏曼安稍微回想了一下,相关的也就是只有玄止之前打过的那个响指。

  玄止已经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吗?

  现在没时间管玄止如何了,她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她看见猎人腰间已经出鞘的武器,也看见了隐在暗处的家伙。

  她眯起眼睛,离那些隐藏在暗影中的其他猎人更远一些。

  这无疑是一个陷阱,如果夏曼安没有从玄止那里得到能力,直接上前就已经被猎人就地正法了。

  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竟然成了陷阱的一部分,夏曼安的心更凉了一些。

  只是她明知视线陷阱却并没有离开,她的身体伏在房檐后的阴影中,侦查着咖啡馆里的一举一动。

  两个猎人收到夏曼安的讯息之后便来到咖啡馆等她,只是他们的心思却并不是帮助夏曼安脱离莫须有的罪名。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毕竟她也算是伙伴。”

  咖啡馆中,一个短发的女人用手拨弄着咖啡杯里的糖匙,向着对面的男人发问。

  男人第一时间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如鹰般紧紧盯着橱窗外的暗夜,沉默良久才说道。

  “首领说了她是背叛者,那不管她究竟有没有做那些事,她的背叛已经是事实。”

  “对待敌人,猎人不应该心慈手软。”

  男人似在劝说着自己,而后又想到了什么,顶了顶自己的鹰钩鼻,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

  “你就不要在这里假慈悲了,你之所以会来这里,还不是想要拿到那份奖励?”

  “世界已经越来越乱了,首领把血液都拿出来做奖励就是在为之后做准备,你我只需要尽力活下去就是了。”

  女人听着男人的话终于沉默下去,右手摸向腰间的长刀,摆正了它的位置。

  他们看着自己的手表,等待太久多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装回了和善的样子,如果下一秒夏曼安赶到,一定会被他们的“温暖”感动。

  然后,被躲在暗处的猎人用弓弩射成筛子。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双眸子在暗夜中逐渐阴沉,有人已经默默做了决定。

  伙伴的背弃放在任何时候都不好受,但夏曼安也只是情绪激动了一瞬就很好地压制了下去。

  在后巷里,每个人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自己活得更好,这个残酷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只有踩着别人的尸骨才能站的更高。

  她从两人的对话之中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首领把上位者血液作为奖励,鼓励猎人来追杀自己。

  以往猎人组织内部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猎人的贡献再高也不会奖励血液,血液一直都是每个月按照猎人等级分发的。

  一方面血液的提纯稀释技术掌握的人很少,上位者血液供不应求。

  另一方面则是每个等阶的猎人能吸纳的血液量是不一样的,如果给九阶猎人过多血液他是会直接兽化的。

  现在组织里已经连这种事都不在乎了吗?

  原本是打算问问两人组织里的情况,但他们竟然已经布下了陷阱,那夏曼安的计划也就随之变化。

  他们两人都是七阶猎人,埋伏在暗处的大多是九阶,但人实在太多,正面绝对毫无胜算。

  只是现在的夏曼安和以往不同,她的能力切实提高了,同时提高的还有她的自信。

  她知道,如果可以等到那些猎人落单之后,情况可能就倒转了。

  少女趴在房顶上一动不动,仿佛石像一般,她的眸子保持清澈,死死盯住那两个准备拿掉自己头颅的家伙。

  凌晨两点,他们还在咖啡馆里坐着,但表情已经无法维持下去。

  凌晨三点,他们开始变得焦躁,不住地看着时间,坐立难安。

  周围埋伏的九阶猎人已经一一退去,此时只剩下咖啡馆里的两人。

  但还不是时候,夏曼安知道什么是果敢什么是愚蠢,自从见了玄止一面之后她想通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都在逞强,因为妹妹的生活需要有一个强者来支持,但强者不是装出来的,没有实力之前装成强者,死状会很惨。

  在遇到玄止之后,她生不出反抗的意愿,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她承认了自己的弱小,也因此才能作出真正符合弱者的选择。

  凌晨四点,夏曼安终于等到了机会。

  咖啡馆里的两个猎人面色不善地离开,他们已经知道夏曼安不会来了。

  男人沉着脸走进一条小巷,他要先回家一趟,刚才的等待让他很是疲惫。

  更主要的则是自己的奖励就这样溜走,这种羞耻感让他内心仿佛有火在烧。

  “该死的夏曼安,竟然敢耍我!”

  他不住咒骂着,在说出这些词汇的时候一点都想不起两人之前出生入死的情谊。

  阴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现在冲上去夏曼安有八成把握可以拿下男人,但还不够,胜率还是太低了。

  如果之前她有这种想法冲着玄止出手了,她估计连骨灰都留不下来。

  因为敏锐感知的存在,即使相隔二十米夏曼安也可以对他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了如指掌,她真正地成为了猎人,在阴影中紧跟着自己的猎物。

  五分钟后,男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门前,他的气焰完全转为了疲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去打开那扇生锈的铁门。

  “明天再联系一下试试,之后直接把情报给组织里好了,这件破事我不想再参与了。”

  男人把钥匙对准门锁,计划着明天醒来之后的事情。

  作为七阶猎人他还是有些实力的,他隐隐地看见这件事中的异样。

  他很懂夏曼安,也明白夏曼安对他的信任,因此今天才策划了这场陷阱。

  既然失败了,那也就证明夏曼安今时不同往日,再继续跟下去他可能都要脑袋不保。

  想法不错,只是有些晚了。

  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小巷里的废旧管道呜呜作响。

  他有些疑惑地四下看看,然而目光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

  一秒过后,他听见了钥匙落地的声音。

  铁门还在那里,钥匙却掉在了地上,是自己太困了,钥匙都拿不住了吗?

  男人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自己的双臂血如泉涌,痛感传来引来阵阵痉挛。

  钥匙还在手里,只是双手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