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

  帝都阿斯加德历代最强的剑士诞生了,她名为克劳德·雷。

  小小年纪便接连斩倒宫廷剑术师,将父母也一同超越。

  坐拥无论什么比赛都位列第一的成绩,她被视为下个时代最重要的战力般被重视,无论什么都优先为她考虑,例如能牺牲数人她他开辟道路,上层将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披荆斩棘,可以这么说吧,在没有阻碍的路上走得非常顺利。

  但是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

  十一年前,也就是克劳德十三岁时,因为被要求出席俄耳甫斯国的一场剑术大赛,克劳德刚好带领罗伊德去见识下世界的广大,想让他知道人外有人,不要总把姐姐挂在嘴边......出发点总是美好的,但是过程并不令人满意。

  前行途中,队伍遇到了自称“阿加雷斯”的人形魔物,不,是魔王才对。

  仅仅是来“觅食”、寻找人类当做食物这一原因,克劳德所在的队伍偏偏巧合地与他们相遇了。

  队伍里所有人无力反抗,唯有克劳德能与阿加雷斯一战,但终究只是徒劳的反抗,阿加雷斯仅靠单手就能与竭尽全力的克劳德对战,并且泰然自若地微笑。

  不过,最终她还是遗漏了一点——

  当她与阿加雷斯战斗时,罗伊德被魔物们围攻了。

  为了救最珍视的弟弟一命,克劳德用持剑的右手作为盾牌,挡下了利牙的一击,当然结果是理所当然的,那就是整条手被扯下,被咬得血肉模糊。

  当时如果不是后方部队增援,他们恐怕要死于阿加雷斯之手。

  “大赛不能弃权,为了我国的荣誉,不论发生怎样的事多不能停下脚步。”

  被下达了这样的死命令,克劳德以及剩余的几名剑士又该如何反抗?

  作为队伍灵魂人物的克劳德,她失去了作为剑士而言最重要的右手,那么该怎么办?大赛近在眼前,即使赶上时间换上魔导义肢,也没时间适应。

  于是,上层做了决定——

  将罗伊德的右臂切下,移植给历代最强的剑士·克劳德。

  以八岁、尚未到达发育高峰青春期的儿童之手为移植材料,用魔导炼金和最尖端的医疗魔法、克劳德左臂的情报为基准,将手臂进行一定程度的重组、改造,加速细胞增殖分裂,再接到克劳德空空如也的右臂上。

  因为是姐弟,所以没有人比罗伊德更适合了。

  因为是姐弟,所以只有罗伊德的手适合这场骇人的移植。

  因为克劳德是下一时代的光,浪费区区一个儿童的手,实在是稳赚了。

  在临时手术台上,是因大量失血无力反抗的克劳德,而眼前是为了利益和荣誉而来的医生和魔导炼金术师。

  在另一边,则是被精神操作魔法麻醉的弟弟。

  “不要!把罗伊德的手移植回去!!因为我们是姐弟,所以他有可能成为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强的剑士不是吗!所以求求你们——”

  然而,她得到的答复是:

  “与其培养一样不确定的可能性,还不如把他丢弃掉。与你相比,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小杂碎啊。”

  和自己同样的生命,被视为了杂碎。

  罗伊德作为自己弟弟,他生下来的意义只是为了自己而燃烧。

  若自己是火,在那群人眼里罗伊德只不过是柴火甚至火绒。

  他们不愿意再耗费力气生火,所以就把柴丢进了即将熄灭的火中,让火焰得以继续燃烧。

  无法反抗、无力反抗,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切下不到七岁儿童的右臂。

  然后,克劳德被精神操作魔法麻醉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右手已经接上,而且活动自如,完全没有违和感。

  她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的手了,每一根血管、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是,但她转头看向罗伊德时,她也看见了——

  安睡着的弟弟,永远失去了作为剑士的未来。

  克劳德体会到是自己扼杀了最爱的弟弟的未来,所以只能哭泣,一个劲地哭泣。

  她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哀嚎没能传进那些人耳中,他们仅仅注目于移植的成功,根本不把罗伊德当一回事。

  恸哭的灵魂反映在克劳德身上,反映在那宛如死神的剑锋上。

  想当然,在剑术大赛里,克劳德斩倒了所有人,她的剑即为死神的脚步,仅用一剑就把对手连同其剑一并腰斩。

  然后在回国的当天夜里,她以发散混沌般暗金光辉的剑,依次杀光了所有随行人员。

  不能让他们活着,扼杀了罗伊德未来的人,只有他们的死才能让自己灵魂停止恸哭。

  杀掉、杀掉、杀掉......就如你们所愿,让你们被自己燃起的过大火焰烧死吧。

  每杀一人,克劳德就愉悦一分。

  当她杀光所有人时,她便勾起嘴角,愉悦地仰天大笑。

  你们现在都如愿以偿地见识到了未来,所以就给我去死吧。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未来啊,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剑啊。

  克劳德沐浴在月光与血液中放声大笑。

  杀光了他们,理由可以随便编,反正上层要的不过是剑术大赛胜利这份荣誉而已。

  在完成了一概事项、回到自己和罗伊德的帐篷时,她听到了略带睡意的声音。

  “姐姐,刚才好吵啊,怎么啦?”

  望着被身体被血染成一片赤红的克劳德,罗伊德问出了问题。

  ——懵懂的你被人当做工具,被人认为连一点存在价值都没有。

  ——幼小的你在此失去了未来,罪魁祸首就是身为姐姐的我。

  ——作为姐姐的我无力守护你,反而在你的未来竖起一堵高墙。

  抱住罗伊德之后,原本在俄耳甫斯国边境山谷中响彻的愉悦逐渐浑浊,最后变成了无法停歇的悲鸣。

  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克劳德像是坏掉了的扯线傀儡般,不断重复相同的话语。

  ——懵懂无知的你没有斥责我,而是在我耳边轻语:

  “姐姐,你的手竟然又长出来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以后,请一定要变得更厉害哦。”

  经过精神操作魔法麻醉,罗伊德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手没有了而已。

  实在是太天真无邪甚至无知了,此时你竟然想着姐姐,而不是你自己。

  “姐姐的手,其实......其实......”

  就是你的手啊。

  因为过于哽咽,克劳德最后一句话没有完全诉说出来。

  克劳德就这样一直哭下去,紧紧抱着失去一条手臂的、自己最爱的弟弟。

  ——而你却依然懵懂。

  “姐姐......为什么在哭?有人欺负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