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视线不再聚集于她身上。
亚修的回答激起大片水花,拉住了所有视线。
对她而言,压迫感显然已经消失不见,其实肯定集中加压给了亚修。
全场一片哗然,接着又转为寂静。
显然,他们肯定想看看亚修能再做出何种惊人之举。
但其他参战者会对此反驳有所异议吗?
亚修那句反驳不是特别响亮,但完全能在这样的室内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国家贵族中,必然有类似于霍德尔的存在,而他们的矛头就很有可能指向他。
为“野狗”说话的人,在他们眼里一定与异类毫无区别。
无声的恐怖回荡在大厅里。
好害怕。
她害怕因此失去他。
亚修手心的重量,仿佛随时会失足跌落悬崖般轻如鸿毛。
不能失去他。
绝对不能!!
维多利亚紧握住那双手,而且比原来握得更紧。
可是,他为我出面,肯定不是让我就这样害怕和撒娇。维多利亚扣住加速的鼓动,向前挪动了一步。
你是怎么想的——维多利亚望向比自己高一截的恋人,望向他裸露出的湛蓝眼瞳。
而亚修同样朝她望去。
两道视线重合。
坚定、强大,又有种奇怪的温柔......这就是亚修吗?
他在向她传达着某些东西。
——不要畏惧。
“!!”
维多利亚的视线跟随湛蓝色眼瞳移动,落到了藏青之中。
别害怕。
因为有他在。
“你又哪个家伙?为什么要对此发出异议?”
“我就是我。”
“你小子算哪根葱?快去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我不是贵族,不是名人,更不是帅哥美女。”
“那就快滚,你这样的废物说什么也没用。能与我平起平坐地说话,你该感到万分荣幸。”
“我没必要感到荣幸。”
“哦,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让你觉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霍德尔对维多利亚轻蔑地一瞥,接着再度回到亚修身上。
当家的凶恶眼神,使她背部袭上阵阵恶寒。
“糟糕到被我帕拉丁家驱逐,连骑士团都无法带领好、不仅天赋低,而且出生经历不伦不类的女人,值得你替她说话么?你喜欢为别人着想,这的确该褒奖几下,可惜......你太蠢了。”
维多利亚的视线朝别处移去,不再定格于霍德尔或亚修,而是能反射出自己相貌的地面。
沮丧、欲哭无泪地与自己对视的家伙是谁?
——是我维多利亚,么......
恶言恶语相当不耐听,但好像都是事实。
我真的值得被亚修......维多利亚大脑满是黑暗混沌,迫使她塑造出了某个似曾相识的问题:自己是否有被亚修爱的权力。
疑惑不解,难以确定。
维多利亚思考回路几经烧毁,仅仅听了霍德尔三言两语就被迷惑住了?
因为自己确实和霍德尔的描述很像。
她很难否认那不是自己。
手逐渐松弛,不再继续用力。
我......正当维多利亚想放弃抵抗时,某个似曾相识的回答映入耳畔。
没等维多利亚萌发更多疑问,亚修便将黑暗一刀两断。
而那双手,反过来握紧了她。
“帕拉丁的当家——霍德尔·帕拉丁,我有什么理由要相信你?没错,我是很蠢,蠢到极点的我,就是喜欢她,喜欢这个名为‘维多利亚’的女孩子。”
大、大庭广众之下的告白!?
亚修没考虑别人是什么眼色?
“喜欢一条狗?看来你是跟白痴一样。有谁会在意街边的野狗?不仅难看,排泄物还会阻碍道路,让人为难!!难道你不想做人而是做条狗去爱她?也就狗会爱上狗吧!”
“‘人’?真讽刺呢......但是霍德尔·帕拉丁!就你这种下三滥,哪有资格否定一个女孩子存在的意义!!!而且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到她!!
因为维多利亚,她是——我的女人!!!”
宣告在整个大厅里回荡,震撼众人的耳朵、内心甚至灵魂。
亚修在告知所有人,别想伤害名为维多利亚的女孩,不然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她是我的女人”,各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但大厅里有几百对耳朵,几百双眼睛,他们都目睹了这场告白!
可怕、可怕、可怕......
在宣告结束那一刹那,余音竟然清晰地回荡在大厅里。
冲击性的话语,将维多利亚脑中所有负面思想炸个粉碎,同时化为一片白昼。
已经不是区区震撼程度了,根本是场大爆炸。
他竟然说得那么响!
不能思考、不能思考!!
可就算是为了反驳,未免也太......维多利亚一时间失去了逻辑思维,大脑里一团乱麻。
炽热直烧到耳根,她甚至从全身感到灼热。
脸颊、耳朵都好烫......
维多利亚身周有蓝色磷光飞散而出,就差化为火焰燃烧。
会场大厅还是寂静无声,时间仿若停滞于此!?
为什么没人出声!!
他们听到大胆得和疯子一样的喊叫,怎么可能没有议论!
场内充斥着比吵闹更恐怖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某处传来了放荡不羁的大笑。
众人目光再度移动,全部定格到某的存在之中。
在灯光下,那头金发耀眼异常,让人错以为是黄金的光辉。
碧蓝双眸充满肯定与戏谑,又如野兽一样凶恶。
所到之处,必然有人为她让道。
那是由数百人开辟出的笔直道路。
和她相比,参战者们都过于渺小了。
压倒性的存在感闪耀在会场里。
克劳德·雷——瓦尔哈拉学园长入场!
周遭响应剑帝入场而喧闹起来,不再寂静,也保持不住寂静。
“几天不见,身体还好吗?霍德尔卿。”
不同于亚修或维多利亚,那声音没有特别拉高音量,静如止水。
而这声问候却足以改变霍德尔轻蔑的眼神。
藏青色眼瞳开始慌张、害怕......变化肉眼可见。
“亚修你说得很好,简直太帅了!”
话锋转得很快,立刻和前一句牛头不对马嘴。
真亏学园长能转得过来。维多利亚吞了吞口水。
但她不是因为醉酒所以在休息吗?现在已经恢复了?
还有那套衣服,维多利亚从没有见识过。
乍看之下,和四天王的着装有点类似。
“您才是,克劳德......”
“别不高兴嘛霍德尔卿,你总是照顾我家‘孩子’,需不需要来点——回礼呢?”
维多利亚瞄了她目光仅仅一眼,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而且寒意从头流窜到脚。
无法想象与她直视会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霍德尔已经比原先后退好几步。
“克劳德,您太客气啦,我不过是......”
蓝炎再次出现。
他想偷袭克劳德!
不止维多利亚,亚修以及在场出席者,他们通通将锋芒指向霍德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想中伤维多利亚的帕拉丁当家,现在被逼到走投无路地叫喊。
命运之神站在我们这边?维多利亚望向亚修。
“唔!!”
威压。
一如海啸的压迫感。
在走廊里!
正对晚宴出席者的漆黑走廊深处,有着什么。
某人还没完全出现,汹涌澎湃的魔力就足以淹没整个会场。
在没有任何征兆下,全场突然安静。
到底已经安静几次了?
眼下只剩下霍德尔手中蓝炎燃烧的声音。
介入这个世界,显现于“狭小”大厅里超级质量的魔力,以及这股威压的拥有者到底是谁?
轮廓逐渐成形。
接着在一声高呼之下,某人完全展露到所有人眼前。
“圣女殿下——”
圣教国·丽密特(Emeth)中,号称世界最高魔力持有者的圣女,她竟然在圣殿之外出现!
维多利亚无法形容她有多么美丽,因为实在是太美丽,根本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她。
灯光、星光、月光全部黯然失色。
世界上唯有女神一词可以形容她吧。
晚宴出席者们同时半膝下跪,维多利亚也不例外。
一眼望去,只有克劳德和亚修两人笔直地站着。
维多利亚简直尴尬到了极点,她很像让亚修跪下,但迫于圣女的威压所以不敢出声。
“霍德尔·帕拉丁。”
“圣女殿下!!”
“那污秽不堪的蓝炎,与今宵的晚宴真是格格不入。”
“属下明白!这就......为什么,撤不掉......”
“所谓‘炎’,让我来教你吧。”
圣女眼瞳的颜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眷顾着人子们的光辉啊,驱走严寒吧。
请点燃一株红莲,让她成为照亮夜路的明灯。”
宛如歌唱的美妙声音从朱唇而出。
圣女吟唱的颂词萦绕在世界之上。
“啊啊啊啊啊啊——”
悲鸣震天,并吸引着全部视线。
被视线集束贯穿之处,正发生着惊人的异变。
霍德尔掌间的蓝炎色彩突变,不受他使唤地疯狂燃烧。
人们注目着的艳丽真红越烧越旺,目睹火球变成大篝火,直到包裹住霍德尔全身。
那火焰就如满开红莲般美丽,使万物为之凋零。
真红甚至夺走世界的颜色,化为光芒强烈地闪耀。
火焰本身虽然亦真亦假,但它确确实实吞没了原先的蓝炎。
“唔噢噢噢噢噢噢——”
然而伴随着刺耳绝叫,火焰迅速收束。
不到几秒,真红便全然消散。
半跪在地的霍德尔浑身无伤!
他没死!?
圣女的火焰连西装也没有烧毁?
“下次就不是灼烧精神的‘幻炎’了。”
“谢谢——”
感激声不绝于耳。
维多利亚觉得自己曾经听过类似的话语,可是记忆很模糊,没办法完全记起来。
但她很清楚,两种感激有着本质区别。
记忆中的感激声,充满着满足与幸福;现在于耳边不断叫唤的感激声,却溢出恐惧与憎恨。
那是谁的声音呢?
“妈妈吗......”
维多利亚轻声低语,应该没有传入任何人耳朵里。
毕竟虚情假意的感激太吵闹了,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在感谢圣女。
“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既定命运,更不存在被他人决定的命运。”
“是!是!属下明白!!”
圣女话锋转向克劳德。
“你就是剑帝么?”
“是的。能与圣女您正面相视,我万分荣幸。”
“为什么不下跪?”
克劳德面露微笑,毫不畏惧。
“哼哼,别那么死板嘛。”
圣女则默不作声,朝人群走来。
她要走往哪里?
步伐逐渐响亮。
与其说她再靠近人身,不如说接近灵魂更为确切。
圣女每接近一步,维多利亚就觉得灵魂更加收紧。
她停下了脚步。
诶?
无与伦比高雅的姿态,伫立在了维多利亚和亚修面前。
好渺小。
自己和她相比,就像篝火与太阳比较谁更明亮一样——毫无意义。
雪白的纤纤玉指抵上了亚修的眼罩。
“哦~原来如此......你很有勇气嘛少年,我相信只有你能让她幸福。”
圣女将手指移动到维多利亚脸颊上。
从指尖传来了温暖。
以及,女性特有的母性温柔
“灵魂不错,但内心太过脆弱。”
寥寥数语。
“剑帝——克劳德·雷。”
“请问圣女殿下,您有何吩咐?”
纤纤玉指打了个示意,而克劳德竟然还“我知道”般点了点头。
未免也太默契了吧?
圣女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转身走向漆黑的走廊。
克劳德受到指示,肯定不敢违抗命令,也跟随圣女的脚步走入了黑暗中。
当圣女从人们眼中消失后,魔力洪流也消失不见。
庞大如海啸的魔力凭空消失!?
维多利亚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因为事实就发生在眼前。
圣女一离开,大厅里就开始骚动,没有继续沉寂下去。
话说,圣女叫什么名字?
——维多利亚提出疑问的同时,望向了远处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