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山崖处。骑士剑放在一旁,那把手枪压在上面。
他将兜帽拿下后慢慢躺在草地上看着那片星空,它似乎永远不会变化一般。就像被设定好了一样,被某个存在创造出来一般。
“我果然能初步使用元素力,不止是我。估计老爷子也可以。”
阿尔诺看着那永恒不变的星辰自语着。
其实阿尔诺很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这次是第一次用于实战。
被元素力包裹的那一刻,他仿佛真正化作了风。
恐自己身上的这些问题能给出答案的人恐怕不会有多少,但是已知的估计有两位。一位是自己熟悉的老爷子,另一位就是潜入过自己梦中的那位……风神。
如果芭芭拉知道自己所敬重的神明是那般模样的话,她会怎么想。
这不禁让阿尔诺有些笑意了,但他并不会说出温蒂的身份,这是一人一神之间的事。如果往过去推算,甚至有可能是流淌在血脉中的故事。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情总归解决完了。龙灾也在骑士团和那位英雄手上顺利解决,愚人众也被自己和优菈打断了计划。剩下的只有等待温蒂和骑士团怎么去处理,以及愚人众会怎么样针对自己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来针对自己都好。
自己能失去的已经没有多少了……阿尔诺坐起来看着远方。那年轻的脸上的稚气似乎完全退散了。
自己并不是迪卢克,也不会是他……各种意义上。
这次事情解决的话,就出去看看吧,希望可以吧。
阿尔诺站起来拿起骑士剑和手枪转身离开了。愚人众再次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打断了计划,那是一个刺客,一个亡灵,一个黑暗中的怪物。
阿尔诺从蒙德城一处无人巡查的高墙处翻回蒙德。在回家的路中他看见了无人的街道,以及还有些亮光的房子。可能是主人还没有睡亦或是刚刚醒。
身处在阴影中的阿尔诺笑了笑。
也许这才是自己为何会拼死的原因吧。就如同芭芭拉所描绘的那般,总有一天会到来。在此之前,总得有人去做出改变。
哪怕是一点点都可以。
阿尔诺翻进了自己的房间,疲惫的他讲武器放在一旁。摘下左手的袖剑,脱下了衣服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这次他并未做梦,也不想做梦。
第二天骑士团和愚人众分别得到了消息,双方对此感受不一。对愚人众而已,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打了他们得了脸而已。
而对骑士团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自己赚到了而已。
也许阿尔诺的努力很微不足道,但有总比没有好。
阿尔诺醒了,只不过昨天战斗留下的“后遗症”还在。他忍着全身的酸痛站起来,收好了床铺,穿上普通的衣服离开了。
他来到老人的书房,还没进去就听见了老人咳嗽的声音。犹豫片刻后他选择还是选择推门。
老人依旧坐在那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书写着什么,听到推门声后他才抬头看向阿尔诺。
“昨天晚上打了多少人啊,看你这样子还受了点伤。”
老人只是看了眼阿尔诺便继续写着什么。
“没什么,只是被阴了而已。都解决了。”
阿尔诺在老人面前活动活动身子笑着说。他可没指望瞒过老人,也没指望老人会跟他说疼不疼这些话语。
“那就是说你准备不全喏。”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笔,那衰老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确实。”
阿尔诺并没有反驳,也确实是他失误大意造成的。但也有以外之喜。
“去找那个女孩吧,反正你和她的关系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老人起身来到窗边看向窗外说着。
而阿尔诺早已习惯老人的这些话语,或者是他俩都是这样的,只能说不愧是有一家子。
“那我溜了。”
阿尔诺看着老人淡然地说。
“嗯。以后注意点,免得年纪大了落下一堆伤。”
老人双手撑在窗户边缘身体前倾着说。
“放心,以后不会了。你老才要注意了,免得以后看不见我成为最伟大的冒险家呢。”
“呵。”
听见老人那不屑的笑声后阿尔诺也放心离开了,正好也顺路去找芭芭拉说说话。
阿尔诺走后,老人依旧保持那个动作。
一缕微风吹动他的银发,苍老的面容此时带着微笑。风吹动了书桌上面的书页,在那笔旁边正安静地躺着一封未拆封的信。
“愿你能真正明白信条,明白我所对你述说的一切。”
名为“希望”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至于未来,那还在待定了。
阿尔诺不紧不慢地朝教堂行走着,在他身边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切都像从前一样,没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在努力地过着每一天。有人开心,有人悲伤,有人期待明日,有人对未来发愁。
至于阿尔诺,他并未期待任何事物,仅仅只是着眼于现在就足够了。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偷懒,更多的是要将一切都记住,等待它们慢慢成为回忆。
阿尔诺来到了教堂后面,可芭芭拉并不在那里。阿尔诺并未感到失落,而是慢慢走到长椅上坐下。
他闭上眼,感受着身边的一切。他并未使用“鹰眼”,今天的他有些累了。
无事可做的他转眼看向那片墓园,这里是属于西风教会的墓园。
他之前看见过芭芭拉在这些墓碑前放上鲜花,以及做祷告。不得不说,她还是太单纯了。但如果真的有灵魂一说的话,这些墓碑主人的灵魂应该会非常感谢她吧。
“无聊”是最难以让人忍受的东西之一,阿尔诺也是如此。他站起来走向那片墓园,墓碑上面刻着他所不知道的名字。
唯独一块简单到甚至没有刻上名字的墓碑。
这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凡是能埋葬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蒙德城的居民,不可能存在这种没有名字的墓碑。除非是流浪到蒙德城并不为人知晓名字的流浪汉。
但那样子西风教会也会为其刻上祝福等话语。
阿尔诺在那块墓碑前蹲下,虽然这会有些不敬。但他内心深处却感受到了什么。
鹰眼开启。
阿尔诺视角里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各种感觉也变得远超常人。
在他的视角中,那块墓碑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只是一块石头而已。但是阿尔诺并没有感觉到失望,他来到墓碑背面处。原本光滑没有任何东西的背面此时出现了一个图案。
阿尔诺视角中那个散发着金色微光的图案。
那是一朵花的图案,而且阿尔诺对此还有些眼熟。
塞西莉亚花…………蒙德城的特产。
为什么会有塞西莉亚花的图案?为什么要特别隐藏起来?这墓碑的主人是谁?是谁为她(他)做的墓碑?
阿尔诺看着眼前这块墓碑感到疑惑,他扫视了四周的墓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关掉鹰眼后,阿尔诺眼中只有那光滑的石板背面,并没有花的图案。
埋在这里的人身份成为了一个迷题,估计只能去询问芭芭拉。
不过,她好像来了。
阿尔诺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你在干什么啊?”
芭芭拉看着站在墓碑后面的阿尔诺疑惑地问着。
“没什么,只是看这块墓碑有点好奇而已。上面都没有刻名字。”
阿尔诺说着从墓碑后面走出来。
“这个啊,好像很早之前就在这里了。听说是一块不知道名字的人呢。”
芭芭拉看着阿尔诺说。
“那为什么教会不在上面刻下祝福语这类。”
阿尔诺从墓园走出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修女们好像也不太清楚。而且教会也没有去多管。”
芭芭拉说着坐在长椅上休息着。
阿尔诺听见后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受伤了?”
芭芭拉看着阿尔诺突然说。
让后者有些惊讶,被老人看出来还好,难不成连芭芭拉都可以看出来了吗?自己的伤有那么严重吗?
“昨天不小心摔了一下,有点高。”
阿尔诺说着摸了摸左胸下面的肋骨有些尴尬地回应。
芭芭拉看着阿尔诺那尴尬的脸沉默了。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实在不行我就还是老实去看医生吧。”
阿尔诺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来老人说的话。自己其实一直在麻烦眼前这个女孩吧。
“坐下。”芭芭拉轻声地说着。
“啊?”
“这次不是免费的。”
阿尔诺听见芭芭拉的话后笑了笑。
“谢谢。”
芭芭拉开始为阿尔诺治疗,后者背对着她。
那有些瘦弱的后背在芭芭拉眼中却感到了壮实,以及那与肤色各个不入的大块“异色”。
“为什么不直接进教堂找我?”
芭芭拉看着那些淤青轻声说着,她那散发着蓝色微光的手掌贴近着阿尔诺的后背。
“不要紧的,这些伤没必要耽误你工作嘛。你看,我也没多少事啊。”
痛感已经消散了大半了,身体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
“下次注意点,记得受伤后快点来找我。”
芭芭拉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看着那后背,心中有些莫名的不适。
也许是不喜欢看见别人受伤吧……
“嗯,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的。”
阿尔诺苦笑着回应,如果昨天不那么大意和自满,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呢?
这些伤痕并不是昨天一次就可以造成的。
阿尔诺并不喜欢这样的芭芭拉,在他的认识中,这个女孩是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需要微笑什么的,果然说不出口啊。阿尔诺内心自嘲着。
治疗结束了,阿尔诺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虽然还有些酸痛,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相反,芭芭拉却有些疲惫。
阿尔诺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问。
“这次需要我做些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尽管提。”
芭芭拉靠在长椅上神色略带疲惫,过多的元素力聚集使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那,明天晚上可以陪我一趟摘星崖吗?”
芭芭拉的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有活力了。
“这个嘛。”
“不行就算了吧。”
“怎么可能,明天晚上什么时候啊?”
阿尔诺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芭芭拉去摘星崖干什么呢?而且晚上去,她家里人肯吗?
“明天我会告诉你的。”
芭芭拉说着站起来返回教堂。
阿尔诺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只能目送她离开。
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啊…………
阿尔诺也离开了这里。去往蒙德城的野外。
下午时分,芭芭拉离开了教堂来到自己经常休息的地方。
一个身穿着普通蒙德服侍的中年男人与她插肩而过,前者还不忘记点头微笑。
那是张平凡不出众的男性标准的陌生面容。
对此芭芭拉也回以微笑,见男人并未说什么便离开了。
只不过在那长椅上多了一位陌生老人,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微笑看着芭芭拉。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见状芭芭拉习惯性地道歉。
“瞧你说的,坐吧。”
老人只是微笑示意她坐下。
“这……”
“是嫌弃我这把老骨头吗?”
芭芭拉立刻解释着只好坐在老人身旁。
“这片墓园一直都是你在招呼吗?”
老人看着那片墓园笑着问。
“不仅仅是我,其他修女也是。”
芭芭拉也看向那片墓园回应着。
“但你是最认真仔细那个,不是吗?”
老人继续说着。
芭芭拉听见后有些说不出话,眼前这个老人自己也才是第一次见。
“您是?”
“我吗?一个老的快死的人而已。”
老人回答着,他一直看着那墓园没有移开过。似乎里面埋着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或者人。
芭芭拉看着老人的样子,以为他的妻子或者其他亲人被葬在了这里。
“我记得,以前太年轻气盛,明明什么都不懂,就觉得自己厉害。现在也不得不服老了。”
老人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候了。
“以前不至于看见漂亮的姑娘就走不动路,只是会经常想着。”
“后面有了孩子后便再也没有这样过。她可凶了,明明没孩子之前挺温柔的一个人。”
“孩子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事情,离开了。老头子我也没法阻止。”
“再是孙子也不省心总是让人惦记,生怕他在外面惹事被人打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在喊我爷爷了。而是老头子,老爷子地叫着。”
“现在想想应该是我对他太严了吧,毕竟他父母没时间教导他。”
老人轻声地说着,说给芭芭拉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芭芭拉安静地听着。
“啊,让你听了那么多我这些酸事。”
老人转头看着芭芭拉笑着说。
“没事,您这些事在我看来可不是什么酸事。而且人活着可不只有坏事,不是吗?”
芭芭拉回以微笑,一只手放在老人干枯的手背上。
“孩子,越是温柔的人受伤了越是难痊愈的。但是我相信你是例外。”
老人慈祥地笑着。
“诶,是吗。”
芭芭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站起身笑着说。
“我希望我是那个例外。那再见了。”
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明天还得去摘星崖呢!芭芭拉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眼前这个老人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却给人一种很熟悉,亲切的感觉。
老人看着芭芭拉离开了。
“确实是个好女孩,就连性格都差不多。”
老人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在说谁。
风吹过他的银发。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三个人影。
对啊…………人活着,可不只有坏事啊……
他笑着闭上眼睛,背靠着墙壁,低下头,缓缓睡去。
老人死了,死在了他来的次数少到可怜的地方,也是他想来次数最多的地方。
天快黑了,阿尔诺也回到了家里。可他并没有看见老人的身影。
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来到老人的书房,走进书桌。上面躺在一封未开封的信。
他伸出手拿起那份信件,不知为何他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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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年少轻狂时,我曾拥有自由,但我并不明白它的意义。我曾拥有时间,但我没有意识到它的珍贵。我曾拥有爱,但我从未用心去体会。
数十年的时间考验后,我终于理解了三者的真谛。我已风烛残年,这种理解已经逐渐变成一种满足.当我年少轻狂时,我曾拥有自由,但我并不明白它的意义。
我曾拥有时间,但我没有意识到它的珍贵。
我曾拥有爱,但我从未用心去体会。数十年的时间考验后,我终于理解了三者的真谛。我已风烛残年,这种理解已经逐渐变成一种满足。
孩子,你知道吗?人的一生有三次成长。明白对与错,明白不只有对与错,和明白无论对与错都能坚定自己的道路。人的一生有三次成长。明白对与错,明白不只有对与错,和明白无论对与错都能坚定自己的道路。
我这一生已经做了太多错事,最大的错事别是让你父亲和你走上与我一样的道路。
讲实话,你的天赋要高于我,但却没有你父亲高。这点我还是得承认。
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只能说。你父亲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合格的守护者,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儿子,好父亲。我也是不是一个好父亲。
你的母亲是一个有着高尚品格的骑士,她也是个好母亲。
而我和你奶奶就不用说了。
孩子,看见这封信后不要过度悲伤。因为人是不能一直被悲伤和复仇束缚的。
最后告诉你,你住的房间以前是你父亲的,而我房间里有些东西要给你。只不过得你自己去找了,别忘记我教你的东西。
最后,告诉你,开头的话其实不是我写的。我的记忆已经退步太多了,你看见我一直在写东西不是吗?这一封信我估计写了不少时间,最后也没能写出个名堂来。
老头子我啊,这辈子也确实活够了。
最后,我得说。
我一直一直一直爱着你,孩子。
晚安。
——埃托雷·劳伦斯
——
“我就知道不是你写的,你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啊。爷爷。”
阿尔诺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他将这封信件轻轻折好放回抽屉里,转身离开书房。
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称呼老人为“爷爷”,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他没有哭,因为老人估计看见他哭都要笑活了吧…………
今天,蒙德城一个普通的老人离世了。
一个大师,一个守望者,一个父亲,一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