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弃直接拉着她去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两人都在沉默。
外面的喧闹声被一扇门隔绝，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见了。
谭弃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也猜出来这个学校肯定发生过类似的事，毕竟不曾开放的天台就在告诉众人，这里发生过什么。
几乎每个学校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即使是出身富贵，仍然可能会如此，南城的学校，同样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是学校压得很快。
云应离，随手抽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谭弃，你都知道什么？”
谭弃看着她，她的瞳孔泛着光，像是阳光下湖面的磷光。
她突然和他对视，然后视线再也不曾错开。
云应离开口说话，“南城那次联赛，记得我身边还有一个女生吗？”
谭弃不解。
“她叫陈荔，高二那年，她自杀了。”
如今提起，她才发现那些过往，她根本忘不掉。
陈荔和她高一相识，是一个有些明媚，又很温柔的女孩。
云应离自认自己的脾气一直都不算好，性格也的确不好，高一刚开学，几乎没什么人会和交谈，毕竟她给人的观感，就是不好惹。
陈荔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即使她很少答话，她也能把天聊下去。
自然而然的，两人就成了好朋友，那段时间，云应离的性格还是很妄，很硬，她也就只会在陈荔面前面色好点。
两人相处两年，成绩不相上下，有些时候，陈荔的成绩还要更好一点，云应离不是一个很合群的人，也不喜欢参加什么活动，倒是被她拉着一起参加过很多活动。
陈荔是一个兴趣爱好有点广泛的人，偏偏云应离不太擅长拒绝她，于是，两人相处的那段日子是在称的上一句多姿多彩，就连南城那次竞赛，也是被她拉着去的。
可是到了后来，陈荔变了很多，但她只说是自己的问题，状态不佳。
云应离请假的前一天晚上，她告诉她之后，陈荔突然告诉她，“小离，你可一定要考出去啊。”
当时她只觉得奇怪，只是说道，“好啊，我们一起。”
当时她的态度很奇怪，看着她沉默，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那天晚上陈荔拉着她说了很多，她觉得奇怪，却被她一句“只是睡不着”搪塞过去。
两人交谈了很久，但更多的是陈荔说话，她不时应和两句。
她俩的寝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的人都办了走读。
那天，云应离记得她絮絮叨叨了很多很多。
她说，“小离啊，你这个性格以后可要改一改，不然怎么办呢……”
“其实班级里很多人都挺喜欢你的，但是你性格太冷了，这样不……”
“你不能总孤身一人的啊，行事也要低调一点，虽然那样做很爽，但你不给自己留退路……”
“小离，你一定要考出去啊，记得多逛几个城市，性子不要那么倔，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当时云应离觉得不对劲，她这一番话，让她心慌，待要开口，却见她眼底都是水光，敛下眸子，笑着道，“睡吧，我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实在受不住了。”
陈荔看着她，微微一笑，“睡吧，小离。”
第二天她回到了家，却提前回到了学校，那天是一个阴天，她记得很清。
她准备去天台，然后发消息让她下课直接去找她。
天台，算得上她们两个的秘密基地了，她们在这里做过许多事。
第一次偷偷喝酒，然后掂着酒瓶，蹦蹦跳跳地发酒疯，考试没考好，就来这里发泄，感到压抑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大声辱骂学校。
可这次，云应离刚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她就开始觉得心慌，打开门，就看到了陈荔的身影。
她亲眼看到陈荔跳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她跳了下去。
“陈荔！”
她记得自己当时头晕目眩，跑着来到了天台边，往下看到了她。
最开始，身体是止不住地颤抖，陈荔前天晚上的笑容，说过的话，于此时，全部挤入她的脑袋，头痛，颤抖，眩晕。
她一下坐到地上，颤着手给老师打了电话，又颤着手打了120，然后她眼前开始发黑，视线开始模糊，她记得自己泪流满面，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失控。
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过了一段很浑噩的时光。
浑浑噩噩，暗无天日。
谭弃看着她，听着她的讲述，看到她到最后，开始不自觉流泪，身体开始颤抖，然后她开始不断责怪自己。
他下意识地就揽住了她，云应离趴在他肩上，他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润，他道，“不是你的错。”
空间很狭小，空气很静谧，云应离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谭弃听到她说，“即使我当时都成那副样子了，我最后还是活过来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我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席悠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吗？”
云应离自顾自地说，“最开始是学校担心我，让她接近我，看着我，防止我出事，后来我发现了，她也大方承认了，然后我们成了朋友。”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不相信我一点事都没有，当初天台的钥匙我都磨了很久，才要到手，我原以为，她是明白我的想法的，没想到……”
谭弃突然打断，“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直视着她，阻止她的视线躲避，他再次开口，“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云应离哑然。
空气很静谧，他突然叹了一口气，伸手揽她入怀，只是虚虚地抱着。
“哎，云应离，怎么这么苦啊。”
云应离手一抖，心脏在发热，连带着指尖都是烫的，垂下眼眸，她开口，“十二月份，我生日。”
头顶上有笑声传来，“我也是。”
“云应离，等成年，谈个恋爱吗？”
云应离呼吸微窒，然后她轻笑出声，“你想的美。”
当他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
学校里还有不断的讨论声，叹气从他们的话中得知，跳楼的是8班的一个女生，因为压力太大，成绩下滑严重，家里又出了状况，一时想不开，就跳了下去。
学校为了处理这个事情，同时为了安抚学生，准许下午，各自进行休息。
席悠拦住了席悠，问话，“她告诉你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她还说了我的事情对吗？但我猜她并没有告诉全部。”
“知道她当时为什么会跳楼吗？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但我猜她并没有告诉你，毕竟在她看来那些事情并不重要。”
“怎么？”
“她当时家里也是出了一些状况，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谭弃看她。
席悠继续，“她喜欢她，被家里人发现了，这也是为什么云应离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谭弃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炸晕，他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显然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个原因。
他倒并不是对这些感到厌恶，而是觉得有些震惊。
同时他又发现，云应离能从中走出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些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可能真的走不出来，可能真的会一直埋怨自己，越陷越深。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席悠轻笑，“学校让我看着她点，但我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的差事，所以干脆你来好喽。”
“嫌麻烦？”
“对，麻烦。”
谭弃看着她笑，很淡的笑，“但是你本来可以直接撒手不管的，席会长，你是不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席悠开始笑，笑得很灿烂，“有一个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和她在某方面其实很像，特别像。”
谭弃没有说话，却见席悠突然挑了挑眉，“你回头，正主这不就来了。”
谭弃回过头，云应离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他没动，席悠也没动，就看着她的身影走近，等她走近。
席悠在身后突然开腔，“有一个事情还想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谭弃回过头，她像是真的疑惑。
“没有。”这是云应离的声音。
“这样啊，原本还想着如果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劝你们两个收敛一点的，毕竟我们学校这段时间，对于男女生不正当交往，可是抓的很严。”
“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我回到学生会，看到把你们两个拿出来当典型例子，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谈对象，这个事情，会掀翻了整个学校的。”
虽然学校论坛关于他俩的帖子已经不少了，但是如果这两个人谈对象，一定会有很多人都蠢蠢欲动的。
到时候，可就不好处理了。尤其是谭弃的身份，谈恋爱的事情要是闹大，那就真的兜不住了，到时候，他还能不能留在这里都是个问题。
她知道谭弃也清楚这件事，云应离自然也有所考量，但是她知道，这两个人要是谈了恋爱，绝对要磨合好长时间，毕竟这两个人的性格摆在那里，怕是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