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觉得吾辈是谁？》
“……你不是我。”
《吾辈确实不是你……但是，塞布丽娜•斯托克，你却不是风暴之影。》
………………………………
在我的眼前，上一秒确实还是睡着时、双眼自然望见的那一片漆黑的色彩，但是……
“呃啊啊啊啊————！！！”
唰啦——
诶……这是什么？猛然苏醒过来的我疑惑地自问着，对着耳边这些奇异的声响。
“呜啊啊啊啊啊啊——！！！”
呲啦——
耳边不断的响起如同羊羔被野狼撕开肚皮的声音以及某人奋力吼叫的尖啸音、而我的脸皮和双手也不断的向大脑传输着温热和粘稠的感知……但是，我还是没能理解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是因为我的双眼仍然紧闭着么？
“呜啊啊啊啊——！！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终于，我听了出来……这奇异的尖啸正是我自己的声音——是我自己，嚎叫的声音。
而我的双臂中的感知器官也告诉我，我的双手正在猛力的捶打、撕碎着什么。
是什么呢？我「明知故问」的思索了一下。
「我看不见」，这一毫无说服力的事实，让我潜意识的指挥自己的眼皮解放那双被遮蔽了视线的双眼。
——我其实已经稍微察觉了，自己正在做着些什么。
只是……我还是想亲眼再看看罢了。
噗嗤——
而就在我睁眼的刹那，一个被怪力碾碎的眼球，正巧摆脱了重力、腾飞在了我的眼前。
——即使脱离了人类用于表达内心情感的脸，这颗眼球中，溢满的唯有极致的惊惧。
“……”
盯着这颗变形了、长相丑陋的人体器官，直到它难看的落到了淌着血的地板上，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反胃亦或不适……相反的，我感到了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不如说，是一种「回家」般的熟悉感。
果然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之后，能让我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暖意。
——啊啊，是啊……这并非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梦境。
“……”
一切重归沉寂之后……包括「我」自己，我默默的扬起自己的脑袋，随后便看到了正悬挂在自己头顶上、那盏让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金属吊灯座。
我想起来了……其实也不曾忘却，仅仅是因为常年的奔走有点陌生而已——这里，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家」。
而那些被撕碎的「羊羔」，只是几个毁掉了我的家园和生活后、被我虐杀至渣的人渣强盗而已。
——所以这些……这些是我，第一次杀人的记忆。
……
……
但是，那些人真的是我杀的么……我不知道。
………………………………
“……呜。”
“哟，醒了？”
就当我刚刚睁开双眼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了我苏醒的宿主——这个名叫王承之的男……女孩，便迅速朝我问了声好。
“早安……橙子。”，我揉了揉自己还有点无力的双眼，因为这种潜意识的生理行为似乎被这个「精神空间」所认可了，“几点了？”
——因为从橙子对我所共享的视野中，我除了一个正发光的手机屏幕外暂时只能看到一大片漆黑的颜色，完全看不出具体的时间。
“晚安，之影，现在十一点了……晚上十一点。”
橙子似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手机屏幕上。
——王诚儿，原本的名字叫做「王承之」，目前因为一个简单的原因而被我变成了女生的身体……那就是因为，作为男生的他已经被杀掉了。
这种模糊的解释似乎不太好……管他呢，反正具体的理由我才不想告诉她。
“……哦。”，共用的感觉神经让我很具体的感受到了橙子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劳，于是不想过度打扰她的我也就含糊地应了一声，无聊张望着四周。
确实，即使不用双眼去感受，我也能感觉到这个房间以及窗外已经陷入了夜的漆黑颜色中——我的「绝对领域」，能够很好的感受到这一切。
似乎在不合适的时刻醒来了呢，我……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再看一会手机就要睡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像我能读出她的心中所想一样，橙子有时候也能够读懂我下意识的思维内容——在我允许的前提下。
于是听到了我毫无意义的嘟噜后她也就只是耸了耸肩膀，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机。
“……那我再继续睡好了，你也早点睡，后天不就要去新学校了么？”
“是——明——天——，之影，你又睡昏头了？”，玩着手机的她又一次放弃般的耸了耸肩膀，不过还是听劝的熄灭了手机屏幕，似乎打算立刻睡觉了，“果然自从上次长长的沉睡过一次之后你就变得迟钝了很多呢，没事吧你？”
——确实，自从上次因为这个二货而导致我在原本可以完胜的战斗中被严重的打伤之后，我也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迟钝了。
不过，并不是老年人身体老化之后的那种「迟钝」……只是感觉自己的思维系统总在被什么东西妨碍着，影响了思维效率。
慢着，这样好像确实就是老年痴呆的症状吧？？
“……啰嗦，早点睡总是好的。”，没什么反驳的欲望，我随意的催着她睡觉，“既然明天就要上学了还不早点休息，你才是变迟钝了吧？”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那么晚安，之影。”
“嗯，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半夜醒来的迷之困乏感让我完全失去了吐槽的兴趣，总之完全提不起劲的我也就是随口数落了她两句，然后也就任由她沉浸进自己的梦乡了。
……
……
很快，一切便重归寂静，就像我之前睡着时一样。
——不过，现在我还醒着。
“喂，死橙子。”
等待了大概几分钟之后，我操控起她现在完全沉默下来的双唇，出声问了一句。
“……”
没有回答，很安静。
其实就算不用这样特意发音，我也能确信橙子的意识体已经陷入了正常的深度睡眠——她总是睡得很快，但是我还是习惯确认她真的已经睡着了。
——这个小巧的房间中，已经谁都不再清醒着了。
《你忘记吾辈了么——或者说只是想由此引出话题？》
突兀的、大概就像我当初突然在橙子的脑海中用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发话时一样，我的脑海中，现在也响起了一个与我别无二致的声音。
——至于她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是知道，「她」肯定会在这种时刻出现，仅此而已……并非是因为那次惨胜的战斗促使了「她」的显现，早在我最开始于橙子体内苏醒的时候，「她」就已经存在了。
而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
她就像我的影子一样，只是在橙子睡着疑惑昏迷的时候显现出来，然后陪着我说说话、扯扯淡，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做……
我其实担心她是什么有害的存在，或者说我精神分裂了。
但是，尽管相互之间无法看见，我也可以隐隐察觉到，「我们」是不同的，而她并非有害的存在。
——这是我的直觉。
“猜对了，你。”，一面接管起因为橙子这个宿主陷入沉睡而变得任由我操控的身体，我也一面应了脑内的声音一句，“果然，橙子睡着之后你才会出来活动。”
《吾辈跟你不一样，塞布丽娜•斯托克。》
那个声音似乎又跟平常一样，很放松的开始和我谈天。
《以吾辈的价值观来说，应该减少对宿主的负担，也就是说，不要在平时不必要的时刻出现、增加金橙子的大脑压力，才是吾辈以及你应该做的——这句话吾辈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你貌似没有接受的倾向呢？》
“随便你怎样都好了，我还是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不过看来你觉得还是你更熟悉橙子？”
《自然！毕竟比起吾辈，你只是个刚获得思维能力不到半个月的菜鸟而已。》
“……”
仅仅是稍微肯定了她一句之后，这个声音居然便开始洋洋得意了起来。
——真是……无语。
……
……
《你要做什么？》
就当我做好了一切活动预备工作、准备借用橙子的身体出门活动的时候，那个好不容易才沉默下来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
“……出去转转，熟悉环境。”
虽然对这个声音感觉有点恼火，但是似乎也没有发火的必要，我也就冷冷的应了她一句。
这个声音此时似乎变得担忧了起来，她继续发话。
《如果是熟悉环境的话，用「影」制造的傀儡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
——她对我很熟悉，就像我对自己很熟悉一样。
但是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安静的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个被我做成了橙子模样、盖上被子后安置在床上的「死体」傀儡。
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一张一合的小嘴、还有那头极黑中透着些暗紫色的头发……橙子现在的身体，和「以前的我」实际上是非常接近的。
——但是，我没有告诉橙子这个事实。
我担心她会有非常危险的担忧和顾虑，而现在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橙子，「稳定」和「安定」才是最好的。
这些细节，之后再告诉橙子吧……我曾经这样下过决定。
“没必要。”，我淡淡的答道，“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自己去也一样。”
《……果然。》
“……”
那个声音又自顾自的、似乎肯定了什么猜想一般的叹息了一声，而我也只是无视了她的响动。
或许被她看透了什么事情，但是无所谓了……我的第六感这样告诉我自己。
——诚然，并非是「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这种蹩脚的理由，我现在只是做不到而已……随意控制着傀儡四处行动这种事情。
自从上次那场惨胜的战斗之后，我已经做不到了。
我……似乎变弱了。
……
……
飒——
海天相接的世界中，两个少女相见了。
一边是一个双臂伸直、双手相握收在身前的黑衣修女……她长着一头极黑中掺着暗紫色的长发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瞳，正露出和善的微笑，双眼望着另一个女孩。
而在另一边，则是一个身上仅仅穿着着一条半残的裙子和半残的上衣的黑衣修女……只是她那似乎是因为被施暴而溢满痛苦的黑色双瞳、以及被狠狠蹂躏之后乱成一团的黑紫色长发，在漆黑之外似乎还透着血色的鲜红。
——然而，两个少女除去着装和神采的差异，几乎一模一样。
是姐妹？
是好友？
还是说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呢？
不知道呢。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衣物完好的修女这样说着，然后又鞠了一躬，起身缓缓朝着她对面的残破女孩走去。
“……嗯啊，交给我了。”
似乎因为身上的伤痛而稍微踌躇了一下，但是下一秒，衣物残破的少女忽然变得眼神尖利起来，同样朝着对面的黑衣修女走去。
两人就这样迈着步子，步伐荡起湖面的两波涟漪。
而涟漪相碰之后的水面竟然就违反常理的化为平静，不再产生余波……而是同化一般，隐去了波澜。
一加一，归于零。
两个女孩，越走越近。
“做自己的「王」吧。”
相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而那个衣着完好的修女微笑着，这样说道，“那种虚无的东西……不要再去相信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另一边的女孩苦笑着耸了耸肩膀，将目光撇向了一旁——而她原本漆黑的双瞳中，血色的红光则变得更加的明晰。
但是就犹如接触不良的灯泡、在狂风中摇曳的灯火一样，赤红色一闪一灭，非常的不稳定。
而现在双瞳仍然保持着漆黑之色的修女，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是她没有恐惧疑惑困扰，反而笑得更加的舒心、安心了。
“……说起来，我就是你呢。”
修女顿了一顿，接着又笑着说道。
“是么……我也觉得咱们很像呢。”
赤眼女孩垂下双眼，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以及倒影中的蓝天。
她似乎也注意到，除了自己身上违和的破败衣物，她和自己对面那个修女可以说是相似的惊人……相似得也有些反常了。
“并不是「很像」，而是本就为一体哦。”
修女只是微笑着歪着脑袋，双眼自然的眯眯笑着，“我们……是异体同心的。 ”
“……是么。”，女孩随意的回答着。
“是的哟。”，修女认真的肯定着。
没有介意赤眼女孩的心不在焉，修女和她一样只是耸了一下肩，然后便向前一步，伸出右手握住了女孩的左手。
“只是呢……我们也有些不同呢～”
将赤眼女孩的左手握在胸前，修女抚摸着女孩那略带扯痕的左手，柔声说道。
“……不同？”
“嗯，是的哟，我们也有少许的差别。”
修女点点头，然后就轻轻分开露出疑惑神情的女孩的五指，并且自己也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紧紧的握住了女孩的左手，“准确的说呢，我啊，是你的阴暗面，或者说……真实面目。”
“真实？面目？”
赤瞳女孩显然是一头雾水，但是她双瞳中的血色，却愈发的耀眼了。
“嗯，如同字面的意思所说，就是你的本真～”
“本真……我的本真……是什么？”
赤瞳女孩茫然的抬头问道，朝着那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露出夸张微笑的修女问道。
——不过，与其说那是「夸张的微笑」，不如说……
“嗯，你的……不，我•们的本真，就是——”，修女微笑的说着，接着她双目迅速一合，眼角却在刹那间闪耀出血色的光芒。
——不如说，就像是在杀戮之前……
再次睁开双眼时，修女原本的黑色人类双瞳已经化作了血红色的兽眼。
《就是——这个样子的！》
真红之光，映出了修女嘴角的弧度。
——就像是在杀戮之前，被杀意、怒意、愉悦，所扭曲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