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二君,在想什么呢?」
安藤洋二坐在契茶店的门槛上,眼神迷离的盯着夕阳光晕。
店主很自然的按住了睡衣边角,双手托着腮,随意的坐在洋二的旁边,歪着头发问。
「如果一个人没有记忆的话,那那个人还是他自己么…」
洋二困惑的喃喃道。
「唔,这是很哲学的问题呢。」
由香皱起眉头,想了想。
「对我来说的话,不管有没有失去记忆,那个人应该都还是那个人吧。」
「不是有科学显示,其实在人浅层可以忘却的记忆里面还有着更深的一层记忆么。那一层潜藏在心理完全想不起来的记忆才应该是决定人性格的组成吧。」
由香的副业是一个儿童读物的作家,经常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
但是洋二并不满意。
「但如果连那一层潜意识都忘却的话——那个人还会是他自己么。」
「真是刨根究底呢,洋二君。」
由香皱起了眉头,双手托着腮坐在洋二的旁边发出不满的嘟囔声。
「不是还有基因么,就算记忆全都忘却了,只要基因还是一样的——那个人的行为什么的都不会变化的!」
「可是——」
「好啦,其实这些难的东西我都不太懂啦。只是我相信,恩,想要相信,不是行为和记忆决定一个人的人格的,而是一个人的人格决定着他有着什么样的行为,有着怎样的记忆的。」
「恩,我相信对于一个人来说,一定存在着,存在着在记忆后面的东西。」
由香转过头,盯着洋二突然嘻嘻笑着。
由香的眼神非常澄澈,穿着白色兔子状的睡衣,黑色的长发越过附着耳朵的帽子披在肩膀上。
单单这样看上去,便觉得仿佛是从爱丽丝漫游仙境中走出来一般,整个人散发着童话般的气息,和童话作家的身份完全吻合。
「好啦,别傻坐在这里啦,快进来吃饭吧。都五点半了。」
「这话可轮不到睡到现在才起来的由香姐来说——」
「嘿嘿。」
由香站起来,双手拍了拍睡衣上的灰尘,非常自然的拉住了洋二的手,拽了进来。
小日向由香,小日向由理这两姐妹,除了发型之外长相都非常的接近,行为性格各方面都完全相反。
由香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姐姐一样,从里而外的散发着一种让人亲近,放松的氛围。哪怕站在她身旁只是简单的说几句话心情也会变的好起来。与此同时,由香姐则会一直微笑着侧耳倾听,时不时发表几句意见,让对方的说话兴致变得更加浓郁。整个来说,由香姐就好像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绿茶,甚至无需品尝,只要闻着散发着香气,就让人心情舒畅。
而由理则恰恰相反,对于不熟悉的人,由理总是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凛然气息。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美洲豹一般,对于每个接近自己的人都抱着一种最深的敌意。甚至唯一能看到笑容的时候,也只是在契茶店带着虚伪假面的时候。对于洋二来说,如果不是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并且也发生了很多事情的话,由理大概完全不会同意让一个男生进入契茶店工作的。
「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啊!由香姐!」
「来了~~ 抱歉了啦,由理。」
入门进来的洋二看见系着围裙叉腰发火的由理,以及双手握十道歉的由香。
仅从这个画面来看,由理似乎更有姐姐气息。
在这对姐妹中妹妹一直是做饭担当,因为由香姐的菜据说有让人进入天堂的能力(负面意义上)。
「前辈今天也准备在这里蹭饭了么?」
用眼角的余光瞪了洋二一眼,由理有些不快的说。
「不可以说蹭饭!大家都是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吃饭是礼仪!」
由香弹了一下由理的额头示作惩罚。
「本来就是蹭饭啦,一周打工的天数比休息的天数还多不说,打工的晚上还要一起吃饭什么的——脸皮厚也要有个限度啊!」
「洋二君是自己人啦,不可以这样斤斤计较的!」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主人这样当着一个客人争吵蹭饭的问题的话,大概都是在委婉的赶客人走了吧。但是对于这对姐妹来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观念不和的争吵。
虽然是每天晚上都会发生一次的例行公事。
洋二忍住笑意,抬起头看了看挂在契茶店中央的黑色石英钟。时针已经走到了快6点的位置了,分针也走完了一趟的四分之三。
5点45了么。
「抱歉,今天6点钟有点事情,没时间吃饭了。」
洋二打断了还在争吵中的由理由香姐妹,挠了挠头,有些歉意的说。
「诶?很急么?吃完饭再走不可以么?」
「前辈有事情早说啊,这样我就不用多煮一个人米饭了。真是的。」
无视了由理的牢骚,洋二有些愧疚的继续道歉。
「我也才想起来的,和同学约好的不可以迟到。」
「好吧,那下周过来的时候再一起吃吧。」
「不过来也可以的!」
「小日向由理——!」
由香真的有些儿生气的盯着由理喊着全名。
「好,好吧,下周过来在一起吃吧。」
由理撅起嘴,有些不乐意的嘟囔。
洋二没有回答,笑着向两位少女挥挥手,然后转身走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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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就在契茶店的旁边,如果计算的话,大概五分钟路程都不到。
「不过…按理说天台应该会锁着的吧。」
洋二爬到教学楼的顶部前,自言自语。
和影视里面出现的整齐干净的天台完全相反,现实中的天台多是堆满了装修落下的素材,栅栏也一个有一个无,地上长时间没人清理所留下的尘埃。
这样的天台基本都不可能对学生开放的,属于高危地区。
洋二学校的天台也是这样,自己呆了许多年也一次也没有上去过。
「…不过上去看一下也没有什么吧。」
出于对于那个装束怪异,发音奇特的神秘少女的莫名的信任。洋二决定至少在六点以前过去一趟看看,如果真的被锁住了或者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也就当做散散步好了。
「应该是这里。」
洋二爬到了教学楼的顶层4楼,因为是很老式的建筑,去天台并没有楼梯,而是一个需要向上爬,固定在墙壁的梯子。梯子上面是一个方形的木板,顶开的话上面便是天台。
当然前提是那块木板没有被锁上的情况下。
洋二没有手表,估摸着时间应该距离6点还有一点点时间。
「上去吧。」
洋二一手扶住梯子,因为很久没有用过全是灰尘,脚蹬在梯子上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慢的爬到了顶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往上面试探性的按了按。
(有戏!)
木板并没有被固定住,而且似乎也很轻巧,这样试探性的力道似乎都可以推开。
「一——二!」
洋二做了个深呼吸,用力推开天台的木板,将头和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向外张望。
一瞬间,迎面而来的狂风伴着尘埃,发出呼啸般的声音向洋二扑来。
「咳咳咳……」
天台累积的灰尘一时全部散到洋二的脸上。天台的风声也很大,在耳边肆虐着。
稍微回过神后,洋二双手用力的撑着水泥地面爬了上来。
「真的上来了啊…」
洋二站在这个荒凉的什么都没有的天台上面,发出感慨。
为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神秘少女的话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么?
天台的风声很大,大到就算在这里说话连自己都很难听到的程度。
黄昏已经接近落幕,卷起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类似丁达尔效应般的光晕。
天台的周围果然没有栏杆,因为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会上来,所以并没有修建。
洋二稍微走进了点,大概十几米的高度让洋二有些眩晕,不禁又退后几步。
往远处看,是几座高楼以及绿绿葱葱的树木。
作为一个并不太发达的城市来说,经济没有进步,但绿化却一年比一年好也有些讽刺。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如果再没有事件发生的话,就回去吧——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教会传来了鸣响18次的钟声后,从很远处也传来了一种刺耳的破空声。
破空声越来越大,从隐约听到变成清晰可闻也不过几秒的时间。
「什么情况?」
洋二有些吃惊的看着天空中逐渐冲过来的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流星?彗星?卫星残渣?宇宙飞船?外星人ET?还是世界末日?
这些名词在洋二的脑海中闪过,但很快就被否定了。
那个黑点笔直着朝着洋二的地点飞来,即使还有很远,洋二也可以确定那个黑点的最终目的地一定是这个天台!
「……少女?」
终于黑点从一个质点变成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形了,速度更快,向洋二越来越逼近。
黑色的长发随风飞舞着,微微隆起的胸部,笔直的修长双腿,下一刹那甚至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闭着的双眼,整齐的睫毛,以及侧面的红唇。
毫无疑问这是个少女,一位笔直的,没有迷惘的,朝着洋二所在地的,从天而降的少女。
少女穿着的是一声仿佛错了时代的深绿色的军装,腰间似乎也佩戴手枪。让人不禁怀疑难道是从哪个战乱的国家跑过来的打扮一般。
不过比起那些——
「一定要赶上啊!!」
洋二双腿绷紧,冲着少女可能坠落的地方快速奔去。如果少女就这样笔直的撞到了地面上,毫无疑问,不仅仅少女会粉身碎骨,整个教学楼都会崩塌的程度。
一定要在少女落地之前接住!这样想的洋二完全忘记了如果自己接住的话,第一个被压死的人一定是自己的事实。
不,也许意识到了,但洋二此时更感觉到一种呼为命运的物质。
意识到了自己的人生,从那一件事后浑浑噩噩过了八年的自己的人生转盘也许要重新转动的事实。
「一定要赶上啊啊啊!」
没错,对于自己来说,对于安藤洋二这个渺小的个体来说。
人生真正开始的时期一定在于——
在这樱花散落的季节里。
在这封闭的不可能进入的学校天台的上方。
和一个不可能遇到的黑色长发少女相遇了。
一个穿着深绿色军服,腰间还配着枪的少女,在这斑斓的阳光之下,仿佛下凡的天使一样,仿佛穿梭的流星一样,从天空中掉落下来。
带着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勇气,洋二第一次用自己意识主动伸出双手,冲到少女的跟前,将掉落的少女公主抱的方法抱在了怀里。
时间在此刻似乎进入慢镜头,洋二接住少女后,原地划了一圈。少女的长发在风中划成弧形,拂过洋二的脸颊透着几分幽香。而此时,少女在洋二的怀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和想象的完全不同。
少女非常轻,轻的像是羽毛一般感受不到丝毫重量。
明明违反物理规律,但洋二却并没有多么吃惊。
就这样,公主在王子的怀中睁开了眼睛——身体跟着颤抖了一下,瞳孔中的眼神在短短一刹那竟然变化了数种颜色。吃惊,害怕,怀念最后变成一种要哭出来的委屈神情——
然后少女用带着疑问的语气这样小心翼翼的询问。
「父亲…大人?」
没错,所有的故事,名为安藤洋二的少年的人生轮盘,从那一刻开始便缓缓的转动起来……
虽然那是向着所谓深渊的单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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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看在连续更新两天的份上给点轻石和评论啦(失意前体屈,对了17-27号有一些私事可能无法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