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献给十字架的三重奏
休息日真的是很短暂，但能够在书店遇到同校女生并且愉快地在一起交谈，好歹让我有了点周末的实感。不知道餐桌对面这个时而哭喊时而唉声叹气的人是怎么度过这个周末的。
“呜哇……神圣的周末完全被浪费掉了啦……”
明明早餐之前才梳理过的水蓝色长发，现在已经被她揉的乱七八糟了。
“周末你去做什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年轻人在狂欢之后经常会‘我都干了些什么呀’，这样恍然大悟呢。我是说你还是要注意点别太累了，毕竟雪伊你现在有工作在身。”
向顶着凌乱头发的少女发出和蔼慰问的人，是分别坐在餐桌两侧的老爹和老妈。他们的工作从早上九点开始，所以有足够的时间跟我们共进早餐，偶尔还会提前准备下午餐。
“我还以为你们是真的心疼我呢，原来是怕我误了工作啊……”
雪伊好像头痛似的揉着太阳穴，轻松的吐槽好像她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一样。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她，虽然大家才知道她的名字。
我用纸巾拭去嘴上的油，拎起书包准备出门。
“炳皓路上小心。”
“我会给你跟雪伊准备好午饭的，到时候要回来跟雪伊一起吃哦。”
“今天可不是星期天哦，神明大人已经度假回来了，所以……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要认真一点哦。”
（注：出自《神不在的星期天》）
我挥手致谢，然后打开了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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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结束后，出于尹樱瑷的人身安全的考虑，我再次光临了天文社。入部的打算倒是从来没有过，因为这个社团真的已经坏掉了。
我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毫不客气地向正在观察一块石头的小沙索要了一罐红茶，然后把头转向社长本人。
“哦哦！小皓学长真的谢谢你、超级感谢！呐呐，小皓学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说女生亲手做的料理？保护了这个王国，保护了我们的公主大人，即使让我们全员上书为小皓学长你博得天文社副社长也没有问题哦！还是说，小皓学长你想要那个MuA~，再或者是那个PAPA?无论什么都没有问题的哦！想要什么快点告诉丽萨吧！”
不知何时丽萨站到了我面前，拼命摇晃着我的肩膀，本想说的又被我咽了下去。
“我……只想让你安静一点！”
“唔…啊呜……”
发出难受的呻吟，她的头被我强行按了下去。
丽萨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怏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在我想把视线移回来的时候，正好跟尹樱瑷的视线相撞。
“穆扬今天没有来吗？”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来过了哦，我让他晚上在天台等我。”
“这是约会吗？”
“不过今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无视我的吐槽，尹樱瑷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她解下中间马尾上的发饰，阳光反射到半透明的星星上闪闪发亮。
“因为找不到归宿，所以要化作星星燃烧殆尽了吗？”
“跟小皓想的大概正好相反吧。”
“小皓学长和社长你们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诶……”
丽萨突然搀和进来，打断了我跟尹樱瑷的对话。
“不理解或许是种幸运也说不定……变成跟尹樱瑷一样对星星如此痴迷的人就不好了。”
“啊？小皓你又说我坏话了，我可不觉得浪漫一点不好哦，会讨厌浪漫故事的人只有像小皓你这种感性连苦瓜都不如的人吧！”
“说什么，我的感性和花园鳗可是有得一拼的。”
一段不知所云的对话之后丽萨终于放弃了，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怏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诶……刚才是不是发生过跟这一样的事……？
看见丽萨玩起手机，尹樱瑷和我才得以继续刚才的话题。
“喂，我说，你真的要去做那个公主吗？”
“嗯？对啊，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最最不妙的情况下，就算不能实现他的愿望，但我想，至少要给他一点安慰吧。”
午饭的时候我才听到过类似的话。
我问及雪伊放弃学业转而工作的真正原因时时，她告诉我，就算明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报答那些人，也要尽全力为他们送上温暖。
但是这样的做法真的是对的吗？
“而且，我会竭尽全力去实现这颗星星的愿望。”
暮光下，少女温柔的笑容将我脑海中的杂念一扫而空，笑脸中透露出的坚毅让我不禁对她心生憧憬。至少，不能让这样的温柔无以回报……
我捡起被放在课桌上的星星发饰，重新给她系了上去。
她摸着自己的马尾又不时瞅瞅我，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我索性像对待孩子一样抚摸着她的头，为她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
“我会当好守护你们的骑士的，所以……要让我看到Happy End啊。”
少女疑惑的表情又持续了一小会儿，但马上就绽开了笑容。
“好的，那就期待着吧，我们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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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接下来是要做什么，我果然看不惯眼前的这幅景象。
以星罗棋布的夜空为前景，教学楼顶的天台作为舞台，少年与少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坐在围栏上，而我只能看到他们相谈甚欢的背影。就跟玩青空时一模一样。
（注：指GALGAME超强作《青空下的约定》，这里是超嫉妒男主角的玩家视角。《青空》不仅剧情动人，文字优美，而且在CG背景上下的功夫堪称GAL界第一，绝对能带给大家与读小说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就站在屏幕之外……不对，我就倚在入口的门框上，静静地观望着他们。
“妹妹的事情，你全部想起来了吗？”
尹樱瑷侧着头问道，穆扬似乎有点惊讶。
“还没……只差一点点了，还差最重要的部分。”
“那样的话岂不是很糟糕？”
“……”
穆扬无言地看着她，大概有点怀疑吧。不过，这么温柔的家伙你还不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自己吗？
“我做了一个梦哦。”
尹樱瑷突然这么说道，穆扬怔了一下。
“梦里面，身边的白云以转瞬即逝的速度上升着，视野的天空也越来越广阔。
不久之前，父王好像下令要处死我和我的兄长，因为有心地邪恶的人污蔑我们，说我们是招致灾难的原因。
行刑台上，在我和兄长近乎绝望之际，仁慈的神明不忍我们被杀害，于是就派来了一只金色的公羊，把我们载到圣山。”
穆扬一语不发地倾听着，他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感动。
“可是就在前往圣山的途中，一条险恶的河流咆哮了起来。
我不经意看到翻腾着的可怕河流，一不小心从公羊的背上摔了下去。
那个时候，兄长因为沉浸在高空的景色之中，并没有向我伸出手，等到他回过神时已经晚了。”
……罪。
“从那之后，每当在圣山看到地上的人掉进河里时，他的内心都会动摇不已，简直就像是要崩溃般。他决定放弃神祗的赐予他的不朽，到冥府乞求转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再次来到人界了。
虽然会失去之前的一切，但即便如此，他也想在已经陌生的地方寻找再次来到人界的妹妹，也是他最珍视的人。”
……罚。
我觉得有点什么想说的，于是介入了穆扬和尹樱瑷的对话。
虽然时机有点不大合适，但我果然还是害怕少女的这份温柔遭到践踏。
“先跟你说清楚了，就算尹樱瑷前世是你的妹妹，你也不能带走她，因为她现在是尹樱瑷。如果你能打消这个念头，我还能继续把你当成一个憨厚的人，天文社的大家还是会欢迎你的。”
“我和小皓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了，穆扬，这样可以吗？”
尹樱瑷拉近与穆扬之间的距离，两个人的眼睛深深凝视着。
穆扬的头重重地沉了下去。
我和尹樱瑷都看不下去这番景象，但如果她在这个时候移开视线的话，大概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于是我将目光转向头顶的夜空，即便不用天文望远镜，也能清楚地看到一颗光芒异于周围所有天体的星星。光亮比那天晚上所看到的更加强烈。
喂……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这是让你自己获得救赎的最后机会。”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着白纱礼服的少女说出了与少年相同的话。
将水蓝色的长发撩到身后，少女微微地蹲了下来。在她面前的是，单膝跪地的骑士塑像，骑士手中的长剑即将奉上。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塑像的脸，露出了些微嗜虐的笑容。
而伫立在少女背后的塑像就是，即将接受长剑的公主。少女代替公主收下了长剑，高高地举了起来——————
“是啊……”
穆扬终于抬起了头，露出释然的表情后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过……我却把最重要的一点忘记了啊……”
“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我和尹樱瑷几乎同时出声，然后用眼神向穆扬询问起来。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但是，我啊……其实并不是……”
在等待答案的时候时间会变慢，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在此时也变得明显起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有点不安的我下意识地拉住了尹樱瑷的手。
下个瞬间，穆扬猛然推开了面前的尹樱瑷，多亏我拉住了她的手，才没有因为掌握不住平衡从护栏上摔下去。
我将尹樱瑷拉回屋顶，然后一齐将视线转向穆扬，然后才发觉，是他救了尹樱瑷。
一只黑色的箭矢从后背贯穿了穆扬的右肩，鲜红的血液不断向外涌出，仿佛要将今夜的天空一并染红。
“穆扬！”
“你没事吧？”
尹樱瑷跟我纷纷上前，穆扬却示意让我们闪开。
“喂，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要……结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樱瑷！冷静一点！”
尹樱瑷紧紧地抱着额头深蹲了下去，娇小的身躯在星光下颤抖着，言语已经变得紊乱不堪了，脸上的表情几近崩溃。
“王子大人……并不是我……”
穆扬继续了刚才未完的话，然后强忍着头痛站起了身来。
“这种时候你还在说什么啊！！”
我朝穆扬大吼道，不知何时尹樱瑷也将视线移向了穆扬。
“我只是驮着王子和公主前往天空彼端的公羊……也是守护王子与公主两人幸福的骑士。”
随着穆扬的话，一束金色在他的手掌中延展开来，随即变成了一把硕大的长剑。
剑柄是突刺嶙峋的骸骨，剑格不知是恶魔还是公羊头部的骷髅，颚前的两只獠牙紧紧扣住剑刃，巨大的犄角在两侧展开。剑体所拥有的骇人面貌与剑身所散发的神圣气息形成了异常强烈的反差。
这是……牧羊的骑士才拥有的剑。
尹樱瑷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似地低下了头，穆扬拔出箭矢，在我的目送下向黑色的敌人走了过去。
……至少，不能让这样忠诚的人无法得到救赎。
黑夜的使者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面貌，它有着跟人类一样的身体，外面披着黑色的斗篷。
“这是对我背叛天空的惩罚吗？做出这样事的人是哪一位神明？”
金色长剑的光芒震颤着，仿佛要将企图伤害少女的敌人粉碎一般。
“……这是对你背叛宇宙规则的惩罚。”
“我的确是自作主张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你这个家伙就有理由伤害无辜的少女了吗？”
“无辜的少女？”
黑色的斗篷下传来一阵冷笑。
“将她牵扯进这种事的人不就是你吗？”
“你……”
穆扬将长剑指向他的脑袋，但他只是无畏地继续述说。
“在此之前她还只是一名对星星感到痴迷的少女，但是由于你，她才涉足了这个禁忌的世界。
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甘于默默待在她的身边而是想把这名无辜的少女据为己有，说什么把她带到天空回到她应该存在的地方，难道不是为了你那丑陋的自我满足欲吗？你觉得真正的罪人应该是谁是谁？”
黑夜的使者咄咄逼人，穆扬持剑的手颤抖着。
“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是我害这名少女与不该触碰的东西有了牵扯……”
穆扬没有否定，我也不得不认同黑夜的话。不过，总感觉有一种异样违和感，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尹樱瑷突然站了起来，把手紧贴在胸前，向穆扬喊道。
“说什么自己害了我？难道你认为我对星星的迷恋是假的吗？即是说你如果知道星星的秘密，也永远不会告诉我吗？
我还以为你对我是绝对的忠诚，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向往天空中的星星，多么渴望知道她们的秘密！
读不懂我的心情，这是你的罪过！
你找到的人不是真正的公主，这是对你的惩罚！
最后……
你所做的一切，我全部都能原谅！”
轻起的风吹动少女的裙摆，夜色长发编成的三只马尾摇晃着，柔和的星光洒在少女的脸上，让笑容更加灿烂。
穆扬目瞪口呆地看着做出这样自大宣言的少女，我的反应和他所差无几。
“……非常抱歉，公主大人。”
语气中真的包含了满满的歉意。
“离开天空来到这个世界寻找你也好，想待在你身边也好，想把你带走也好，一切都是我太自负了……”
“我想永远做你的骑士，可是这样不被允许。所以，我想回到从前，永远地在天空的某个地方注视着你。”
“……可以哦。谢谢你。”
少女点了点头，温柔的笑脸中多了几分羞涩。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那么以后，代替我守护你的人……”
穆扬突然转来的目光让我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
“就由公主大人你自己来决定吧……”
随后穆扬将一只金色的图章抛向尹樱瑷，上面刻着羊头的雕纹。
骑士转过身去，身后的星屑随风飘洒，仿佛宣告着这是骑士最后的光辉。
“冷酷的黑夜啊，你就全力地对付我吧。”
穆扬高举长剑迎面劈去，黑夜的使者急忙将右手化为剑刃阻挡下来这一击。
感到近战对自己不利，黑夜的使者企图后退到能够使用弓箭的距离，但穆扬的速度比它更快。
为了防止穆扬发出横向的斩击，黑夜迅速将左臂化为盾牌，下个瞬间，金色大剑与黑色的盾牌相撞产生了剧烈的震荡。看来敌人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但是，如果它是有生命的东西，这把剑就一定能够切下它的头颅。
穆扬再次摆好架式，希望能够在这一击里结束战斗。
黑夜的使者似乎看出了穆扬的右臂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面对以飞快的速度逼近的剑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
第一次的斩击是右向横切，黑夜的使者用盾牌挡了下来，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穆扬的肘击，这一击只是用来为下一次斩击做铺垫的，被黑夜的使者轻松躲开。
第二击是左手发力的反横切，威力看上去比上一次斩击强上更多。黑夜使者的盾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的剑刃，锉开了暴烈的金色剑刃之后，直接从上劈下，深深嵌进穆扬的右肩里。
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敌人露出破绽。
穆扬松开右手，左手用力抑制住剑的惯性，强行将剑的轨迹扳了回来。这就是反手剑术。仿佛从左边的胯下又抽出把长剑，金色剑刃带着巨大的风压将黑夜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望着如同马赛克的剪影一般消失的敌人，穆扬也半跪在了地上，用长剑支撑着身体。
尹樱瑷马上跑过去，我也跟着走了过去。
尹樱瑷看着大口喘着气的穆扬说不出任何话。
“时间快到了……”
“这不是悲伤的结局，难道不是吗？”
夜空仿佛哭泣般的阴暗，为了那颗即将燃烧殆尽的星星。
看到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般的少女，穆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公主大人……请不要让这个故事变得悲伤。”
“……嗯。”
尹樱瑷在眼泪涌出之前将其拭去，握住了骑士的手。
“不仅仅是这一个故事，我也不会再让其它的故事变得悲伤的。”
然后做出了誓言。
“……这样啊。”
穆扬瞟了我一眼，像是在问我：你的决定呢？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出口。随即他又向尹樱瑷说道：
“不管尹樱瑷你决定做什么，我都会在天空守望着你们的……还有，再见啦，我亲爱的公主……谢谢”
“……嗯，再见。”
骑士与他的剑一同化成了星屑，乘着风向高高的天空飞去，带走了他的一切痕迹。
破晓的光明宣告了这一切的终结。
同时，也暗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小皓，我们走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无法释怀的东西。曾经在心底发出的疑问再次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为了不让星星奉献自己的燃烧得不到回报，为了帮助星星实现愿望为了不让眼前的少女感到悲伤，我，能够做些什么呢？
……等注意到时，我才发现这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所以，为了寻找正确的答案，我一定还会不断探寻————与眼前的这个背影一起。
（特注：本文与彩音所演唱的《11eyes~罪与罚与赎的少女》OP《十字架に捧げる七重奏》（献给十字架的七重奏）在内容上没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