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渊

  “破碎的梦,残缺的记忆,连寂静的诗歌都为之叹息。”

  灯光不及的四方舞台,月影浮飘的白色礼服。

  “独自彷徨在不确定的现实,罪与罚的暴风雨中,奄奄一息蜡烛供奉的又是谁?”

  轻盈头纱之下的水蓝色长发,白嫩手心里的微弱星尘。

  “天空在你的睡梦中破晓,渐渐步入黑暗的渊步绽放,你,即便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向命运夺回尊严吗?”

  星屑从纤细的手指间缓缓流逝,少女抬头仰望,深邃冰冷的蓝色瞳孔与月色朦胧的夜空相互对峙。

  “黎明的天平,生与死的裁决,最终将倾向于哪一边呢?黑夜啊,我们……来打个赌吧……”

  邪恶地向上扬起嘴角,少女将手中的星屑撒向空中。

  ————————————————————————

  周末。上帝钦定的休息日。

  在这一天,人们为了将自己从规划好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总会做一些与平常不同的事。无论学生党还是上班族,只要是平时按照固定的步调生活的人,此时都应该站起身来,寻找人类最原初的自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每当人们想着该做点什么与平时不同的事情时,他的下一步行动便又处于既定计划之中了,只不过步调与平时不同罢了。

  归纳起来,自由就是束缚,束缚就是自由,这个世界果然是遵照着圆环之理运行的。

  (注:出自魔法少女小圆)

  我一边考虑着愚蠢至极的事(世人称之为哲学),一边在秋意渐浓的街道上散步,这里是休息日时间整个城镇最幽静的地方。

  由于远离开发区,地理位置又跟商业区正好相反,所以现如今很少有人光顾这个偏僻的旧街。

  仔细一看,这里还存在着不少痕迹,证明它曾经繁华过、被人爱过。不过也只是痕迹。

  目之所及,只有一条污浊的水沟还具有点活力。

  我正想为之扼腕叹息时,顺着水沟移动的视线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我掉头就想走,但是背后感觉到那家伙的视线,我又停下了步伐。

  “穆扬……”

  “……”

  略微悲伤的面孔。

  “它曾经是一条河流吧……”

  “是的……”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我也尽可能地静下心来跟他说话。

  “发生了一些事情,它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是推测的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整个城镇最幽静的地方,只是这种静是毫无生机的静。

  “我的家乡也有一条这样的河流,那里面曾经埋葬过我妹妹的尸体。”

  “开玩笑不带虐妹的,虽然我没有妹妹。”

  不……曾经有一个……

  跟我一起在这个地方留下回忆的,亲如兄妹的女孩子。

  “不是开玩笑。”

  “那个时候我没有抓住她的手,她就像是一只折翼的鸟儿一样无力地在空中挣扎,即便如此也没有神明救她。”

  他所描述的景象,我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出来。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暂且不说穆扬简述的故事是真是假,光是人类能够在天空飞翔就说明这是个谎言了。重点依旧搞错了……

  “所以,当我再次遇见她的时候,不惜任何代价我也会把她带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哪个地方?还有,你对我说这样的东西有意义吗?”

  虽然知道他的话语暗含什么意思,但在还有余地的时候我还不会撕破脸皮。

  可是啊,用“妹妹”这个元素编出一个空虚无聊的故事,依靠女主角便当来骗取销量的……好像和什么搞混了……管它呢。总之很可恨就对了。

  “有,你是和尹樱瑷最亲近的男人。”

  噗————

  我在内心发出这样的拟声词。

  “咳咳……先不管这个,如果你再骚扰尹樱瑷的话,可能真的会被告发,变成少年犯,所以不管你有什么企图,还是放弃比较好。鉴于你刚才说了什么不怎么令人反感的话,我诚心地这样劝告你。”

  我这么说,只见穆扬露出苦笑。

  “你就当是多了一个对手吧……”

  “什么对手?”

  “虽然不能被人理解,但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继续前行下去的话早晚会掉进深渊之中,你要明白这一点。”

  “真是跟那个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哼……”

  既然尹樱瑷都这么说了,你还是赶紧放弃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做朋友。

  无言道别,穆扬跟我相继离开。

  我回头望了一眼废墟,一丝痛感钻进心房。

  现在回家也无事可做,所以我打算去商店街补充一些零食,顺便看看轻文库有没有新书发售。

  虽然已是夏末秋意渐浓的季节,但太阳的目光还是那么地深情,不过地球并没有它想象的那么容易追到手。带有秋天凉意的风从地面吹过,就好像大地挥着手拒绝太阳一般。

  我推开书店的门,棕色的书架连同白色的瓷砖构成了静谧的色调,坐在角落里或者站着阅读的人都很安静,气氛与商店街格格不入。

  不过毕竟是周末,学生比平时要多不少,但那也仅限于学习资料区。而专门为我存在娱乐书籍区,也就平时的那几个人。说白了也就是那几个在学校里赫赫有名的死宅。

  我从书架拿出一本叫作《星座起源》的书,这个系列的书虽然不如漫画轻小说有趣,但如果考虑到增加知识面的话,这类书籍绝对是打发时间又提升素质的不二之选。

  不过我会看这种书,多半不是想打发时间。

  “谁要看这种科普的东西啊……”

  仅仅是翻阅了一眼,就果断磕上了书本。

  “我要看的是星座浪漫传说!”

  不顾书店气氛,对着被重重摔在桌台上的书大喊的女孩子,正是那个对星星迷恋到无可救药的人——尹樱瑷。

  发觉自己失态了,尹樱瑷把右手举到额头做出喵星人的样子,“Pe·He~”地笑了出来喵。

  “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很凑巧,我手中的《星座起源》听起来虽然像是科普向的书,但实际上里面的内容确是从各个神话传说体系提取出来的浪漫传说。

  我走到尹樱瑷跟前把书递给她,她翻了翻之后整个人马上脉动了回来。

  “超感谢……”

  “安静一点,不要尖叫出来。”

  “啊……是……”

  尹樱瑷低下头,像一只小狗一样感激地看着我。

  哎呀呀,我也只是碰巧……

  不愿打破图书馆的寂静,我跟尹樱瑷都没再说多余的话。

  我捡起她刚刚丢掉的一本《宇宙未解之谜》跟她一起读了起来,突然间发觉,她看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幸福呢。呃……前提是关于星星的书,这点不能忽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注意力都不在书上了,视线总是不经意地往尹樱瑷身上瞟。脸上满满的幸福感似乎要溢出来,她那安和的笑容,让人有一种仿佛裹进了软绵绵的棉被般的感觉。

  “小皓…”

  “嗯……!”

  “你看看这个。”

  搞什么,原来没被发现我在偷瞄她啊……

  “什么?”

  我下意识地把头凑过去,距离近的可以闻得到洗发水的香味。

  “关于白羊座起源的第一个传说。”

  “这些东西也只能欺骗天真幼稚的你了。”

  “啰嗦!认真看!”

  “噫……好的好的……”

  我的目光跟随她纤细的手指一同在书本上移动,很快我就掌握了这则文字的大致内容。

  “白羊座的羊原来是金色的,而不是白色的啊!”

  “小皓你又搞错重点了……”

  “为什么要说又……”

  之所以装疯卖傻地吐槽完全无所谓的东西,我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

  因为,传说中白羊座的起源,竟然与穆扬所述故事有着极大的缝合性。

  穆扬的话中能够相信的成分并不多,但唯一可能是事实的成分,偏偏与白羊座传说中的一个情节相同。

  “看,天空中的星星果然会来到这个世界,与心爱之人邂逅吧?所以她们一定有在注视着我们呀,小皓你说对吗?”

  说这些的时候,少女的眼睛高兴的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一闪一闪是因为星星在眨眼睛,光线微弱是因为星星困了,看不到星星是因为她在害羞……总之,她们的视线从来没有从我们身上移开过,她们瞳孔里的光芒,就是我们的未来,一定是这样的吧,呐?”

  透过窗户的阳光映在少女纯真的眼眸上,瞳孔闪闪发亮。

  “我……也很希望你希望的是真的……”

  这样的话世界会变得多么温暖。只要一想到踩着舞步的少女在星星上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你,心头就会感到莫名的温暖吧。是不是少女,这点很重要。只不过……

  “与心爱之人相会,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嗯!或许会受到黑夜的惩罚掉进深渊,或许会用光力量最后只能迎来燃烧殆尽的结局。”

  明明是悲伤的话语,但从少女的口中说出来却仿佛裹了一层棉被般柔软。

  “但是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的话,不管结局如何,都不能算是BAD END了吧?把心愿实现的结局说成BAD END的话,就算是星星也会生气的哦!”

  “那……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呢?”

  我发出了疑问。

  天堂、深渊、地狱,都不是我们能够涉足的地方。为了实现星星的愿望,为了不让星星燃烧殆尽,为了不让故事变得悲伤……少女,还有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一厢情愿,就离开自己所属的地方来到陌生的空间寻找珍视之人,这样做能够得到什么回报吗?

  放弃永远注视着这个人的机会,只换取一段能够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间,这样的做法真的值得去歌颂吗?

  胸口里一股异样的违和感翻腾着,心脏好像在急剧坠落般,向着深不见底的深渊。

  (特注:本文与山崎遥演唱的《深渊》没有任何联系)